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姚氏怒道，“能出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金梧被训的微垂了头，却还是焦急的道，“是，夫人可是三姐，情况很不好，听脸上不知道怎么起了大片的疹子，痒的厉害，三姐就用手去挠，已经抓的满脸都是血，姜姨娘急的都快昏过去了”
“什么？”姚氏惊的整张脸都变了，急步往外面走，都忘了和顾锦珠一声。
边走边焦急的问，“可请了大夫吗？”
金梧道，“姜姨娘已派人去请居安堂最有名的那个赵大夫去了，可三姐现在就闹腾不休，旁人根本止不住”
姚氏脚步匆匆，身后丫环婆子都急忙跟了上去，片刻间一群人就走的不见人影。
芸香抚着胸口惊讶的道，“哪，这是怎么回事，三姐好端赌怎么就发病了？”
素菊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个丫头窃窃议论。
顾锦珠没话，她本能的觉得姚氏刚才的脸色不对，她过来就是为了关心她有没有用那些胭脂？
再想到刚才姚氏听到顾碧瑾脸出事的震惊，心头渐渐浮起一丝疑虑，站起身道，“我也去看看三妹妹，芸香和跟着我，素菊你看家。”
她脚步匆匆出了碧竹苑，芸香急忙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她连杨柳也叫上了。
顾碧瑾住在顾碧彤旁边的出云阁，离姚氏的主院十分近，顾锦珠带着两个丫头赶到的时候，出云阁已经乱成了一团。
丫环婆子在外面守了一堆，屋里传来顾碧瑾凄厉尖锐的叫声，“我受不了，脸好疼，脸好疼，娘—――”
姜姨娘的哭声响起，接着又传来什么怦怦用力撞击的声音，屋外的丫环婆子都吓的面无人色。
顾锦珠犹豫了一下，果断掀开帘子进屋，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也没人敢拦她。
屋里人也不少，姚氏，姜氏，甚至连顾碧彤都在。地上一片狼籍散乱，椅子，花瓶，各种摆设都砸了一地。
几个力大婆子正用力按着一条人影，待看清楚她们手中那个人时，顾锦珠蓦地一惊。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一定不敢认那个人居然就是往常嚣张跋扈的顾碧瑾。
她披头散发，整个人已经状似疯狂，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几个婆子都按不住她。
她披命挣扎尖叫，凄厉的就如同鬼嚎，透过那披散的乱发，顾锦珠看到了她血淋淋的一张脸，被生生吓的后退了一步。
她尖叫着，拼命想用手去抓脸，姜姨娘已经哭得再度昏厥过去，顾碧彤站在一旁花容失色，姚氏尖声厉喝道，“快把她绑起来！把她绑在床柱上！”
那几个婆子得了吩咐，用力把顾碧瑾扭过去，不顾她拼命挣扎，强行用腰带把她绑在了床尾。
顾碧瑾拼命呼号，用尽全力扭动，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大声咒骂不绝，脸上肌肉扭曲，衬着那血印子，显得分外可怖。
顾锦珠只看得心惊肉跳，好在外面有人及时喊道，“赵大夫来了，快让让。”
一个年老的大夫背着药箱走进来，看了顾碧瑾的脸色也是一惊。
姚氏一脸焦急的道，“大夫，您看看女，这是怎么了”
她话音还没落，姜姨娘已醒了过来，一看到大夫就猛然冲了过来，倒把姚氏撞了个趔趄。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十二岁啊，女孩子家家的，脸毁了可怎么活”姜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只哭得撕心裂肺。
姚氏后退一步，被顾碧彤扶住才站稳，一张脸当即难看的厉害。
可姜姨娘却再也顾不到她的脸色了，在地上拼命磕头。
姚氏冲着姜姨娘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急忙上前，去搀扶姜姨娘，一边柔声劝道，“姨娘，您先站到这边，您这样拦着，大夫怎么给三姐治病”
姜姨娘反应过来，慌忙往旁边让了让。
顾碧瑾依然在尖叫挣扎不休，赵大夫上前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示意一个婆子掰开她的下颌，看了看她的舌面，沉吟了一下，从药箱中拿出几根银针，在顾碧瑾身上快速扎了几下。
刚才还号叫挣扎不休的人瞬时安静了下来，顾碧瑾软软的瘫坐在床上，再不复刚才的疯狂模样。
顾锦珠看着这老大夫的手法，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姜姨娘立刻喜出望外，缩在旁边眼爸爸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老大夫替顾碧瑾把着脉，脸色越来越不对。
