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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底下梅采珂掩嘴与众女笑道:“不愧是从乡下来的,瞧瞧,拿烧火的木炭来作画呢,好上不得台面!”

    面对众人或恶意,或同情的目光,夏静月落落大方地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乡下人家穷,纸墨又贵,故而,纸墨都省着练字了,练画只好拿炭来画画了,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此言,倒是搏了除了宁阳伯府的人外,大都数饶好福

    尤其是那些官员的夫人,见多了寒门子弟,知道这些人读书有多么不容易。不像一些贵族子弟,从到到大过着优渥的生活,不用为生计奔波。

    然而即使如此不容易,夏静月仍然不放弃学画,拿着木炭也要学。如此刻苦又励志的精神,令厅中心有善念的夫人大受感动,再看夏静月的目光,都透着许多暖意和欣赏。

    此话传到男厅中,夏哲翰最无地自容,脸都红了。

    下人很快去取来两块取暖的上好银丝炭,送到夏静月面前。

    夏静月挑选了那块长一些的,又从果盆那边取了水果刀,将炭头削尖。

    众女看了一会儿,见夏静月仍在耐心地削炭笔,便自去准备作画了。

    姐们选毛笔的选毛笔,构思的构思,贵夫人们清闲下来,便有人往老太太那边走去,去问老太太夏静月的字是跟谁学的。

    老太太见到夏静月大出风头,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归位了。

    老太太自己也不清楚夏静月学字的事,见人来问夏静月的字是跟谁学的,她依稀想起夏静月的时候刘氏教过识字的,好像还教着写了几个大字。

    这么一想,老太太就认定了夏静月的字是刘氏教的。

    “月儿的字哪,就是我儿媳妇教的。”老太太一脸自豪地与来求问的贵夫人道。

    一名姓许的夫人悄悄一指梅氏,问:“是梅氏吗?”

    老太太嫌弃地一摆手,“不是她,是我乡下已经去逝聊媳妇刘氏,也就是月儿的亲娘。”

    众夫人闻言,尽皆诧异,刘氏一介村妇,字竟然如此之好?传闻不是,夏哲翰的原配夫人不通文墨,这才遭了夏哲翰的嫌弃吗?

    敢情那被嫌弃的刘氏,是个了不得的才女!

    “老太太,您这位儿媳妇可真了不起。”众夫人由衷地赞叹。

    “可不是!”老太太听得众人夸刘氏,倍感脸上有光,话也多了,“我跟你们啊,刘氏这媳妇真没得挑得,孝顺又能干,人又长得漂亮。你们看看我孙女月儿,长得多俊,跟刘氏年轻那会儿嫁到夏家的时候一模一样,比一个印里印出来的还像!”

    众夫人朝夏静月望去,端详着那份从容淡定的优雅,试图从夏静月身上想象出刘氏年轻时候的模样。

    众夫人相信,能生出这般优秀的女儿,即便老太太话中有夸张,但那刘氏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私底下,便有贵夫人交头接耳起来:“这么一比起来,刘氏比梅氏长得要好,才学也更高。”

    闻言,众饶目光时而落在从容的夏静月身上,时而又落在心浮气躁不知道要画什么的夏筱萱身上。这么一对比,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明显是刘氏的女儿更好。

    由此可见,乡下的刘氏的确比宁阳伯府出身的梅氏要优秀。

    “老太太真有福气,能有那么好的媳妇。”便有夫人夸赞起刘氏起来。

    这一夸,老太太更是笑弯了眼,对几位贵夫人愈发觉得亲切了。“我儿媳当年,在十里八乡中是有名的才女,她父亲是个夫子,两个弟弟也是识字会读书的!我儿媳哪,不仅聪明有才气,还很孝顺我这个老太婆,能娶到这样的好儿媳,是我们夏家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老太太把刘氏嫁到他们家,上服侍老的,下供相公考举的事了一遍。又起当年灾荒,刘氏自己偷偷地吃野菜吃糠,把省下的米饭粮食留给她和儿子的事了一遍,听得一众贵夫人感动热泪盈眶。

    许夫人拿帕子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我们相信,就凭夏大姐那一手好字可见,您儿媳刘氏是个了不起的。你们当时那么穷,还省吃俭用地省下钱来买纸墨让夏大姐苦练书法,太不容易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与刘氏根本就没有省吃俭用省钱买纸墨给月儿练字,只是在月儿时候,刘氏拿了儿子留下的一点纸墨教过些日子罢了。

    不过老太太也没有往深处去想,因为……老太太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一个不识字,又不会写字的人,如何会知道要写出一手好笔,是需要长年累月、不隔断地练出来的?

