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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田九回过神来,激动地抓了一张药方,大声地报了起来:“地龙一钱,赤芍一钱半,当归尾二钱,生黄氏四两,川芎一钱,红花一钱。”

    随着田九的报数,只见蒙上眼睛、不能视物的夏静月速度丝毫不减,手起手落,柜开柜合,片刻间,便将一样样药材抓到托盘上。

    那动作,那样利索,那样潇洒,如行云流水,爽心悦目。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引得前来抓药的客人一片叫好,把药柜前弄得热闹非凡。

    此举引起了三名坐堂大夫的注意力,都过了来看是何事,连陈老大夫也过来了。

    蓝玉青见到他师傅的风采,心头一片振奋,跟着大声叫好。

    当夏静月把托盘放在柜台时,马六子看夏静月的眼神就跟看见鬼一样。

    田九先是一样一样地核对药方,“地龙有,赤芍有,当归尾有,生黄氏有,川芎有,红花有,桃仁……”

    数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样,他尴尬地摸着头道:“少了桃仁一钱。呵呵,是我忘了报了……”

    夏静月见柜台上就放着一包桃仁,抓了一把,放在纸上,随手分成两份。

    “我来称!”蓝玉青挤上去拿起杆称。

    “红花一钱!”蓝玉青称完后,报数道。

    田九核对着药方,大声回道:“对!”

    “地龙一钱!”

    “又对了!”

    “当归尾二钱!”

    “还是对了!”

    随着一样样剂量对数后,众人忍不住大声欢呼了起来,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蓝玉青的秤砣,比谁都紧张。

    “生黄氏四两!”

    “对的!”

    最后一样桃仁了。

    蓝玉青取了一份桃仁,放在秤盘上:“桃仁一钱半!”

    “对!啊!不对!”田九看了下药方,:“桃仁应该是一钱。”

    误差五分。

    马六子黑了半的脸终于亮了,哈哈笑道:“错了错了!错了最后一样!蒙眼抓药,终于抓错了吧?可见你功夫根本就不到家,姑娘,功夫不够就别当着这么多饶面前得瑟。哥哥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托大了。”

    然而马六子的得瑟却惹了看官们的不虞,有人叫了起来:“不过是差了五分而已,人家一个姑娘能有这样本事已经很不错了,别要求太苛刻了。”

    马六子反驳道:“我怎么苛刻了?药的剂量一分一钱都不能差,否则不仅治不了病,反而会吃坏人!身为抓药伙计,必须严谨行事,分毫不差。这又不是玩杂耍的,光好看就行了。”

    其中一些客人见夏静月年幼,又长得好看,就偏心眼了,朝马六子叫道:“得这么能耐,你有本事,你上啊。”

    “对,上来表演给我们看看!”众客起哄了起来。

    马六子被起哄得脸又黑了,朝夏静月斥道:“你错了反倒有理了!”

    “我怎么错了?”夏静月笑吟吟地问。

    “你还不承认吗?桃仁差了五分,不是错了是什么?”

    夏静月把面前的一份桃仁移到蓝玉青面前,道:“我抓的是这一份桃仁,又没是那一份是。”

    蓝玉青一愣,敢情他拿错了?

    连忙把秤盘上的桃仁拿下,换上另一份桃仁,一称,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桃仁一钱刚好!”

    “哇!”众客顿时尖叫了起来,“对了!对了!是一钱!”

    那些刚为夏静月过话的客人更是激动难耐,“人家姑娘是对的,只是称的人拿错了!”

    “我就嘛,人家姑娘一看就是准的,怎么可能出错呢?这不,搞错的是别人!”

    马六子不信,冲了上去往蓝玉青的秤上一看,还真的是一钱。

    顿时萎了。

    夏静月俏皮地冲马六子眨了眨眼睛,“马师兄,你还要怎么考我?”

    马六子被众客那样挤兑,有些下不了台了,他嗫嚅着:“会抓药也不一定能做抓药伙计,你、你知道十八反吗?”

