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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捌拾贰)

    六年前,钟离无厌虽大败冯过,却已是“死生师友”之身,举目无亲的他,为防冯过追杀,便辗转入了邱城。

    邱城又名百花城,城如其名,城中家家种花,街街卖花,一年四季皆有应时之花,凡目之所及处,真可谓是美不胜收。钟离无厌初入此城时,身负重伤,无处可去,便辗转在城中寻了处破庙来住。

    而当时的他,若早知他的到来会使邱城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进邱城。只可惜,沧海已桑田,光阴不可倒流,所有发生过的事,都没有再改变的道理。

    在钟离无厌入城的第二日,冯过便仗着自己在城中的地位,大肆派兵入了城,一时之间,满城皆危,原本开了满城的花也因搜查一举而被摧残得失了颜色。

    钟离无厌因着沿途奔波,早已是蓬头垢面,若非熟人,根本无人认得他。不过虽没被冯过找到,他却仍有生命之危,背上所中之箭虽已被拔出,伤口却化了脓,偏不赶巧的是,他又因连夜下的大雨而发了高烧。

    高烧不退,生命岌岌可危,因破庙坐落在偏僻之所,周遭无人居住,亦无过客来往,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靠在佛像边等死。

    可他从早上等到晚上,除却全身疼痛之外,到底还是没死成。他分明记得,那是一个雨过晴后的傍晚,他靠在佛像上,勉强用强撑着的眼看着门外垂杨。

    正是初春三月,垂杨之处,一抹桃花开的正好,花虽娇艳,却与他的将死之相正成反比。他原以为,在生命尽头,除却不甘与落寂之外,能陪他的,便只有这株极具讽刺的花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师兄弟们,甚至想起了一度令自己无比厌恶的那个家,最后,他将心思尽数放在了冯过身上,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凭什么,这人间,总是制法之人在逍遥法外,守法之人却要落魄而亡。

    而在这时,一抹月白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人生啊,来好笑,绝处逢生总出现在穷途末路之时;只可惜,绝处逢生后的大悲大喜,悲不是悲,喜不是喜,又或,悲不胜悲,喜亦不胜喜。

    初见赫连松落,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他就那样走进了庙中,在他看他之时,他也显然是看到了他。

    在他等待死神之时,等来的,却不是死神。正因为不是死神,拉他出来的那个人,无论是个怎样的人,都将成为令他刻骨铭心之人。而正因为刻骨铭心,才有了日后所谓的喜不胜喜,悲不胜悲。

    这般想来,赫连松落的出现,便就好似一根稻草,既是救命稻草,也是日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在赫连松落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之时,钟离无厌终于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是在一张床上,全身依旧很疼,钟离无厌睁眼,忙要去寻救他的那人,岂料入目却只有无比破旧的房屋,周遭空无一人。

    钟离无厌吃力地坐起身,欲要走下床去,岂料这时,门口忽传一声“咣当”,下床的动作顿了顿,他偏头看去,只见是位模样约摸十六七的黄衣姑娘。

    姑娘见他醒了,忙弯身去捡打翻了水的木盆,匆匆跑将至门外:“阿爹!他醒了。”

    “醒了?!”

    下一刻,一老一少从门外走了进来,老者与孩皆身穿褐衣,衣上尽是补丁。见此二人,钟离无厌眸间微微有些疑惑,在他昏倒之前,所救他的,分明不是这二人。

    老者看出钟离无厌的疑惑,因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与他道:“哥莫怕,你是一位大人救来的,他给了我一锭银子,叫我好生安顿你。既然你醒了,这银子老朽也用不上,便还了你吧。”

    着,老者便将银子递给了钟离无厌,钟离无厌见此,忙推脱道:“使不得,即是给你们的东西,你们便就收下吧。”顿了顿,他沉吟道:“老伯,可知那位大人是谁?”

    老者讪讪将银子揣回兜中,摇了摇头,一脸难色:“这个,老朽不知,听他口音,倒不似百花城人。”

    不知吗?叹了口气,钟离无厌心中有些遗憾,有些失落地道:“那便多谢你们了,有劳你们为我包扎伤口,这段时日,我可能……”

    “这……”

    见老人一副犹豫状,钟离无厌心中微凉,他道:“老伯若不方便,我即刻便就离开。”

    老者叹道:“倒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孙女儿再过三日,就要出嫁了。”

    话及此,老者面上不见半点儿欢喜,反而带着几分沉重。

    钟离无厌察觉到老者的异样,因问道:“老伯,我见您神色不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什么。”

    “坏人强迫姐姐出嫁。”忽在这时,瑟缩在一旁的男孩插话道:“哥哥,坏人太坏了,三以后,他们就会来……”

    “别了。”老者忙捂住男孩的嘴,略带歉意道:“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钟离无厌坐起身,一脸认真道:“大恩不言谢,老伯,您既救了我,帮你们亦是应当的。若有困难,您只管,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用的。”

    便在这时,黄衣姑娘从门外走将进来,姑娘生的沉鱼落雁,鸦鬓上簪着朵儿梨花,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她走过来,将手中托盘放至钟离无厌床边的桌上,边端起粥,边叹道:“若是我走了,他们会去祸害别的姑娘。”

    着,她将粥碗递给了钟离无厌。

    接过粥碗,因觉听得心里糊涂,赫连松落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唉。”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老者叹了口气。孩见此,忙给他搬了把椅子来坐。待坐下后,老者捋了捋胡须,一脸复杂地看着黄衣姑娘,道:“百花城东的王家,是城中有名的大户人家,那王员外乃是当地出了名的色鬼,凡是看上聊人,都必将之娶回家去。若是不从,我们一家三口,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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