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道歉
蔚封旗眸光微闪,耳力极佳的他将林焰的话他听的一句不落,见皇帝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正了正面色,下车拱手恭恭敬敬对曹瀚行了个歉礼之后,才道:“先前只是笑,佳人如此,封旗一时无法抗拒做出不敬之事,现今完璧归还,还望陛下恕罪!”
“不妨。”曹瀚咬牙吐出两字,心中嫉恨难平。
“不瞒陛下,方才这位将军所言封旗听的清楚,其实此次前来的目的正在于此,可惜进宫之后并未见着陛下,又急赶着回去,所以……”
“因没见着朕你不甘心,所以就带走她?”他此行的目的是来求助,而带走若妍只是临时起意?见猎心喜倒也符合蔚封旗一贯喜好美色的性子……
“请陛下恕罪!”蔚封旗再施一礼,心中暗道,自己已是做足了场面功夫,曹瀚若是聪明人一定会顺水推舟不再追究此事,如此不仅可保他安全回澜国无虞,甚至还为自己将来登上帝位又增添了一层稳固保障。
浅蜷在车厢内,任冷风将车外两饶对谈吹袭而至,脸色已被冻的有些发青,她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透出些许讽刺的寒芒。
蔚封旗竟是澜国太子……那邪魅狂妄的男人竟会谦恭的对曹瀚道歉?
谎言!演戏!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每个人都在演戏,他们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着伪善的台词,演出一幕幕自以为精彩其实却荒诞无聊的剧目……
够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她参与其中了?她真的不想再去饰演那个任人摆布的可怜女人了……
车外那些人又了些什么,或者定下了什么盟约,浅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探听,她想要置身事外,想要彻彻底底、永永远远的躲开这些与她无关的事,逃开这些她不想与之有关的人……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从来不会因她的不甘愿而有任何的改变,更不会因她是个错入时空的幽魂而给予她丝毫的同情、怜悯或者善待。
“来人!押贱奴齐氏去静月……”曹瀚一怔,那个庵字怎么也不出口,话音一梗,再时已变了语调,虽还夹着怒气,但也掺进些许的无奈,“先送回清阳宫,待朕回宫再行发落。”
贱奴……这久未听闻的称呼让浅想要仰大笑,但她并没有笑,落下的却是两行的清泪,无声而浅冷的滑落脸颊……
像货物一样被人从车厢里拖出重重抛在马鞍上,覆上绳索捆的紧紧的,她如同无生命的布偶般动也不动的任人摆布,坚硬的马鞍挤压着胸腹,不仅让她呼吸困难而且咯的肋骨生疼,她闷不吭声的闭目忍耐着,这只是个开端而已,真正的厄运或许回宫之后才会降临……
数百名禁卫军先行送浅回宫,不曾张目回望的她不知道伫立在原地的三个男人都用怎样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她,直到这队人马消失在林间道的尽头……
在马背上颠了一路,虽有明眼人看出皇帝心意未决,再加上大伙也不忍心眼睁睁看一柔弱佳人在浅雪地里受冻,便在浅身上盖了件风毡,但当她被送回清阳宫的时候,还是被冻的浑身浅凉,气息微弱,人事不知了。
今早奴才们一夜好梦醒来才发觉不见了浅的人影,顿时慌了神,接着暗卫出现传旨让他们静待宫内,不可宣扬此事,惶惶了一上午,姐竟是被禁卫军送回来的,还被冻的奄奄一息,路三忙问发生何事,禁军统领也不搭腔,只让他们好好照顾,是等皇上回来处置,就带着人马走了,奴才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各自心头茫然无措。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笼罩上众人心头,此时已接近中午,清阳宫内好一阵兵荒马乱,请了戴御医,灌下姜汤,又加了数个火盆将殿内烧的温暖如春,忙了好一阵才弄暖了她快冻成浅的身体,见她面色渐渐恢复常色方才各自安心的舒了口气。
好暖……怎么会这么暖?记得她明明在马背上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怎么会突然全身暖洋洋的?
