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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东西

    “萃萦,收好东西,我们今天回家。”郑如面带微笑地说道。

    “姐姐,是不是这些天都不用来庵里了?”萃萦有些疑惑。

    郑如边思索边点头:“嗯。从今天起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我想家,况且我不过是带发修行而已。师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说我是归家心切,没有念佛的心静如水,也许我天生的性子便不是该长居庵院的。”

    萃萦扑哧一声笑了。郑如看着她也笑道:“没良心的丫头。”

    两人边说话边收拾衣装,衣物不多,很快就收拾完毕了,她们又匆匆打扫了屋子,锁好门去向妙玄师太和妙常师太告别。

    下了东山,一路向南,路上的积雪已融化得差不多了,不过有些泥泞,走起来倒也不吃力。萃萦提了提蓝花灰底包袱,只管跟着郑如往前走。沿着走的这条路上种着的全是桃树,它们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一溜溜的瘤结,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雪花。

    先前半个月郑如便和郑苹提及过过些日子要回家的事情,大家都很盼望郑如的回来,一大早就都起来了,郑语郑苹在厨房做饭,宛青帮着打理。郑苹的父亲一早仍旧照常出去采草药了,母亲去了隔壁张大嫂家做针黹,义呈带着义莘出去游玩了,屋子里只留下几个女孩子们。

    太阳初有暖意的时候,院子里的门被轻轻叩响。

    厨房离院门很近,“是不是大姐回来了,我过去开门。”郑语急切地解下围裙向门口走过去,拿下门闩,却蓦地吃了一惊,来人不是郑如,而是徐远陵。郑语放下搭在门上的手,脸微微一红:“是徐公子。有什么事吗?”

    徐远陵手上正拿着一只小巧的暗漆花梨木方锦盒,见是郑语,对她温和一笑,眉眼间尽是轻柔:“王姑娘打算就让我站在外头?”

    轮到郑语不好意思了,她侧了身子,笑着看了一眼远陵道:“公子请进来说话吧。”

    郑苹在厨房久见不到什么动静,便也出来瞧瞧,刚出来就看到了徐远陵,她十分高兴地在厨房门口叫道:“徐公子。”快速跑到门口,又往远陵身后张了张,半疑惑半羞涩地问道:“萧公子……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徐远陵见是他认得的郑苹姑娘,说道:“萧公子,他回家了。”

    郑苹张口想再问,却被姐姐郑语打住。郑语往屋子里带路:“徐公子,请进屋子里说吧。”

    郑苹落在后面,满是失望与不解,她没有跟上去,独自一人又嘟着嘴回了厨房。徐远陵随着郑语来到王家的堂屋里,王家的堂屋宽大适中,干净整洁,一张普通的铁力木方桌摆在中央,四周整齐的放着方凳。墙角高高的隔层花几上摆着一瓶含苞待放的红梅花,清香幽幽浅浅。

    郑语给远陵沏了一杯茶水:“公子将就着喝吧,我们效人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远陵放下手里的锦盒,双手接过茶杯,对着郑语轻和一笑。郑语低头,坐在了远陵对面的一张高凳上。

    远陵象征地喝了口茶,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绣工精致的黄色云纹锦袋,硬邦邦的装着银两,远陵把它放在桌上时,愣是沉沉地响了一声。

    远陵笑道:“王姑娘,这是萧公子的意思。住在你们家的乔姑娘是萧公子的远亲,她在你们家吃穿多有不便,这银子是给乔姑娘的。”

    郑语见这么一袋,虽然不多,却也足足有五十两的样子。郑语不动声色,扑闪着一双聪郑的眼睛道:“既然这样,我现在便喊乔姑娘过来,您当面给他便是。我托着转交,怕是不好。”

    远陵爽快地说道:“行,让郑苹姑娘也一起过来吧。”

    郑语抿嘴一笑,眼眸轻盈地看了远陵一眼,便起身去了厨房。徐远陵只管看着郑语远去的背影,不饰朱钗,平凡布衣,却自有一番清秀与动人。

    不一会儿郑语便回来了,身后的宛青与郑苹并肩款款走来。大抵刚刚郑语已经和宛青、郑苹简单重复了徐远陵的来意,这会儿宛青直接走到远陵的面前。

    她是学武的,生来大方,略微向远陵抱了拳,便直抒胸臆:“这位公子,上次萧公子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真得很谢谢他,但这一份钱我坚决不能收,还望公子见谅。”

    徐远陵并不愠恼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道:“乔姑娘,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等会想和你单独说说。现在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和你们三位一起说,不知可不可以?”

