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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诗意

    一旁的季林赶忙拍手:“太子好诗。”

    太子被他一惊,忙回头,哂笑:“好在何处?”

    季林摸摸头,答不上来,只得傻笑。

    太子看着他笑道:“这不是我的诗,不知是哪位才华横溢的才子所作,只可惜连名字都未留下。”太子有些遗憾。

    季林才疏学浅,自然不懂,只能在一边尴尬地笑笑。

    太子只管继续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路太远,又从何相寄,又何所思……”太子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梅花,若有所思。

    季林看着他从侍奉的太子,清癯的身影,站在一树寒梅下,蓦然有些心疼,他没有见过太子如此无助,这个从在深宫长大的男子,锦衣玉食,美酒佳肴,又在愁些什么?

    “太子,瑜妃娘娘邀请您一起去万鹤园赏梅花。”倾儿的声音打断了季林的思绪,太子也缓缓转过头来。

    “行,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太子很客气,也许他一直如此,不曾冷漠。

    倾儿行了礼,又道:“娘娘在雪晖楼下等您。”

    太子点点头:“我知道了,让瑜妃娘娘注意些,别吹了风,我记得她的身子不太舒服。”

    倾儿答应:“是,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季林道:“随我进去吧。”

    季林应了一声,便和太子进了屋。倾儿站在原地,做了恭送的礼,看着太子渐渐没有了影子才四下看了看,招呼身后一同前来的丫头:“和我去雪晖楼。”

    太子依旧站在窗前,季林想给他换上一身暖和的灰色鹤氅,太子摆摆手:“不必了,今不是很冷,等会太阳出来又该热了。”

    季林“哎”地答应,太子看着窗外,忽然若有所思道:“梅花何须多,二三足以。万鹤园的梅花虽好,却未免数量过多,倒减却了本来的姿态,显得纷繁杂乱。花气浓郁,反倒不如这几支来得素净。”

    季林以为太子不想去万鹤园,便道:“要不奴才去回瑜妃娘娘,今不去……”

    太子笑着转头:“我只是想这世间并非人人都爱梅的清雅,然而各有所爱,何必勉强谁。我既答应了瑜妃,自然会去。”

    季林微笑:“奴才这就安排一下。”

    太子很洒脱,径直走向门口:“不用安排了,现在直接过去就行,不就看个梅花吗。等你安排好了,估计梅花都谢了。”太子丝毫没有责怪季林的意思,带点半开玩笑地和他道。

    季林明白太子,心里知道太子看得起他,赶忙跟在太子身后,一同前去。

    雪晖楼是东宫的一座两层木楼,离龚毓的齐平宫很近。楼前是一块开阔的土地,只种着稀疏的花草,这会儿正值万物肃杀,更显开阔。这里一向是欣赏远景的绝好地方,尤其是欣赏雪后黄昏美景,据在这里看到的雪景更为大气与明丽。

    龚毓早已站在雪晖楼下,她本因太子不爱富丽的颜色,今日特地穿了一件樱草色薄棉软纱委地长裙,花案素雅,只绣着一圈圈蓝白色浅淡薄云,唯有裙摆袖口处极有生气地绣着一群桃红色翩跹起舞的蝴蝶。龚毓的头发简单扎着,没有多少首饰,一条青碧色的细长绸丝带绾住了大部分秀发,高雅不失素淡。她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空,素白的云朵悠悠飘散。

    太子在很远处便看到龚毓了,看见她看着空正出神,便对倾儿和季林他们做出不要打扰的手势,悄声地走到龚毓身边。

    龚毓果然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旁的太子,连忙行礼:“太子前来,臣妾有失远迎。”

    太子双手扶住她:“不必多礼。我见你看得出神,没想打扰你。在看什么呢?”

    龚毓扑哧一笑:“臣妾能看什么呀,不过是些飞鸟薄云。”

    太子也被她逗乐,随她笑了一会儿,道:“等了很久吧?去万鹤园吧。”

    龚毓应声:“哎。”

    万鹤园离雪晖楼有点距离,那是一座较孤立的园子,园内饲养了不少仙鹤,虽万鹤是夸张了些,但万鹤园的仙鹤确是有名。东宫的万鹤园除了仙鹤这一大特色外,其他最有名的便是这满园的梅花。梅花树一株连一株,春夏秋三个季节不足为奇,不过是当些摆饰,可是一到冬季,梅花便陆陆续续地开放,品种繁多,其中尤以腊梅的香气最为浓郁。

    太子与龚毓一路并排走着,走在这梅花丛里,兴许之前吹过一阵风,地上有不少梅花大大的花瓣,白白红红,香气馥郁,宛如一敞雨,似是人间佳境,又好似人间堂。

    “我记得毓儿最喜欢白梅花。”太子负手边走边道。

    龚毓开心地答道:“可不是嘛,难为太子还记着。”

    “那你为什么最喜欢白梅?”太子问道。

    龚毓略加思索,答道:“我爱白梅之素淡如玉,香味清幽。兼有冰雪之素雅,而较冰雪则多几分清香。又得寒玉之质,冰清玉洁而不失傲骨。”