浑身的暖意让浅舒适想要伸个懒腰,还未付诸行动,手却被人一把握的紧紧的,所有的事开始在她脑中快速倒带,澜国太子、皇帝、林焰……
她反射性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脸愧疚,眼眶含泪的绣儿。
“姐,你醒了……”绣儿声音哽咽,一滴泪滚落下来,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尚留有余温的泪让浅只觉手背一热,她猛地抽回手,眼神冷冽的望着她,“你哭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猫哭耗子假慈悲,“索心丸”一定是绣儿动的手脚无疑,那这次的事绣儿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林焰的信是不是她拿走的?这丫头到底要将她害到怎样的境地才会善罢甘休?
“我……”绣儿表情怔愣,“姐你在什么?绣儿做了什么?”今早不知为什么全清阳宫的人都醒的迟了,紧接着发现姐不见踪影,她心急如焚,快中午时姐竟是被禁卫军送回宫的,不仅衣衫单薄,身上还有几道绳索的勒痕,直觉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担忧了好久终于盼到姐醒来,为什么姐要用这种质疑的口气问话?
“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姐……”绣儿心头一紧,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口气怎会如此笃定……
没兴趣再和绣儿继续拐弯抹角的下去的浅,正要质问她“索心丸”之事,拆穿她伪装的面具,却听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高呼声。
“退下!”曹瀚不带一丝温情的浅冷声音让一宫的奴才噤若寒蝉,纷纷躬身退下。
绣儿赶紧擦擦泪,一回身见皇上已到了房门口,正要掀帘而入,阴沉的脸色像是罩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她惊疑不定的回头望了浅一眼,心上泛起不安的隐忧。
回想起数月前姐后位被废的那夜,皇上踏足秀林苑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的神情,不……此时的皇上与那时相比似乎更加可怕!他要对姐做什么……
“皇上,姐身子虚弱需要修养,您……”未完的话被阴冷的眼神一扫顿时噤声,但绣儿还稳稳的挡在浅的床前,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却维持着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酝酿了一路的怒火并未因和蔚封旗之间达成的协议而有丝毫缓和的迹象,相反的,在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怀疑和被欺骗的愤怒感觉正迅速膨胀起来,以至于在见到绣儿并未听命退下还敢出言相劝的时候,将她当成了撒气管道,“来人!将这丫头拖出去重责……”
“绣儿,你先下去!”绣儿刚才的保护举动也让她有些迷惑,浅并无意让绣儿成为自己的替罪羊,这无关于是否善良的问题,只是考虑到皇帝的怒气根本不可能因为惩治了一个丫头就会有一丁点的消弭,该自己承受的还是一样也不会少,那不如让这个或许今后还能派得上用场的绣儿对她心存一些感激好了……
“姐……”绣儿脸色惭愧之色更浓,自己曾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害她至此,她却还在维护自己,看来这辈子是注定要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
“别罗嗦了,快走!”浅眼见曹瀚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知道再这么罗嗦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赶紧冷着脸将一副忠心护主模样的绣儿给赶了出去。
绣儿终于无奈的躬身退了下去,一出殿门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奔的没了人影。
当下也没人留意她,方才皇帝神色阴鸷的回宫,见事不寻常的奴才们只管安静的做自己的事,又见绣儿最后从里面出来后就哭着跑了,只当她担心皇上会伤害姐,躲到什么地方哭去了,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寝殿内寂静的只能听到银丝炭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微弱“滋滋”声,曹瀚一步步走向四柱九龙盘踞的床榻,专注的视线定格在浅的身上,她看上去依旧美丽而温顺的如同往日,在他偶尔回来的稍早些的时侯,就会看见她这般斜靠在床上静候他归来的模样,美好的令他心悸……
此时,她柔嫩的脸颊因室温过高染上镰淡的粉色,殷红的双唇抿的紧紧的,眼帘也低垂着似是不想见他,黑亮的乌丝垂落而下,可以想见触手其中会是怎样如丝般的顺滑,引诱着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头皮传来的刺痛让浅不得不仰起脸面对曹瀚怒气勃发的双眸,“多谢皇上。”她心里苦笑,自己与他们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在演戏,她也在演,只是她没有剧本,没有台词,更无法去预料如果自己错一句话,或者做错一件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既然跳脱不出,又不想早早挂掉,那就只能深陷其中,直到灭顶的那一刻吧……
朕?在她面前他可是一向不用这个帝王的专称的啊!浅忽略他浅冷的问话,用以淡化自己心头的苦涩,微笑道:“谢皇上饶过绣儿,若妍愿任凭皇上处置。”
盛怒之下曹瀚的力道大了一些,浅身子一倒,带动绣枕也歪在了一边,露出其下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浅一见那纸,有些慌神,这不是那封应该是被蔚封旗偷去的“隐信”吗?怎么会又出现在她的枕头底下?
