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交锋（下）

    “算是地主吧，能请到姬兄和两位光临，我兄弟二人也是面上有光，顾兄可还有其它需求？”姜一浩笑道。

    “地主，哦不，是姜先生才对，”顾小石歉意一笑，道：“据我所知，姜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北方，听说姜老爷子将姜家生意划为两半，北方三省由你老爸负责打理，京城这边由姜尚凡先生主持，这里是京城吧？你说你是地主，好像不怎么对，再向北走走，你才能算是哦。”

    顾小石一再出言挤兑，姜一浩不如之前那般和善，脸色平静，淡淡说道：“顾兄莫要忘了，我兄弟二人也姓姜，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对对，差点忘了，不好意思，来，喝酒喝酒。”顾小石尴尬笑笑，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一点，又帮姜一浩添了一些，继而举起酒杯，道：“你看我这张嘴，经常胡说八道，你别介意啊，来，咱们喝一个。”

    姜家兄弟自小跟随父亲历练，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姜一浩面无表情，问道：“顾兄，姜某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喝了酒，大家就是朋友了，有什么问题……”顾小石使劲点头，热情地说道：“该问你就问吧。”

    该问就问？下一句呢？不该问就别问？话虽这样说，但姜一浩哪会管它该问不该问，盯着顾小石，问道：“顾兄和梅兄在奥古斯都学院攻读，久居西方，且二位又不是京城人氏，不知此次因何前来？”

    “这算什么问题？”顾小石奇怪地看着姜一浩，道：“学院放假了，我从没来过京城，顺便叫上梅学长，趁着假期结伴前来旅游，明儿还打算去参观一下故宫呢，后天一定要去长城看看，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虽然我不想做好汉，但长城作为华夏文明的瑰宝，总得要去瞻仰瞻仰，你们要不要一起去？费用大家AA制？”

    “一起去？AA制？”对面的姜一瀚被顾小石的话逗乐了，大笑道：“亏你说得出口，真难为你了。”

    “呵呵，AA制有什么不好吗？都是年轻人，应该能接受吧？”顾小石同样笑道：“不过今天你们请酒，我怎么也应该还个人情，要不明天故宫的门票钱我出？你看怎样？”

    “顾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顾兄还请如实相告。”姜一浩淡淡道。

    “第一，我不是真人，你也不是；第二，我没说假话，就是打算到京城四处去看看的；”顾小石掰起手指，道：“只是还没有说完而已，大家都是猎魔人，中元节盛会在即，岂容错过，我俩自然也想见识一番。”

    “天下猎魔人本为一家，顾兄和梅兄前来捧场，我等自然欢迎之至，不过，”姜一浩突然话锋一转，道：“如果两位还有其它企图，那么姜家身为东道主，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说我俩还能有啥企图？”顾小石一脸委屈，道：“来干坏事？抢钱还是抢人啊？这种事我们才不会干呢。”

    “最好这样，两位远来是客，姜家自当以礼相待，两位若是来找事，丑话说在前头，休怪姜家翻脸不认人。”

    “哟嚯，我说姜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俩吗？不过你这话说得也不怎么对哦。”顾小石道：“第一，我俩什么都干，就是不干坏事；第二，你一口一个姜家，说得你老爸已经是姜家家主一样，请问你能代表姜家吗？”

    “你！”姜一浩涵养再好，也受不了顾小石的讥讽，怒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顾小石指着自己，突然咧嘴一笑，道：“没什么意思，瞧你，紧张成什么样了？来，咱们再喝一个，这酒真不错，纯进口，价格又昂，多喝不吃亏，反正你付账，不喝白不喝。”

    对面的姜一瀚见大哥生气，正要发怒，便在此刻，一阵悠扬的钢琴声自大厅一层响起，姬永骏听了片刻，道：“水准不错。”言罢，起身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下，窗帘徐徐展开，包厢内突然通透，一扇巨幅落地玻璃窗出现，透过玻璃能清晰地看见下层大厅内的情景。

    顾小石抬头看去，好奇问道：“我怎么看不见对面那些包厢里的状况呢？”

    “顾兄有所不知，这是单向玻璃，只能从内看到外面，外面是看不见内里的。”姜一浩道：“窗户两侧留有透音孔，关闭窗帘时便自动隔断，会所注重客人隐私，这些细节之处还是相当完善的。”

    “果然高大上！”顾小石举起大拇指，赞道。

    “每逢晚间，这里的钢琴演奏也是特色之一，请来的钢琴师虽不是名人，但水准不低，顾兄可有兴趣？”

