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壹佰贰拾玖)
深思熟虑之下,赫连阎停战。给赫连朝云与月西风留了一线生机。当然,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赫连阎也不会轻而易举饿便放过他们。要想让人站不起来,便就得让其臣服得死死的。这二人只要存在一日,都始终是个隐患。若想彻底将这隐患消除,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伤饶剑,转化成利己的利器。
一番思虑,在舒墨整顿王城、无暇顾及他处之时,赫连阎与赫连朝云这对冤家,总算“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一连打了数场仗,他们谁都日夜操劳着,已有几夜未曾合眼过了。不同于赫连阎的从容自若,赫连朝云一脸憔悴。
赫连暮雨自杀的消息,他是听闻聊。可,让赫连朝云不解的是,他的命是萧和以命换命换来的,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为什么自杀?又或是,从始至终,他真正在意的,不是皇权?一想到这种可能,赫连朝云便就觉得满心复杂。
他争皇位,自然也非是因为在意皇权。之所以会深入其中,不过是因为,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缘由罢了。这个缘由和在意皇权一样可笑,自私自利惯了,便也越明白权利即一切,故而,要想真正自自由,只能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而赫连暮雨不一样,他是僧人出身,他夺皇权,归根结底,还是同他不一样的。
他会自刎,只是因为,他败了。
他们二人纵再有嫌辟,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此时一个骤然去了,赫连朝云心中自是不好受。当然,这不好受,并非是因为他去了。而是因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怎样,都是姓赫连的。倘使连他都去了,赫连王朝复辟,还有希望吗?——赫连阎非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百般思量,赫连朝云再看赫连阎时,已有了几分凝重,此次战败,落入他的手中,十有八九,不死也要脱层皮,思及此,他问道:“阎王差我来,所为何事?”
“何事?”赫连阎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不知在算计着什么,他反问道:“太子殿下不自知么?”
之于赫连朝云,毕竟憎恨了这么多年,一时见面,赫连阎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
瞥了眼赫连阎的手,赫连朝云道:“知道。”
赫连阎抬眸:“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败军之将,除却任人宰割外,还能有何选择?这般想着,赫连朝云道:“这倒要看,阎王要我如何了。”
想他区区一介残疾之人,若想学赫连暮雨那般自刎,都是不可能的。
见他妥协,赫连阎终于露出了抹笑容:“王城陷落,为今之计,便只有趁舒墨尚未站稳脚跟之前,将之扼杀在摇篮里了。”着,他还不忘补充道:“当然,我并非是要与你联手,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赫连朝云与赫连阎本是仇敌,仇敌之间,往往要战个你死我活。联手则意味着平起平坐,赫连阎怎么可能会制造一把伤饶刀在身边?故而,他想要的,只能是他的臣服。
如今的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般想着,赫连朝云心中微沉,淡声道:“随意。”
留得东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哈哈哈,”赫连阎突然大笑几声,鼓掌道:“好C得很呐!”
他们心生隔阂这么多年,明明是最不该向他低头的人,却轻易便向他低了头,他怎能不笑。大笑之余,赫连阎心中忽生一抹悲呛。
最不该向他低头的人都低头了,为什么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肯为他低一次头呢?明明只要他一句话,要他死都可以的。
眸光淡淡的看着赫连阎,赫连朝云没了下文。
忽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阵刀剑相撞之声。听此声音,赫连阎心头一惊,他坐起身,拔剑便往门外夺将而去。战事已息,城中不会平白无故起刀兵之声,唯一的可能便是……
赫连阎刚一推门,甚至还未来得及多想,心口处便中了一剑。他愣愣的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这人衣衫单薄,神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胸口传来的痛意告诉他,这个让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多年的人,刺了他一剑。
来人正是赫连松落。在被赫连阎带走之后,他并没有被赫连阎截断双腿,相反,他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趁着战乱,他从囚牢之中逃了出来,刚一出来,便收到了舒墨保太子的消息。故而此刻,他便来了。
“赫连松落……”哪怕心口被刺了一剑,赫连阎始终都是笑着的。只是,这次的笑终归是不同的,他笑出了泪花。一把抓过那把剑,赫连阎失望的道:“你是没有心的吗?”
为了再见他一面,为了能够靠近他,他知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这么多年,他一次次的摸爬滚打,一次次的从泥沼之中爬起来,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坚强,只是因为,他要去见一个人,为了去见这个人,他必须强大起来。
可是,好不容易走到今,无论他怎么歇斯底里,他都未曾对他动容过半分。他已声嘶力竭,而他的心就好像是由铜墙铁骨铸成的,根本穿不破,也捣不烂。
赫连松落以一人之势闯入簇,又刺中了赫连阎,守在两旁的兵怎会放过他?当是时,他们提了剑,便飞速向赫连松落斩去。
孤军深入,乃是军家大忌。赫连松落原本以为在他刺中赫连阎时,赫连朝云多少都会来接应一番,但没想到,此时此刻,赫连朝云却风雨不动的坐在屋中,并未有所动作。
但转念一想,凤昭为自保而联合赫连阎对抗玄门,在外人眼中,他本该是与赫连阎同一阵营的。但此刻拿剑行刺赫连阎,无疑是簇无银三百两,正将他卧底的身份暴露了个彻底。聪明如赫连朝云,不会没想到这些。既是夜王派来的卧底,夜王那般坑害于他,他又怎会再接他抛来的橄榄枝?
就在赫连松落以为自己要长辞于世时,却听赫连阎道:“都住手。”
赫连阎抓住剑,将之从心口处抽出,赫连松落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处,没有流血。淌的血全是手上的。下一刻,赫连阎将一块沙袋从怀中拿出,只见他里面正穿着件软甲,这软甲可作抵御刀剑之用,寻常铁器,根本进不了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