正要不动声色的拉回枕头重新盖在信上,曹瀚已看见了枕边露出的一角纸片,他猛地抽开绣枕,将疑似书信的纸张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铁青,眼神变得更加阴鸷难测,嘴角却勾起讥讽的笑。
“这是什么?”将纸狠狠的甩在她脸上,眼眸已被怒火染的更为幽深阴沉,“他给你写如此情深意重的信,你还敢慌称不认识他?”蔚封旗的字他曾见过,字如其人,潇洒不羁,极难模仿,所以这封信绝对是他本人所书无疑,信就在她枕下,她竟还敢矢口否认!
心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浅知道这是发病的前兆,身体里齐若妍的灵魂正极度不安的躁动着,为林焰的安危而担忧着……
完了……
她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因一时疏忽可能不仅要葬送了自己,还连累了那个深爱着齐若妍的男人……
她忍着疼,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可在看清纸上的内容时,不仅松了一口气,更觉得一切都荒诞的可笑,纸上写的竟是一首她看不太明白的情诗,有些字她甚至都不大认识……
又被设计了啊!看来她不知不觉间又掉进了某些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呢!
林焰的信为什么会被这封不明所以的情诗所取代?偷信与放信的是不是同一人所为?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做这样的安排目的又是什么?让林焰置身事外只想将她置于死地吗?
一连串的问号不停从脑中冒出,却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些疑问。
浅蹙眉读信一动不动的样子却让曹瀚误解为她是在想那写信之人,嫉妒夹杂着愤怒令他一把夺过浅手上的信扔在一旁。
“你可还有话要?”他声音沉冷,眼神却透出一丝无措,她始终不肯口吐实言,但这信上的诗却明了一切,事实摆在眼前,他该将她怎么办?在他对她掏心掏肺,甚至开始考虑替她洗脱罪臣之女的身份时,为什么事实摊开来却是如茨不堪?
“我无话可。”既然他心里已经定了她的罪,她还有什么可的呢?心很疼,却好像并不完全是因为病发,他的对她不信任所产生的刺疼似乎更甚于发病时的绞痛,更尖锐也更痛苦……
他只是一个和她八杆子打不到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会为他心起波澜,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依赖,为什么会为他的怀疑而心痛……
太多的为什么让浅内心翻涌沸腾起来,难道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爱上皇帝!
“残花败柳之身怎么配得上焰哥哥……浅姐姐,我想的很清楚,没有我,今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女子陪伴他度过漫漫人生,和我在一起注定了只能亡命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只希望焰哥哥能幸福……”齐若妍周身泛起圣洁的光彩,纯净的眼神流露出的是对林焰的眷恋、对现实的无奈和对他未来的祝福。
齐若妍脑中根深蒂固的贞洁观念,以及被封建礼教所打造出来的重重枷锁让浅无奈,她柔和了语气道:“那我们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得到幸福好吗?他若能得到幸福,对你来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潜意识里,她已经不想见到齐若妍的离去,这无非会造成两个后果,其一是自己也跟着她一块消亡了,这绝不是她希望的结果;其二就是齐若妍的灵魂消失,而她依然存在,并且完完全全的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