第23章
顾碧瑾被看得恼羞成怒,忍不住凶巴巴的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走!”
顾锦珠收了笑意,脸上换了一副冷淡的神色,淡淡道,“不敢劳驾三妹妹了,我带回的东西原本就不起眼,想来妹妹也看不上,那就算了吧。”
完也不管顾碧瑾是什么脸色,径自牵起顾玉容和顾芷月,向碧竹苑方向走去。
顾碧瑾张口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万没想到这个有名无实地位比庶女还不如的大姐姐居然敢当众下她的面子。
她愣了半晌,直到看着她们的身影出了院子。
顾锦珠牵着顾玉容的手,两人边走边笑,清脆的笑声像是嘲笑她一样,她一时又羞又怒,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姜氏在旁边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个大姐居然如此硬气,刚回府就敢这样,眼看宝贝女儿哭得厉害,又心疼又气恼。
丫环婆子拥上来手忙脚乱的替顾碧瑾擦眼泪哄劝,姜氏发狠骂道,“什么玩意儿,也不照照镜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呢!”
又弯下腰替女儿擦泪,细声哄道,“瑾儿,别哭了,你姐姐回来要什么东西没有?我们先回去,谁媳她的!”
“娘,你给我打死她,我讨厌死她了,把她赶出府去……”顾碧瑾跺着脚边哭边闹,姜氏一迭声哄劝,又怕惊扰了老太太,连拉带拽的把她带走了。
顾锦珠带着两个妹妹回到了碧竹苑,命碧菀取出了早前买好的一些玩意儿和一些首饰。
江南的东西惯来精巧,每一件首饰都是顾锦珠精心挑选过的,虽不太贵重,却胜在精致,顾玉容和顾芷月两人喜不自胜。
锦珠一人送了些首饰,又额外的送了顾芷月一件青玉笼月佩,她已十多岁了,有了大姑娘的模样,身上的衣裙却同赵姨娘一样,穿得素净,头上更是一点簪花都无。
顾锦珠便知道她们母女被姚氏打压,大概没什么好东西,便替她簪了几朵头花,拿那玉佩挽在她腰间压裙角,这才像是一个国公府姑娘的样子。
顾芷月抚着玉佩爱不释手,规规矩矩的冲锦珠福了福身,轻声道,“谢谢大姐姐。”眼圈却有些发红了。
送给顾玉容的是一对玉白珍珠串,颗颗圆润洁白的珍珠别在六岁姑娘的双髻上,比艳俗的花朵更显可爱,顾玉容欢喜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走的时候便干脆戴着这对珍珠串。
两姐妹在碧竹苑盘桓了半才离去。
下午,等把所有东西都归整好,顾锦珠才有空去见姚氏送来的人。
她是嫡长姐,论理身边应该有四个大丫环,二等三等并粗使丫头共六个,再加两个守门婆子。
姚氏却显然只应付着送来一个婆子,和四个丫头。
那婆子姓王,据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张长脸上皱纹沟豁,两只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
顾锦珠坐在椅子上,芸香替她沏了壶蜜渍莲子茶,茶香袅袅,蜜糖的香味和着竹子的清新味道,呼吸间沁人心脾。
王嬷嬷领着四个丫头规规矩矩的站着,顾锦珠淡淡扫了一眼,抿了口茶道,“都,叫什么名字,擅长做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穿着朱红色裙袄,长着一张圆脸显得十分喜庆的女孩率先上前施礼,笑盈盈道,“禀姑娘,奴婢喜鹊,原是夫人房中的二等丫头,特意被拨来侍候姐,夫人啊,姑娘以后有什么缺的用的,尽管和夫人开口,若是姑娘有什么抹不开面的,可以遣奴婢去。”
那丫头笑得眉眼弯弯,眼底眉梢却带着一股高傲,满口“夫人夫人”的,也不在意顾锦珠的脸色。
顾锦珠脸上却没半点不满,只神色淡淡的点零头,倒是碧菀有些恼怒,狠狠瞪了她一眼。
第二个上前的是个穿粉衣的丫头,面貌清秀,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显得十分机灵,冲顾锦珠施了一礼道,“奴婢七巧,见过姑娘。”
顾锦珠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长得倒是伶俐,却不知你会些什么?”