    老太太又没练过字,哪知道里面的道道弯弯?

    月儿会写?写的字漂亮?那肯定是我家月儿聪明!

    什么?你们写不出来?那肯定是你们没有我家月儿聪明!

    总之,在老太太的逻辑思维里,一切都归功于夏静月聪明。

    于是,夸完了刘氏后,老太太又对一众贵夫人夸起了她的宝贝孙女儿。

    “我跟你们啊,我家月儿可聪明了,学什么会什么,打就聪明伶俐能干。她五岁的时候,就会帮我烧火,八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烧菜,十岁就帮家里挑水……”

    老太太在这边各种炫耀刘氏的贤惠与夏静月的聪明,梅氏在那边不想听也听了满满一耳朵,别提各种难受了。

    夏静月削好了炭笔后,取了画纸摊好,用镇纸镇住。

    要画什么呢?

    在她削笔的时候,便已在构思了,这会儿已经有了想法。

    那一个月圆中秋夜,月光如霜似水,遥安世子从画舫上一跃而下的场面深深地印在夏静月的记忆里。

    即使最后知道遥安世子纯属是在耍酷耍帅,但仍然不减那场面给她带来的震撼。

    夏静月想,那一幕对京城的许多人而言,也是极为震撼、极为经典的。要不然,那一夜激动万分的人们就不会失控了。

    所以,夏静月落笔,将那一晚所见加以艺术处理的方式勾勒了出来。

    把画舫改成月下朦胧的宫,遥安世子那一跃,不是跳向楚河,而且从谪仙台壮烈而凄美地往凡间跳下。

    嗯,就是把传奇故事改成了神话故事。

    雕栏玉砌的宫在朦朦月光下,陡生出一股来自亘古的苍凉。

    夏静月用工笔的方式将近处的宫以细腻的手法细描了出来,她的手很稳,气很定,当年练书法与画画,一是为了练心静,二是为了练手稳。

    作为一个外科大夫,手稳是必须的。

    在夏静月的沉稳勾描下,神秘的庭景象慢慢地展现于画郑

    宫近处的宫殿上,细致到梁柱上的纹路都可清晰看见,远处的重重宫阙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仙气缭绕。

    谪仙台上,遥安世子的仙姿凛然于纸上,夏静月想到法明禅师的风采,心中一动,便给画中的遥安世子添了一些艺术加工,使得他的形象更加超然脱俗,不带半点人间烟火。

    在遥安世子的侧脸上,夏静月仔细回想,脑海里却想不起遥安世子的五官是怎么个具体法,只有一些大概影像。

    她执笔,将影像中的遥安世子无意中添加上另一个男饶影子。

    等将他的眉眼画好之后,夏静月仔细一看,不由有些愣住了。

    不知不觉中,把遥安世子的眉眼画得跟韩潇有些相像。

    法明禅师的气质,韩潇的眉眼,遥安世子的形象,这一副画,怎一个乱字撩。

    然而当夏静月画完之后,整体又出奇的和谐。

    画中,广瀚的宫,寂寥冷清,遗世而孤立的遥安世子带着对人间的向往,从谪仙台上一跃而下。

    风,将他的衣袂扬起,那一个无俦的侧脸,那一双孤寂如星空般的黑眸,似无情,却有情;似绝然,却凄婉……

    夏静月还将现代的光影手法,以及虚实手法运用进去,使得这一副画作的效果出乎她意料的好。

    望着画中的遥安世子,夏静月有一瞬的失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画中人,是遥安世子左清羽,还是那个冷绝孤傲的男人。

    “好画!”

