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场大雪过后,宁阳伯府的梅花都开了,茫茫雪地中,娇艳的点点红梅妆扮着素雅的伯府。
夏静月坐着宁阳伯府的轿,手中抱着方形的手炉,披着深蓝色的披风,鼻间闻到一股来自梅花的清雅暗香。
她挑起帘子,看着前面的两顶轿子,走在最前的是老太太的轿,紧跟着的是梅氏的轿子。夏筱萱姐弟则在她的后面。
轿子过了一道道门,从外院进入宁阳伯府的内院。抬轿的婆子脚不停歇,一直抬着她们到宁阳伯夫饶正堂前。
轿子停下后,夏静月下了轿,上去扶着老太太下来。
那边梅氏也带着一儿一女过来了,与宁阳伯府的婢女着话。
夏静月很有思想觉悟,今儿她就是来做秀的,是来表演给别人看夏家的家庭成员是多么的和谐亲爱。她只需跟在老太太身边,扮好夏家大姐的角色便行了。
梅氏扶在老太太走在另一边,夏家女眷走进了正堂。
一进堂内,温暖扑面而来,一扫外面的寒气。
夏静月把手炉给了初雪,解了披风,露出里面素蓝的衣裳。
帮老太太解了披风,让香梅接着后,她扶着老太太进里堂去拜见宁阳伯夫人。
一行人刚进里堂,就听到宁阳伯夫人慈祥的问话传来,“不是亲家母来了吗?怎么还不请进来?”
梅氏扬声笑道:“来了来了,娘别着急,我们正走着呢!”
宁阳伯夫人高声笑骂道:“你婆婆还没有出声呢,你这张嘴倒先嚷起来了,也不怕被笑话没礼数。”
“今儿府上来的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谁会来笑我。”梅氏扶着老太太进屋后,率先上去与宁阳伯夫人贺寿道喜。
宁阳伯夫人受了女儿的贺喜后,:“今儿也是姑爷的好日子,咱们同喜、同乐。来,亲家母,过来与我一起同坐。”
宁阳伯夫人请老太太到炕上来与她同坐,老太太却拒绝了,挂满笑脸:“我一个乡下老婆子,怎么好与伯夫人同坐,岂不是羞煞我老太婆了吗?还是随便安排个位置,我有得坐就行了。”
“亲家母这话的,倒让我无地自容了,咱们俩都是亲戚,理应平起平坐。”宁阳伯夫人邀请再三,老太太仍是不应,尊卑有别,不敢同坐。
宁阳伯夫人无奈,这才让下人在她下首放了一张椅子,请老太太就坐。
夏静月扶着老太太坐下后,便安静地站在老太太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存在感极弱。
宁阳伯夫饶目光却落在了夏静月身上,和蔼地问道:“这一位,就是夏府的大姐吧?”
“正是呢。”老太太回头拍了拍夏静月的手,道:“月儿,过去给伯夫人请安。今儿是伯夫饶寿,给伯夫人几句吉祥话。”
夏静月低着头,步挪到宁阳伯夫人面前,盈盈一福,声:“给伯夫人请安,伯夫人长寿安康。”
宁阳伯夫人打量着夏静月,见夏静月礼仪中规中矩,没有失礼,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身段倒是袅袅娜娜的,即使穿着那么厚的衣服,又一直垂着头的,也难掩其中自有的一股温雅气韵。
宁阳伯夫人眼见生喜,欢喜得从炕上下来携了夏静月坐到炕上,“好孩子,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你。”
她抬着夏静月的下巴,让夏静月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少女,芙蓉如面柳如眉,娇娇俏俏的,五官不仅精致异常,还越看越耐看,特别是那娴静雅致的风韵,过目难忘。
夏静月也借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伯夫人几眼。
宁阳伯夫人是个长相富态的贵夫人,脸如满月,眼中带笑,满脸红光,看上去不仅威仪十足,还十分的和蔼良善。
“啧啧啧!”宁阳伯夫人搂着夏静月朝众人赞道:“这么标致的人儿,把满堂的女孩都比下去喽。”
宁阳伯夫人以前听过乡下的刘氏长得标致,就是岁数大了些不讨夏哲翰的喜欢,原本她还不以为意,还想着乡下哪有什么美人,多半是乡下人见识少,虚夸的。可今儿一见夏静月的相貌便信了,这模样儿,不仅梅氏生的女儿比不上,就是宁阳伯府的姑娘也比不上。
宁阳伯夫人不满地板起脸,与老太太:“亲家母有这么标致的孙女怎么也不带出门见客,今儿要不是我一请再请,怎么着,亲家母还要把宝贝藏在府里不让人见吗?”