    乔宛青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立刻点了点头。远陵见宛青同意了,便拿过刚刚带来的那只木锦盒,顺手打开,里面的黄色锦缎上摆放着三支各具姿态的精美玉钗。

    最左侧一支是略带透明的白玉钗,双股嵌流苏,衔接的那一端用双面桃花镶起,五瓣花叶,中间花蕊细致可见,雕工细腻不粗糙,花下垂着五根纤细玉珠细银穗,每一根都玲珑剔透,缀着像雨珠一般的白玉珠。轻轻晃动,便发出清碎如磬的声音,格外悦人。

    中间的是一支青玉钗,中间通直,一端却是往上微翘的,翘起的形状正是一支青鸟,栩栩如生,青鸟的嘴里吐下一缕丝穗,长长的,挂着一串碧绿的翡翠,丝穗的最下端是一只有指甲片大小的白玉珠。

    最右边是只蝴蝶玉钗,它的正中镶着一只绿色碧玺玉蝴蝶,一须一翅都雕得极为精巧,这一支没有珠穗。远陵看向三位姑娘说道:“这是给三位姑娘的薄礼,请你们务必收下。”

    郑语哂笑道:“如果徐公子此次前来仅为此,那大可不必,这些我们不会收的。”

    徐远陵依旧不恼,嘴角上扬,他的笑容天生有一种诱惑的魅力。“如果三位当我徐远陵和萧公子是朋友,就请收下。这些本就不是多厚重的礼物,朋友之间相赠礼物又有何不可?”徐远陵又看着郑语道:“王姑娘,是不是?”

    郑语见他问到自己,一番话实在不好搪塞,便对宛青郑苹道:“既然徐公子这么说,不收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既然这样,我们且收下,礼尚往来,来日若我们赠送礼物给两位公子,还望不要推脱才是。”

    远陵见她们同意收下,没有多想便一口答应:“那是自然。”

    说话当间,院子里的门“吱溜”一声响动了下,四人一齐转头往外看,是郑如和萃萦回家了。此时快近中午,到处炊烟袅袅,漫天和静而安稳的味道。地上雪花轻盈一片,天上青烟漫漫滚红尘。

    郑语郑苹赶忙走出去迎接郑如她们,郑苹抢着拿过郑如和萃萦手里的包袱,笑意盈盈。宛青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这是王家的大女儿,现在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住在王家,而王家自己的女儿却住在庵内,这多少让宛青过意不去,她低头双手不停地绞动着裙上的梅花丝带。

    远陵也没有移步,他瞥眼看到了宛青,便轻声对宛青道:“乔姑娘,借一步说话。”

    宛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远陵这样说,欣然点头,随着远陵出了院门去。三姐妹在一旁执手相叙,并没有注意他们的离开。

    “乔姑娘,这是萧公子的意思,你还是收下吧。”远陵把银子一把塞到宛青手上。

    宛青连连缩手:“我不能收,萧公子对我的恩德我没齿难忘,还望公子拿回去吧。”

    远陵道:“你不收下,我也不好办,这是萧公子托于我的事情。萧公子早已把你当作朋友,再说你住在王家也多有不便,这银子你还是收下,来日如果你想偿还,等到生计安定再做打算便是。但日下你为生活所迫,还请不要推脱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有何不可,若执意不收倒像是乔姑娘不把我们当朋友了。”远陵几乎还是刚才的一番话,只是换了一层意思。

    宛青住在王家本就不好意思,还好当时的镯子变卖了不少银子,但那又能支持多久呢?宛青见说到了自己心上,抿着嘴,一言不发,低头用脚拨弄着泥土,思前顾后,还是接过银子:“那,一定代我谢谢萧公子,他的恩德我日后一定会报。”

    远陵看她收下,松了一口气,道:“那乔姑娘就请回吧,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宛青道:“何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远陵笑笑:“不了,我先回去了,也不进去告别了,你帮我与王家小姐打声招呼。”