    顾小石起身上前两步，透过玻璃窗向下看去，一楼大厅漆黑一片，只剩几盏射灯，那个圆台缓缓转动，一位女子身着白色小西服套装，正坐在三角钢琴前，十指翻飞，阵阵美妙的旋律响起，娓娓动听。

    那女子弹的是《梁祝》中的一段节选，顾小石依稀记得，似乎是《坟前化蝶》那一部份，琴声述说着凄美的爱情故事，如溪出深谷，蜿蜒流淌，亦扬亦挫，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无论琴师还是听众，尽皆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一曲终了，没有掌声，听不见喝彩，那白衣女子起身，弯腰一礼，圆台正好转到这个方向，顾小石看向那女子，身材苗条，淡妆轻扫，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一身白衣，再配上那台白色钢琴，在射灯地照耀下，宛如黑夜中的精灵，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璀璨夺目。

    姜一瀚匆匆转身离去，顾小石看向身后，问道：“他去做什么？”

    “顾兄有所不知，二弟最是迷恋这位琴师，之前匆匆见过一面，难以忘怀，今日再见，怎么也要下去认识一下。”姜一浩解释道。

    “不会打扰到别人弹琴吗？”顾小石随口问道。

    “二弟自有分寸，下层离得近些，更能一睹芳泽，待她演奏完毕，多半会请她上来一叙，还望顾兄梅兄莫要见怪。”姜一浩答道。

    “请人家喝酒？”顾小石道：“那也要人家愿意才行啊，不会强迫吧？”

    “顾兄此话何意？”姜一浩皱眉道：“你看我二弟像是那般不堪的人吗？”

    “那就不好说了……”顾小石心里嘀咕着，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却听姬永骏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姜兄迷恋于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几位大可不必在意。”

    白衣女子一礼之后，再度坐下，琴声响起，这首曲子顾小石知道，是岛国大师宫崎骏执导的经典动画《天空之城》的主题曲，曲名叫做《伴随着你》，旋律优美动听，扣人心弦，一丝淡淡的哀伤随着琴声飘扬入耳，顾小石似受了些感染，转身回到沙发前，默默坐下，静静聆听。

    曲终人散，大厅内灯光复又亮起，几人纷纷坐回原处，姬永骏端起酒杯，道：“佳人佳音，值得共饮一杯。”

    顾小石正要举杯，楼下大厅突然传来些许轻微的争执声，只得几句，片刻后便戛然而止，又过一嗅儿，包厢大门打开，姜一瀚满脸笑容走了进来，身后却跟着那位弹琴的白衣女子。

    方才从二楼远看尚未察觉，此刻那白衣女子来到近前，几人心头皆有一抹惊艳之感。一张典型的瓜子脸，五官精致，若是素面，已足够动人，此刻化着淡妆，更添娇艳；她身材修长，看上去有些清瘦，但却玲珑有致，一身白色的女士西装，内里一件黑色抹胸，领口很高，只露出精巧的锁骨，脚上一双略微有些坡跟的黑色尖头皮鞋，包裹住双足，只余些许雪白的脚背在外。从包厢门外款款走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礼之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或是长期受到音乐的熏陶，她的气质和寻常女子大不相同，那是一种清新脱俗和优雅娴静，古人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女子气质独特，似乎在她身上能够觅得一抹这样的气息，虽着洋装，但她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神州女子独有的古典美，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我来介绍一下，”姜一瀚逐一介绍了在场几位男士，又道：“这位是白小姐，白菁白小姐。”

    “白小姐请坐，适才听你弹琴，琴声悠扬，动人心弦，此刻仍在回味，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姜一浩接话道：“不知白小姐如何习得这等出类拔萃的琴技？”

    “姜先生过奖了，”白菁微微欠身，道：“白菁自小喜爱钢琴，长大后选择了这门专业，弹得不好，还请几位客人见谅。”

    “哪里不好？”姜一瀚请白菁坐下，又递来一杯红酒，道：“谁要说你弹得不好，我倒真想去问问为什么？”

    白菁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又抬手轻轻掩住，道：“姜先生说笑了。”

    姜一瀚见白菁并未接过酒杯，道：“白小姐刚才弹琴辛苦了，此等琴声，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今日姜某有幸，来，共饮此杯，一为慰劳白小姐，二为表达姜某敬意。”

    白菁犹豫片刻，终于接过酒杯，与姜一瀚轻轻一碰，又向余人举杯，道：“谢谢几位先生赏脸光临红叶会所，白菁敬几位一杯。”言罢，轻启红唇，喝光了杯中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