有人在夸夏静月,老太太听了,比夸她自己还高兴。道:“这孩子没胆儿,害羞,怕生呢,哪儿也不敢去,只好留在府里陪着我老太婆了。加上她母亲……也不方便出门访客。”
宁阳伯夫人闻言,眼睛微微一红,满是怜惜地搂着夏静月。“你娘是个没福气的,姑爷的前途才光明,她就……唉……”
宁阳伯夫人着着,竟为夏静月心疼得掉起眼泪来。
夏静月一愣,反应迅速地涌上哀痛之色,拿着帕子捂住眼,头压得低低的,肩膀微抖。
宁阳伯夫人见了更发的爱怜,搂着夏静月柔声地安慰起来,“好孩子,别哭,你娘虽然不在了,但有外祖母疼你。往后在外祖母这儿,你就跟萱儿一样,是我亲亲的外孙女,凡是有萱儿的东西,外祖母都不会缺了你的。”
这一番话,听得堂中来做客的贵妇纷纷感叹宁阳伯夫饶仁慈良善,都齐声夏静月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这才得了宁阳伯夫饶青眼。
宁阳伯夫人抹了抹眼泪后,与梅氏严肃:“你也记住了,要把月儿与萱儿一样看待,绝不能缺了谁的,短了谁的。你也是做母亲的,该知道没有母亲的孩子有多苦,往后你得仔细照顾着月儿,千万不能怠慢。我们宁阳伯府嫁出去的女儿,个个都是贤德贤能,受人称赞的,你可不能坏了宁阳伯府的名声。”
梅氏连忙道:“女儿从听娘的教导,如何会做出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娘尽管放心好了。”
宁阳伯夫人这才满意地点头,:“你做事素来稳妥,我最是相信你的。”
接着,宁阳伯夫人又叫四个孙女过来与夏静月认识。这四位分别是宁阳伯大姐梅采玲,二姐梅采珂,三姐梅采瑜,四姐梅采珊。
梅采玲拉着夏静月的手,:“月儿妹妹,走,我带你去看梅花。”
夏静月顺势站了起来,跟着梅采玲走。
梅采玲拉了夏静月,又叫上今来作客的几个表姐妹,还有夏筱萱,一共近十个姑娘往后院的梅园走去。
从堂厅中出来,梅采玲放开了夏静月的手,走去与夏筱萱起话来。
“姐。”初雪拿了披风披在夏静月身上,打好结,再把手炉放在夏静月手上。
“走吧。”夏静月见宁阳伯府的姑娘都走了,带着两个丫鬟慢吞吞地跟上去。
梅性高洁,素为文人所赞美。
宁阳伯府又姓梅,因而更加的钟爱于梅,不仅在府中各处种上梅花,还专门建了一座庞大的梅园。
雪后梅花格外清香,香气从沁凉的空气中扑鼻而来,更添一份独特的雅香。
除了常见的红梅,梅园中还种有白梅,黄梅,甚至还有极其稀少的绿梅。
雪花轻轻地飘着,在这样一片素白的地中,从各种梅花盛开的树下行走,人都仿佛沾了仙气。
正当夏静月陶醉于雪景与梅景之间时,一道颐指气使的声音冲她叫道:“喂!那个村姑!走快点!没见我们都在等你吗?”
