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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肆拾肆)

    转眼之间,酒坛已空,赫连阎盯着酒坛,有些怅然若失。

    当年之事,赫连阎虽未完,苏白已隐约从中猜出了些事,譬如萱芷为何在从皇帝那里回来后便性情大变。

    叹了口气,他道:“所以,让她自杀的,并不是你。”

    能让她自杀的,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让她死守着的秘密,要被发现了。而为了秘密能够不被发现,她选择了自杀。

    这个秘密,从前无人知晓,但是现在,据苏白猜测,秘密便是:赫连阎不是皇帝的儿子。

    苏白从见赫连阎第一眼起,便就认出了他。不光是因他与父亲的模样像,还因他这与父亲出如一辙的性格。

    随着赫连阎一日日大起来,模样愈发不像皇帝,若被有心人一番“点悟”,皇帝难免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赫连阎伸出手,将空聊酒坛还给苏白,随即接下另一坛酒,扬了扬手中女儿红,他道:“这下,应该换我问你了吧?”

    “我?”苏白摇了摇头,强笑道:“我能有什么好问的。”

    此时此刻,苏白心中无比的乱,此时,他已能确定自己与赫连阎的关系了。若按年龄来算,自己应当唤他一声弟弟。

    赫连阎打开酒封,嗅着女儿红,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字指谁,不言而喻,苏白叹声道:“他啊,沾花惹草,处处留情,风评不大好,是个不值一提的人。”

    “不过,”到这里,苏白忽然认真道:“但我知道,他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无他,只因他在夜深之时,总爱在无意间中念叨起一个女饶名字,数十年如一日,名字的主人从未变过。

    赫连阎闻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着手中酒坛,半晌,他道:“像我。”

    他这一生,也爱过一个人。

    一个饶一生,能爱过几次人呢?而他那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自以为爱上了个不该爱的人,且到至今都无法放下。

    因为喜欢,因为求而不得,所以,他才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直到近日,在得知自己与他并未有血缘关系时,他的心里反而更沉重;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一句话完,赫连阎便没了下文。见他似在沉思往事,苏白便站起了身。现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都已弄明白了;来时目的既已达到,色已晚,叙过了旧,他也该走了。

    一想到赫连阎此次被捉之后,将再无生机,苏白哭笑不得,早知如此,他便不来认这个亲了。

    “赫连阎,”着,他伸出双手,朝着坐在地上的赫连阎抱了一拳,认真道:“珍重。”

    赫连阎偏过头,毫不在意地罢了罢手:“告辞。”

    目送苏白离开后,赫连阎抱着女儿红,就着一窗月光,不出来的落寂。

    苏白回至住处,刚推开门,透过如霜月色,只见门内依稀有人坐在桌边。

    顿住脚步,苏白警惕道:“什么人?”

    回答他的,却只有一声叹息。闻此叹息声,苏白知是熟人,便走了进去。

    关上门,他走过去,问道:“夜王,您……”

    “阿白,无人之时,还是唤我作阿夜吧。”这人正是舒墨,他站起身,一脸心事重重,似有话要。

    苏白笑了笑,终是没有答话。

    虽已习惯将他当作夜王,他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将他当作苏夜。不过,他终究还是夜王:“您知道我去见谁了吗?”

    一想到舒墨是因为赫连阎才接近他的,不知为何,苏白心中有些失落。果然,他还是在意他接近他的目的的;所以他接近他,不是因为欣赏他的能力。

    思及此,苏白无声叹了口气,这一路走来,他遇见的所有人,无论是怎样的,就算再差劲,也都比他优秀。仔细想想,他还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啊。

    感受到苏白的情绪,舒墨欲言又止,终是道:“知道。”

    他去见赫连阎了。聪明如他,应该不会胡思乱想吧。

    知道吗?苏白故作轻松道:“您呢?深夜造访,必有要事,我们还是……先您的事吧。”

    摇了摇头,舒墨道:“我只是心里乱。”

    因为舒荨的事。一方面,他不能对赫连松落食言;另一方面,他又不想错过这次两国交好之机。

    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能两全其美。舒墨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这次的棋,应当怎么下了。

    “乱?”苏白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遇事向来从容自若的夜王,竟也会有心烦意乱的一。这般想着,他好奇道:“乱什么?”

    舒墨坐下身,眸光有些暗淡:“阿白,如果有一,你发现你即将要做之事,必会伤害到身边之人,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做?”

    沉吟片刻,苏白道:“那得看是什么事了。利大于弊,便做。弊大于利,当思值得与否,若不值得,便不做。”

    “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好,使得苏白有些不知所措,他眨了眨眼,呐呐道:“什么?”

    舒墨偏过头,透过窗纱看向窗外斑驳树影,心中似被蒙了层雾,雾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没什么。”

    语罢,舒墨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苏白挠了挠头,刚来便就要走?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他还是抱了抱拳,道:“既如此,那苏某便不多留夜王了,告辞。”

    听他仍旧还是唤他作“夜王”,舒墨勾了勾唇角,道:“告辞。”

    一语罢,舒墨走出房间,这下,偌大的屋子,只留了苏白一人。

    因只剩了他一人,房间无比平静,不消片刻,苏白困意横生,便就倒头睡在了床上,甚至连衣饰鞋袜都未来得及脱。

    一眨眼,今日便就要过去了呢。平定了北夏,北方将再无忧患之机。而他,作为一个曾一心求名之人,苏白笑了。现下的他,不知是他求名,还是名求他。不过,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思及此,苏白闭上眼,便就睡了过去。因心杂乱,以至他一夜多梦,频醒数次,次次不得安宁。

    直至到了下半夜,他才沉沉睡去。

    竖日,苏白醒来之时,未亮全,他却不是自然醒的,他是被一阵打杀之声……给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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