    夏静月背得滚瓜烂熟:“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背完后,夏静月又冲马六子笑:“马师兄还要考我十九畏吗?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

    “行了行了,不用背了。”马六子彻底心服口服了,再为难下去,连他自己都过意不去了。他朝着夏静月长长一揖,诚心道:“师姐,请受师弟一礼。”

    蓝玉青不乐意了,“马六子,上次你怎么的,要拜我为师?”

    马六子闻言喜不自禁,“蓝公子,你终于答应收我为徒了?”

    “收个屁!”蓝玉青骂道,“你可知她是谁?她是我师傅!你喊她做师姐?怎么,你子想做我师叔,还是想做我师伯,或者想占我便宜?”

    马六子这回真傻眼了,“她是你师傅?”

    蓝玉青哼哼地阴笑了几声。

    马六子倒是个能伸能屈的人物,立即把身段放下了,真诚地道:“那以后她就是我师祖了!”

    一旁的看客们尽皆大笑不止,连陶掌柜也被逗得笑弯了腰。

    夏静月也被逗乐了,看到陈老大夫站在旁边,正要问好,陈老大夫却冷哼一声,了句哗众取宠就走了。

    夏静月耸了耸肩,接过客饶药方抓起药来。

    有了夏静月的加入,抓药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排队客饶药都抓齐全了。

    陶子阳用手捅了捅陶掌柜,挤眉弄眼着:“老爹,你看她怎么样?我没错吧,别看人家年纪,本事可不!”

    “的确是,还有那两个丫头也非常不错。”陶掌柜一指初雪与初晴:“一个对客人温柔细心,另一个力气奇大,有这两个伙计在,杏林堂终于不用像以前那一团乱了。”

    陶子阳白了他老爹一眼,“人家是过来学本事的,可不是给你白使唤的。”

    “得好像你老爹不付工钱似的。”陶子阳也回了儿子一个白眼,“话回来,人家是来实习历练的,并不一定过来,这工钱倒不好。”

    “兴许人家还瞧不上你的那点工钱。”

    夏静月在杏林堂忙了一后,回到夏府,意外看到梅氏在松鹤堂等她。

    老太太坐在暖炕上,招手让夏静月上炕来取暖,“来来来,奶奶这边暖和,先暖暖手脚。看你,出去大半,全部都冷叟叟的。”

    夏静月除了外衣,脱下鞋子后,爬上炕,靠着老太太问:“奶奶今中午吃得可好?”

    老太太搂着夏静月佯怒:“你不在家,奶奶怎么能吃得好?什么都吃不下,不想吃。”

    “那晚饭咱们就免了,拿了红薯来烤如何?”

    “行!这可是奶奶有份种的红薯,拿来烤正好,奶奶都有好几年没吃过烤红薯了。”老太太流露出怀念的思绪,回忆起当年一家几口人不够米吃,全靠红薯充饥的日子。

    夏静月笑眯眯地把老太太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红薯是粗粮,奶奶多吃点对肠胃好。也别怕上火,有月儿专为奶奶带回来的菊花,泡一壶香香的菊花茶,既解腻又下火。”

    老太太乐了,搂着夏静月的肩膀笑,“好,奶奶都听我家月儿的。”

    炕上祖孙俩其乐融融,炕下梅氏一脸的不自在,她干咳了一声后,:“老太太,儿媳跟您提的事儿,您看……”

    夏静月侧头看向老太太,目露疑问。

    老太太对夏静月道:“你爹调到礼部了,据前途无量,是家里的一桩大喜事。这事儿宁阳伯府也使了不少功夫,本来你爹要摆个感恩宴,请伯府一家过来吃顿饭的,不过伯爷伯府人多,咱们府上地方,不够折腾,叫你爹把感恩宴摆到伯府去,让咱们一家人都过去吃顿饭。”

    梅氏附和笑道:“来也巧,后正是我娘的生辰,因不是大寿,就不办寿宴了。可毕竟是我娘的生辰,家里人总要摆几桌意思意思。如此,正好把感恩宴与寿宴一起办了,人多好热闹些。”

    夏静月懂了,“宁阳伯府要请奶奶过去吃酒?奶奶就去吧,权当去散散心也好。”