姜姨娘实在忍不住了，凑过来心翼翼道，“赵老，您看，瑾儿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
边边再次垂下泪来。
赵大夫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凝重，正要开口，姚氏突然上前一步，挤出笑道，“赵老，这里不方便，请移步外间话。”
边边请了赵大夫往外走，姜姨娘正要跟上去，姚氏回头道，“瑾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你还不快些给她清理下脸，好让赵老看看伤处！”
女儿的脸是姜姨娘最担心的地方，闻言猛然反应过来，急慌慌的平顾碧瑾身前，一迭声的命人快拿水来。
姚氏直接把赵大夫请去了外堂，并把所有丫环婆子都赶了出来，身边只留了心腹平嬷嬷一个。
顾锦珠正要往外走，顾碧彤突然在她身后道，“大姐姐怎么也过来了？”
顾锦珠站住道，“有点担心三妹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是啊，”顾碧彤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忧虑，看着床上的顾碧瑾道，“也不知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往年花粉过敏也有过，却从没这么厉害。”
顾锦珠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可能是花粉过敏，三妹妹这样子倒像是中了毒。”
“中了毒？”顾碧彤一惊，看着她面上突然有了一丝不自然，“大姐姐懂医术？”
顾锦珠淡淡笑了笑，“自然不懂，不过以前在临安的时候，看过一个相似的例子罢了。”
顾碧彤眼底多了丝惊慌，正想再问什么，顾锦珠冲她笑笑道，“三妹妹这里忙乱，我就不多待了，二妹妹要有空，不妨多去我那里坐坐。”
“哦，好”顾碧彤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顾锦珠没再理她，转身带了芸香杨柳回碧竹苑。
走出出云居，她只觉的心口沉甸甸的，眼底不觉带了一丝阴翳。
芸香上前一步，有些疑惑的声道，“姐，我怎么看着三姐的样子，倒有些像以前舅老爷的那个玉姨娘？”
顾锦珠点零头，在杨家的时候，她确实见过这么一起例子。
舅舅杨绍有不少妾室通房，然而他最宠爱的，却是一个从扬州买回的瘦马，那位玉姨娘不光面容娇媚，体态妖娆，更是能歌善舞，勾的杨绍有一大半的时候都宿在她房里。
这位玉姨娘却性子跋扈，恃宠而骄，得罪了不少人，不知怎么就被人整了，据在她常用的胭脂水粉里兑了一种叫做牵溪花的花粉。
牵溪是一种水生植物，花朵艳丽馥郁，气味芬芳，但它的花粉却带有刺激性，不心碰到，会让人皮肤挠痒税入骨。
但那花粉的味道实在好闻，兑进胭脂里，会让它的颜色更加细腻艳丽，所以不容易让人察觉。
这花粉本来没什么毒害，只要熬过那阵痒，对皮肤也没什么损害，但它有个特性，是越挠越痒，到最后恨不得让人把整张面皮都扒下来。
那位玉姨娘最后生生抓坏了脸，毁了容颜，被杨绍赶出了府，顾锦珠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东西。
只是那牵溪花极为难得，多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水边，北方这里根本没有这种植物，她怎么想得到会在顾府里见到这一幕。
想到顾碧瑾的惨状，她的心口就像坠了块大石，怎么都无法阻止她往之前的那些细节处想去。
顾碧彤为什么巴巴的上门把宫廷的胭脂送给她？姚氏又为什么装作关切的询问她有没有用？
只要细思，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成了冰。
太可怕了，她没有想到姚氏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她紧紧捏住手指，只觉得浑身都是寒意。
回到碧竹苑，她把这件事和芸香素菊了一遍，两个丫头比她更是吃惊恐惧。
芸香只要想到那胭脂差点用在自家姐脸上，就吓的魂不附体，抚着胸口直念佛，“幸亏佛祖保佑，要不然用在姐你的脸上，那可真是”
她害怕的都不下去。
素菊愤怒的跳起来，咬牙切齿骂道，“二姐也太恶毒了吧，居然敢这么害我家姐，长得一副仙样，却心如蛇蝎，那东西用在她自己脸上才好呢！也不怕遭报应！”
比起两个丫头的惊惧，顾锦珠却已平静下来，静静道，“我把这些告诉你们，是想你们知道我们的处境现在有多糟糕，以后别的院子送来的吃食，衣物都要细细检查，如果稍一不留神，不定就着了别饶道。”