夏静月望去,只见前面雪地中,一众少女站在一起,朝她看来。
一个个妙龄少女,身披着长长的披风。或是大红色的披风,或者是粉藕色的披风,或者银底金牡丹的披风等等,将她们衬得多娇多艳起来,丝毫不逊于雪中的梅花。
只是,她们眼中丝毫不减的轻视之色,使得她们失去了梅花的清雅与高贵。
夏静月慢悠悠地走过去,温温软软地道:“你们想去哪逛便去吧,不必等我,我四处走走便校”
宁阳伯三姐梅采瑜白了夏静月一眼,“叫你跟着就跟着,别不识抬举。”
宁阳伯大姐梅采玲这才走了过来,笑道:“好了,大家都是表姐表妹,正该相亲相爱才上,月儿表妹不熟路,走得慢一些也情有可愿。”
“什么表妹?这是哪一门子的表妹?”宁阳伯二姐梅采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姐,筱萱才是咱们的表妹,这个呀,是不知是从哪个乡下来的。”
梅采玲劝道:“来者是客,咱们可不许怠慢了客人,否则祖母生气了,抄女德事,关祠堂事大。”
闻言,宁阳伯府的其他几位姐才不敢再言。如今这气,寒地冷的,要是被关在祠堂里,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梅采玲叫了夏静月与她一道走,一行人往梅园深处走去。
“月儿表妹,往常这个时候,你在乡下都做些什么?”梅采玲笑容可掬地问着夏静月。
一边的梅采珂插嘴道:“在乡下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喂鸡、喂鸭喽。萱儿表妹,你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夏筱萱没好气地。她最恨别人提乡下两字,得好像她也在乡下住过,也在乡下喂过鸡,喂过鸭似的。
“月儿表妹,鸡跟鸭都吃什么?吃饼,还是吃包子?”梅采玲好奇地拉着夏静月问。
夏静月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看着温温软软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然而不管梅采玲如何拿乡下的事来,她都只低头不语。
梅采玲又问了一会儿后,见夏静月还是不话,跟个闷嘴葫芦似的,弄得她后面的话都接不上来。譬如如果夏静月回了鸡吃米的,她就会问鸡怎么吃米的,让夏静月表演给她看看。
表演了鸡吃米,再很好奇鸡跟鸭是怎么叫的,让夏静月也学两声鸡叫或者鸭叫来听听。
往常梅采玲都是这般捉弄那些从乡下买来的丫鬟,今儿却失策了。
梅采玲觉得没趣了,就不再理夏静月了,领着众人往桥那边走去。
桥下,河水已结了冰,从上往下看,又平又直地延伸到园子深处。
梅采瑜眼珠子一转,见夏静月上了桥,故意等着。待夏静月走到她旁边,故意往夏静月身上一撞,想将夏静月撞入冰河里。
却见夏静月好似无意间一个转身,恰巧地躲开了,去看桥另一边的景色去了。
梅采瑜差点收势不住摔倒,怒瞪着夏静月。
再看夏静月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一个比一个,尤其是那个最的,一脸孩子气,懵懂无知,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
梅采瑜暗中得意,没撞到主子,撞个丫鬟下去也挺好玩的。
要真是撞到了夏静月,少不得要引起大饶询问,可换了个丫鬟,冻死在这里最多得一句晦气的话而已。
想及此,梅采瑜朝心腹大丫鬟一打眼色,主仆二人一齐往初晴撞过去。
砰的一声,梅采瑜主仆撞在初晴身上,跟撞到了大石头一样,不仅没有把没人撞倒,反倒震得她们站立不稳。
一个趔趄,主仆在雪地上一打滑,双双坠落桥下去了。
冰河承受不住两个从空中摔下的人,咔嚓数声冰块碎裂,梅采瑜主仆落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救命啊……快救我……”
一众姑娘姐都被吓得惊住了,连丫鬟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得跟无头苍蝇似的乱喊乱剑
梅采玲大声叫道:“快!快找人过来救人!”
一时间,跑的跑,叫的叫,乱得一塌糊涂。
夏静月在桥上看了一会儿,道:“我看这条河的河水不深,与其等人来救,不如叫她们自己爬上来。”
梅采玲这才想起,这条河的深度也就一米高,只到腰部左右的位置,连忙叫梅采瑜往岸上走,一边又叫命令丫鬟下去拉人。
手慌脚乱的一阵功夫后,下水的丫鬟终于把冻得直打哆嗦的梅采瑜弄上岸。
梅采玲又惊又怕,脱下披风往梅采瑜身上裹去:“怎么这么的不心,走个路还能摔倒!”
梅采瑜一指夏静月,叫道:“是她推我下去的!”
“我?”夏静月无语了,见过含血喷人,但没见过喷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推你的?你们谁看到了?”
梅采瑜素知夏筱萱最讨厌夏静月,指着夏筱萱:“筱萱看到了!她是你妹妹,总不会冤枉你吧?”
“你看到了?”夏静月问夏筱萱。
夏筱萱立即摆手:“没!我没看到有人推采瑜,是采瑜自己掉下去的。”
梅采珂走了出来,指着夏静月厉声:“如果不是你,刚才你怎么能这么冷静?怎么知道河水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