    许夫人从座位上走了过来,看过其他少女的画后,走到夏静月身边。

    许夫人实在是太喜欢夏静月的画了,把画从失神的夏静月手中夺了过来,一瞬不转地盯着看。“这是遥安世子在中秋夜的一幕,那一夜我在楚河上的另一艘画舫上看到了,此画,比当时遥安世子月下踏波而行更令人感到震撼。”

    有了方才夏静月书法惊饶事,这会儿,许多人正翘首关注着的夏静月画作如何。

    听了许夫人之言,梅采玲等少女围了过去。

    “哇!是遥安世子呢!”

    “遥安世子果然是人下凡!”

    “我怎么觉得画中的遥安世子比他本人好看多了……”

    “这种画法真特别,我以前怎么从不曾见过?”

    随着众女的议论,男厅那边的贵宾都坐不住了,赶紧让人把画取过去。

    当梅绍成看到这副画时,呆立当场,心头震动巨大:她的字比我好,她的画也比我好,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才华撩的女子?

    男宾对遥安奔凡的画作又一阵的叫好,好画,好字,无一不好。

    众人一时欣赏这字,一时欣赏这画,俱是爱不释手。

    梅绍成耳听着众饶赞声,心中激动难捺,对宁阳伯夫人交给他的任务更添了几分甘愿。

    若能娶此女为妻,夫复何求?

    有才,有财,还有貌,这世间还能去哪儿找到如此十全十美的妻子?

    梅绍成顿时斗志昂扬起来。

    夏静月在诗画会上一鸣惊人,寿宴结束后被数位贵夫人、姐拉住了闲聊。梅绍成等了许久,又在宁阳伯夫饶暗助下,才制造出偶遇事件。

    “夏姑娘,生有礼了!”梅绍成手中执着扇子,风流倜傥,面带微笑,朝夏静月道。

    “你是?”夏静月顿住脚步,细看了梅绍成几眼。

    不知为何,夏静月总感觉面前这人看着,很眼熟。

    可她分明没有见过他。

    仔细一瞧,咦,这扇子,这白衣,还有这一手负背后,昂首抬下巴的傲娇模样,可不就是遥安世子的模样嘛。

    只不过,此男比起遥安世子来,俊俏不够,举足间的优雅从容也不够,更缺少遥安世子的清贵雍容气派。

    对方看上去,倒像个低配版的遥安世子。

    夏静月明白了:粉丝!

    此人定是遥安世子的超级粉丝,不然的话,不能模仿得这么像模又像样的。

    只不过,在这大冷里,外面都飘着雪呢,他仍然拿着扇子自作潇洒地扇来扇去,他不冷吗?

    再见他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夏静月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个傻样,真像村长家的傻儿子。

    “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夏静月想知道,这是哪一府上养出来的奇葩。

    梅绍成发现夏静月不仅总是盯着他看,还看着他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带着星光一般,令他心跳加速,鹿乱撞。

    这一紧张,梅绍成就语无伦次起来,“你表哥。”

    “你认错人了。”夏静月越过梅绍成,往花厅旁走去。

    梅绍成追上去,道:“月儿妹妹,我是宁阳伯府的九公子,也就是你的九表哥。”

    夏静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我表哥?”

    “对对对!”

    “你们宁阳伯府的人,都喜欢乱认亲吗?”

    一个什么是她的外祖母,一个什么是她的表姐,事实是一个比一个更阴险。

    现在又来一个是她表哥,又准备怎么阴她呢?

    他们宁阳伯府的人,是不是阴她阴上瘾了?

    夏静月微微一笑,朝梅绍成勾了勾手指,待梅绍成喜孜孜地走近后,她低声:“这里到处都是人,咱们话不方便。”

    簇就在花厅口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夏静月与梅绍成话的这些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奇地从旁边经过呢。

    梅绍成见此,深表赞同,“那我们……”

    夏静月背着人,手指往梅园的方向一指,“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地方也清静,不如咱们到那里详细地聊聊?”

    梅绍成心中大喜,“行行行!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夏静月为难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总要矜持一些,若是众目睽睽中跟你去了难免有闲话传出。这样吧,你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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