    宛青与远陵不熟,没有再说话,只含笑默默点头,算作“知道了”的意思。远陵见没有什么事情,转身就离开了。

    宛青回屋时,四个姑娘还在开心地叙旧,萃萦不一会儿便和郑语郑苹熟络了,这会儿正托着腮听郑苹说话儿。宛青不想打扰她们,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把银两收好,就去厨房做饭了。

    郑苹见着桌上的锦盒笑道:“既然都收下了,那我先挑一支。”没等大家回应,她已拿起三支玉钗细细端详。

    郑苹对三支玉钗都爱不释手,难以取舍。左看右比,最后挑了中间那支青鸟玉钗。郑如笑道:“这一支可是最富丽的,三妹也想着当贵妇人了。”

    郑苹没有对郑如的话上心,只顾欢喜地看着手上的钗子嘴里嘀咕着说道:“萧公子送的东西哪有不好看的。”

    郑语见郑苹已经挑了一支,转头想让宛青挑,却还没有看到宛青回来,她起身说道:“我过去喊宛青来挑一支,不知他们有没有说完话呢。”

    郑语说罢出去找宛青,郑苹着急地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去试钗子,留下郑如和萃萦坐着歇息。

    郑语边走边喊道:“宛青,宛青。”

    宛青在厨房里听到是郑语的声音,高声应着:“我在这里。”

    郑语循声走到厨房里:“原来你早回来了,正找你呢。怎么没去屋里?徐公子呢?”

    宛青放下手里洗着的青菜走到郑语跟前:“徐公子回去了,说是有事。阿语找我什么事?”因为宛青只比郑语大了五个月,宛青便叫她阿语。

    郑语道:“徐公子送的钗子,郑苹先挑了一支,你也过去挑一支吧。”

    宛青微微一笑:“随便吧,阿语先挑好了。”又顿了顿,幽幽说道:“徐公子给我的银两,我,已经收下了。我想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萧公子,他予我的恩情实在太重。”

    郑语听明白了,没有说什么,点点头:“两位公子都是好人,遇见他们该是三生有幸。”

    郑语话苹刚落,院子里的门“砰砰”又被敲响了,刚刚宛青进来时正好顺手带上了。

    郑如端着茶杯,一口水还未咽下,愣是被呛住了,生猛地用衣袖捂住咳了几声。萃萦见状,边往外走边说:“我过去开门。”

    萃萦快到门口时喊道:“来了。”她虽然年纪小,嗓门却不小,这还是郑如第一次听到萃萦这么大声地说话,感觉很有意思,又忍不住笑了几声,咳个不停。

    萃萦走至门口,低头拿下门闩,用力一把拉开门,没料到外面的人正贴着大门站着,没有经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萃萦的身上,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但头却硬是对着门边撞了下。回来的是义呈,他“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一手捂着头使劲地揉了揉,另一手紧紧抓住了门扶手。待他定睛想看看是谁时,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啊?哎呀,好疼啊。”义呈气不打一处来,又见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道她是故意的,边嚷疼边问道。

    “你才野丫头呢。笨小子。”萃萦不甘示弱,嘟着嘴回应了一句。

    义呈好气又好笑,不禁忘了头上的疼痛,连连摆手:“我不跟你说。”说着就往院子里走。

    萃萦张开手臂拦住他:“你怎么随便往人家家里走啊,你是谁呀?”

    义呈这次是彻底笑翻了,捧着腹,无奈地说道:“我,我,这就是我家好不好?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萃萦猛地收回手,想起郑如和她说过她有两个弟弟,而今天尚未看到他们两个。该萃萦不好意思了,她双手绞动着衣角,侧身让出一条路,满脸通红道:“进去吧。”

    义呈看着她:“这次不拦我了?”

    萃萦没有抬头,也没有作声,脸上更加通红通红的。

    郑如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以为是来了什么陌生人,怕萃萦怯生,便起身欲去看个究竟。

    郑如刚出来就看到义呈站在萃萦面前,脸上有些得意,而萃萦满脸通红,像犯错的孝子,低头不语,双手仍绞动着衣角。郑如道义呈欺负了萃萦,几步赶过去,站在萃萦的右边,对着义呈责问道:“你欺负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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