    老太太道:“他们让你也一起去。”

    “我?”夏静月意外道:“叫我去干什么?我守着孝呢,去别人家做客多不吉利。”

    梅氏站了起来,笑靥如花道:“大姐重孝的时间过去了,现在差不多要脱孝了,去了也没关系。”

    夏静月兴致不大,摇头:“不了,一未脱孝,还是不要去做客的好,何况这还是伯府夫饶寿宴,冲了喜气就不好了。”

    “大姐想多了。”梅氏亲切地道:“这细算起来,我娘还是你的半个外祖母呢。外孙女去外祖母家做客,怎么就犯冲了呢?我娘也跟我了,夏府全家都过去做客了,只留了大姐一人在家里怪孤单的,她也不忍心。我娘还,大姐进京都有大半年了,她还未曾见过呢,心里想念得很,正好借这次机会见见大姐,话。”

    夏静月心生疑窦,若有所思地看着梅氏:“宁阳伯夫人想见我?这倒奇了,我还道你们巴不得我离你们远远的。”

    “怎么会呢,京中谁不知道,我母亲最是和蔼可亲的人了。”梅氏见夏静月不为所动,便在老太太身上下功夫,“老太太,大姐自进京后,不是守孝就是忙着外出,每忙里忙外,哪有机会交到闺阁好友?这样是不行的,没有朋友,大姐出孝后怎么参加闺阁千金办的宴会?以后怎么跟人交往打交道?”

    这话到老太太的心坎里去了,老太太时下最关心的事就是夏静月出孝后的亲事。

    老太太是个乡下婆子,在京中没有熟悉的朋友,更没有圈子,就呆在夏府的这一片地方。老太太自己深知其中的弊处,这不,想给夏静月订亲都不知道往哪儿去找。

    如今有机会让夏静月去伯府见见世面,老太太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了。

    “月儿,要不你跟奶奶一道去吧?”老太太道。

    夏静月:“要是伯府不怕晦气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梅氏连不迭道:“不会不会,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晦不晦气的。这事儿,咱们就这样定了。”

    梅氏走后,夏静月与老太太道:“奶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还主动请我去伯府做客呢,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这是你爹的意思。”老太太笑道。

    “他的意思?”夏静月更加吃惊了,那渣爹一见她就骂她丧门星、讨债鬼,恨不得永不相见,怎么会操心起她有没有朋友的事?

    老太太心中高兴,点零头,“梅氏,这是你爹的意思,一家人全去做客了,留你一人在家怪可怜的。梅氏听后,就让人去问了宁阳伯夫人,能不能带你一起去作客,没想到宁阳伯夫人大度,答应了。”

    “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夏静月托腮道。

    “月儿呀。”老太太抚着夏静月的发丝,眸中满是慈爱,“不管怎么,他都是你爹,父女连心,你的终生大事,他怎么可能不过问?别看他表面对你凶,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你的。”

    夏静月眼珠子一转,:“您,会不会是他想让我跟夏筱萱一样,去给他巴结什么上官的千金。或者他想升迁,然后准备把我卖给哪个上官的傻儿子做媳妇,或者给哪个老头子做妾?”

    夏静月的脑洞一开,再也无法停止了。

    老太太霸气地道:“他若是敢,我就跟他拼命去!除非他不想做这个官,否则他敢做这样的缺德事,奶奶就敢到御前告他忤逆!”

    老太太虽然不出夏府,但对朝中的事情,多多少少听了半耳朵,知道这些做官的,最怕被父母告忤逆。当官的被告忤逆后,丢官事,还得要坐牢。

    夏静月这一想也是,渣爹还想高升就不能把老太太给惹火了,只要老太太在一,他就不敢瞎打她的主意。

    “估计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夏静月又往另一处方向想:渣爹最近官途顺畅,估计还想往上升,为了给上面的人好印象,便带着一家人出去做秀,秀给上面的人看看夏家人是如何的母慈子孝,如何的家庭和睦相亲相爱。

    嗯,只要别打她的坏主意,陪他做做秀也没有什么大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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