七巧眼睛一转,抿着唇笑道,“奴婢没别的本事,就是心思细腻些,若是替姑娘管着房里物事或是库房,保准错不了。”
她话音一落,连芸香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姑娘房中物事无外乎是妆匣衣裳月银,都是贵重物事,更别提库房了,历来都是姑娘的心腹丫头掌管,这丫头第一次见面就敢提出要管,该是蠢呢还是胆子太大?
顾锦珠脸上不动声色,眼底神色却晦暗不明,姚氏倒打得好算盘,这样明目张胆往她这边插手,是笃定她不敢拒绝吗?
她没有话,旁边芸香立刻接道,“下一个。”
七巧抬头看过来,脸上有些不甘心,还想什么,王嬷嬷冲她暗暗使了个眼色,她才不甘不愿的退下。
第三个是个穿着绿衣服的丫头,面目平平,略显得有些木讷,上来规规矩矩的叩头道,“奴婢翠,见过姑娘。”
名叫翠,又穿着绿衣裳,倒是十分好记,顾锦珠问道,“你以前在哪里伺候,都会做些什么?”
翠微垂着头,脸上现出一丝赫然,“奴婢粗笨,以前是灶下的烧火丫头,什么都不会……”
她着,面上现出一丝迟疑,顾锦珠温言道,“有什么你就尽管。”
翠犹豫了一下,叩头道,“奴婢粗笨,但以前在外灶间偶尔帮岑妈妈做饭。”
岑妈妈是大厨房的婆子,这丫头看来会些厨艺,顾锦珠点零头。
翠退下后,最后一位丫头上前,倒长得颇引人注意。
她看起来已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粗壮高大,走起路来就像座移动的山似的,开口话也是嗡声嗡气,声如洪钟。
“奴婢铜锁,见过姑娘。”
她话一出口,碧菀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道,“铜锁?哪有姑娘家起这个名字的?”
铜锁挠挠头,憨憨一笑道,“奴婢娘怀奴婢的时候,能吃能睡,以为是个儿子,就起了个贱名铜锁,为着好养活。”
她边,院中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能吃能睡,怪不得能养出这样一副好身子。
顾锦珠也微抿了抿唇,眼里带了一丝笑意道,“虽是好养活,但姑娘家,起这么个名终究不像话,古人有云,力拔垂杨柳,我看你力气不,倒不如叫杨柳吧,听着也秀气些。”
那丫头一愣,随即大喜,连连叩头道,“谢姑娘赐名。”
见完几人后,顾锦珠只吩咐她们好好做事,就让散了。
她有些累了,正想让芸香扶着回屋,王嬷嬷凑上来笑道,“姑娘,按规矩,您屋里有四个一等丫环的名额,现下芸香碧菀两位姑娘占去两个,您看还有谁合心意些,拨进屋里侍候?”
王嬷嬷话音一落,喜鹊和七巧就都看过来,喜鹊微扬着头,眼里带着一丝傲气,显然认为自己必然算一个,七巧则眼巴巴的看着。
那翠和杨柳却是垂着头,神态恭恭敬敬,没有半点异样。
顾锦珠目光在四人身上打了个转,微微笑道,“现下时日还短,还看不出个人品性,我现在有芸香和碧菀两个就够了,其余的,等过段时间再吧。”
王嬷嬷没办法,只好点头称是。
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碧竹苑中开始掌灯,前院送了饭来。
昨顾锦珠发作了一回,厨房倒不敢再怠慢了,晚饭丰富了许多。
用过饭,顾锦珠吩咐厨房烧了热水,准备沐浴。
房里只留下芸香伺候,她服侍着锦珠把衣服脱下,露出少女纤细姣白的身体,细柔的腰肢,胸口已微微起伏,就像是含苞的花骨朵,让人看得心跳不已。
如今这副身子,连顾锦珠都不好意思多看,连忙跨进桶郑
温热的水流漫过身体,全身的毛孔都似乎打开,四肢百骸不出的舒服,她轻轻喟叹一声,将头靠在桶边。
芸香替她把头发散开,拿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按摩头皮,一边轻声道,“刚才碧菀听守门的丫头,三姐院中大闹了一通,却是看到了姐送四姐的那块玉佩,差点就抢了去摔碎,幸亏四姐拼命护着,却被抓挠了好几把。”
“有这种事?”顾锦珠微微惊讶,然而想到顾碧瑾那副骄横跋扈的样子,倒的确做的出来。
芸香愤愤道,“这三姐也实在太没教养了,当着面儿就敢那样您,老夫人居然不管,府里的庶女都养成这副样子,国公爷都不管吗?”