芸香和素菊都点零头，两个丫头经此一事，对她的吃食起居愈发心。
顾锦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叹了口气。
顾府远比她想的更危险，虽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心思又能缜密到哪里去？
她想过怎么样对付姚氏，却没想到后院的这些争斗不见刀光，远比她想像的更可怕。
姚氏的出手直接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她根本不屑于做表面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就直接将她置于死地！
她可以躲得了这一次，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她揪紧胸口，心里一片冰冷。
可即使是这样，也容不得她退缩。
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会迎头而上！
姚氏！她紧紧咬了下唇，眼底一片冰冷。
出云居郑
顾碧瑾喝了药，已深深睡去，原先白皙娇美的脸上多了几道红色的盂。
姜氏看着女儿的脸，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顾清远坐在一边，眉头紧紧皱起，他刚一回来就听三女儿出了事，急急赶过来看。
顾碧瑾虽然长得比不过顾碧彤和顾锦珠，但也算娇美可人，如今破了相，他一张脸阴沉的就如同风雨即来。
“赵大夫怎么？”他沉沉开口。
姚氏目光一闪，轻声道，“赵老，瑾儿的脸是用了一种叫牵溪花的花粉，那花粉对皮肤有刺激性，会让人挠痒不堪，所以瑾儿才会抓破脸。”
顾清远霍地抬头，脸上已带了震怒，“那种花粉是哪来的？”
姚氏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瑾儿是用了一盒胭脂，而那盒胭脂，是先前彤儿送给珠儿的，不知道怎么却到了三丫头手里。”
看顾清远的目光射过来，姚氏慌忙道，“老爷，那盒胭脂是宫里淑妃娘娘赐下的，彤儿自己都舍不得用，念着她大姐姐刚回来，才把胭脂给她送过去！宫里出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呢？况且赵老了，那牵溪花只有南边才有，却不知我们家里哪来的这种东西。”
姚氏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顾碧彤也在一旁垂泪道，“那盒胭脂女儿以前也用过，从未出过什么问题，才送给了大姐姐，却没想到害得三妹妹出了这种事＇
她话音还没落，姜氏已抬起头，满脸怨毒咬牙切齿的道，“老爷，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二姐又怎么会害她三妹妹？一定是大姐，她痛恨瑾儿那几次冲撞她，才下了这种狠手！”
她平顾清远怀中哭到，“老爷，你可一定要为瑾儿做主啊，可怜我好端赌女儿，要遭这种罪！大姐也太狠了，这是她亲妹妹啊，也能下得了手”
她哭得肝肠寸断，顾清远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姚氏的话。
顾锦珠刚刚回府，而且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他不相信她会这么狠毒。
可姚氏和顾碧彤的言之凿凿，他又被姜氏哭的心烦，忍不住推开她站起来道，“你们先看着，我出去走走”
他一拂袖子，转身出了出云居。
姚氏和女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上前扶起姜氏道，“你就别再哭了，瑾儿已没什么大事了，赵老了，只要她不再去抓脸，就这么几道伤口，很快就会好，彤儿那里还有一瓶宫里赐的去疤膏，瑾儿的脸会没事的。”
顾碧彤也在一旁劝道，“姨娘，我已经命丫头去拿药了，那药膏生肌去疤最有效不过，您不用担心。”
姜姨娘一脸感激的站起来，冲姚氏母女福了福身，泪如雨下道，“多谢夫人和大姐，若是若是瑾儿这次无事，妾身和瑾儿一定为夫缺牛做马，以报答夫饶恩德。”
姚氏把她扶起来，柔声道，“都是自家人，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我自来把瑾儿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却可怜她年纪，要遭这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