“我爹?”锦珠轻嗤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嘲讽,“他都能把一个庶女抬成平妻,和正头夫人平起平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府里早就没了规矩。”
芸香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怜四姐了,听为了护着那块玉佩,脸都被抓花了,同样都是庶女,这差别也真够大的。”
顾锦珠微微一笑道,“姜姨娘之前是姚氏的陪嫁丫头,姚氏怀孕后,生怕被别人钻了空子,才给姜氏开了脸,算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她又为示恩,让那丫头随琳出女儿的名字,排了碧字辈,才换来姜氏的死心踏地。”
芸香惊讶道,“真的吗?怪不得姜姨娘唯夫人马首是瞻,瞧她那副谄媚的样子,大概夫人x是香的,她也得附合。”
芸香一向稳重,可现在却像碧菀一样,连粗语都爆出来了,可见对这姜姨娘实在没有好福
顾锦珠忍不住便笑了出来,芸香脸颊微红,替她清洗着头发,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奇怪的道,“对了姐,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您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昨儿个刚回府吗?怎么这里面大大的事情您倒像了如指掌?”
顾锦珠微微一笑,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芸香便也不再问。
晚上临睡时,顾锦珠从床头匣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上面挺拔清俊的字迹,心里就像被熨烫过般,有股熨贴的暖意。
这是她回来那,顾翊卿派人交给她的,里面是他亲手写下的一些顾府事迹,包括各饶性子,有了他这本册子,她做起事来无疑方便了很多,也大致清楚了顾府这些年的弯弯绕绕。
起来,那人真是心细如发,更难得的是这样对她用心,她只觉心里充满了感激。
她把册子抱在怀里,久久才睡了过去,却不知唇角含着一丝笑意。
第二日一早,院中管灶火的王婆子就来报,是院中的柴禾不多了,又过了领取月例的时候,怕是以后姑娘都要减少烧热水,才能撑到月底。
顾锦珠久久没有话,王婆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脸上堆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府里的用度都是月初才发,以往碧竹苑没人住,便从来没领过柴禾,姑娘回来匆忙,夫人虽拨了一些过来,但终究不多,本来省省也能撑下去,可姑娘这两日……”
她笑着没有下去,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暗指她这两洗澡太勤,把木柴都浪费了。
王婆子又笑道,“本来没了去大厨房领些便是,可咱们府人口众多,夫人为了节省,便订下规矩,各院用度都是有份例的,如果超了支,就自己贴补银子去买,几位少爷姐皆是如此,姑娘您看……”
她讨好的看着她,态度恭谨,但意思却明明白白,现在去大厨房要柴火是不可能了,想要烧热水,她就得自己花钱采买。
顾锦珠没有话。
旁边的芸香恨恨的扯着帕子,这是明着告诉姐以后连热水都喝不得了吗?
姐现在去大厨房要的话,无疑就是坏了规矩,正好往姚氏手里送把柄。
她正想不出该怎么办,就听到顾锦珠慢条斯理的道,“芸香,你去吩咐喜鹊去大厨房要木柴。”
“喜鹊?”芸香一愣,随即想起昨那个趾高气昂的丫头,有些纳闷道,“她去有什么用?夫人能给她吗?”
顾锦珠喝了口手边的茶,淡淡道,“昨不是她的吗,我缺什么尽管去要,如果抹不开面子,就遣她去。”
芸香一下子会意过来,脸上现出喜色道,“知道了,奴婢马上去吩咐。”着转身出门。
地上跪着的王婆子立刻急了,期期唉唉的不出话来,只连声着,“这不合规矩吧?夫人虽有照顾姑娘的心意,可府里主子众多,也不好为一人违了例,不若姑娘再将就几,反正也快到月初了,到时候老奴多领一些就是,也省得叫夫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