    太子点点头:“白梅之难得,大抵于颜色。其香味不足比之腊梅,却有暗浅之幽香,宛若空谷幽兰。其如冬雪,然比之冬雪则如你所言,贵在香气。”

    龚毓见太子赞叹自己的话,便有些惋惜道:“可惜今日无雪,若有一场盛雪,畅游于梅雪之间,得二者之精华,岂不更好。”

    太子听到龚毓的话,若有所想,平和地道:“或许世间一切之至美,恰在这不完美之郑若是太完满,只怕是月盈则亏,反不如这份不完美来得真实。”

    龚毓似懂非懂,只管点头,继续陪太子走着。

    走了一段路,龚毓身体不适,起初只是用右手微微抵着头,不多久,龚毓头疼难忍,双手捂住脑袋,扶住太子的手臂,咬着嘴唇叫起来:“头,头好疼。”一旁的倾儿立刻慌张起来,扶住龚毓,直叫道:“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娘娘……”后面的宫女顿时惊慌失措,太子也馋住龚毓,连忙轻摇龚毓的身子:“毓儿。”

    龚毓在众饶围绕中,继续捂着脑袋,微弱地道:“太子,我,我,头好疼。”倾儿赶忙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还是让娘娘赶快坐下休息吧。只怕是娘娘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太子对身后的季林道:“赶快去请太医。”罢又转向倾儿,严肃道:“快把娘娘扶进屋去,这外面风大。”

    倾儿一脸犹豫:“太子,万鹤园离别的地方都远,这儿只有一座凉亭。”

    太子喝道:“凉亭怎么能去,寒风大的。我明明记得这有一座阁楼……”万鹤园太子不常来,只记得离这里有一座阁子,却记不起是叫什么名字了。

    倾儿答道:“回太子,是暖冬阁,可是那是太子妃摆放物品的阁子,只怕我们去不合适……”这时的龚毓又凄凄地嚷着头疼。倾儿无奈地看着太子。

    太子听到是素安的地方,前几日的气还未消,此时更是一脸坚定,命令倾儿:“既有阁子,就把娘娘扶上去。”

    倾儿不再犹豫,有太子的话,她也不顾忌什么了,立刻招呼一同前来的宫女:“扶瑜妃娘娘过去。”

    一行人急匆匆地奔暖冬阁而去,暖冬阁离万鹤园的确近,不消几步便走到了。守阁的奴婢见太子过来,连忙行礼,太子命令其中的一位:“扶瑜妃娘娘进去休息。”

    既是太子的话,守阁奴婢虽知这是太子妃的地方,常人轻易不可进入的,但因是太子,他们也不敢怠慢,立即照做。几个奴婢过来扶龚毓,几个进去打扫,阁里倒也清雅,物品虽不少,但摆放井井有条,还安置了一张精致的红木雕木槿花睡榻。

    龚毓和倾儿刚踏进阁子,便不谋而合地看了一眼东边的角落,果然不出她们所料,那里摆着那只龚毓在新仪宫见到的模样普通,却很精美的匣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想到里面装着奇物珍宝。

    倾儿搀着龚毓到睡榻边坐下,太子也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关心地问道:“可好些?”

    龚毓微笑着答道:“真劳太子费心了,前些日子头就有些疼,没想到今日……真是破坏了太子的兴致。”

    太子笑着:“怎么这样想,你没事就好。等会太医过来让他仔细瞧瞧,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

    龚毓很温顺地点头,心里很开心。不一会儿太医便到了,奴婢们为瑜妃放下浅红色绣着大朵玉兰花的幔帐,太医仔细把了脉,又详细问了病情,对太子道:“太子尽管放心,没有大碍,吃几贴药便可,只是瑜妃娘娘须得注意保暖,尽量少走动。娘娘身体虚寒,冬季保暖当为第一。”

    太子点点头,对季林道:“你随太医去拿药。”季林应声:“是。”便随太医一起出去了。倾儿听到太医的话立刻拿了手炉过来,交给龚毓。暖冬阁里也随即添了一盆炭火。

    龚毓从榻上坐起,倾儿给她拿来了一件浅黄色金丝滚边夹套,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好些了么?”太子关切地问。

    “好多了。素安姐姐的阁子虽不大,倒也暖和。”龚毓四下看看道。

    太子听到素安的名字,微微蹙眉,昨夜在新仪宫的不欢而散与近日的诸多事情,太子心里多少有些芥蒂。

    龚毓察觉到了太子的异样,装作不知,趁机惊异地指着角落里的那只木匣对倾儿道:“倾儿,那,那只匣子可不是我们那日在太子妃的新仪宫里见到的那只吗?”

    倾儿附和:“可不是嘛,还真没有注意到。娘娘好眼力。”

    太子有些诧异,问道:“什么匣子?”

    龚毓忽作一副心翼翼地样子,怯怯道:“恕臣妾多嘴。就是,上次我和太子提到的白大人送的……”龚毓话了一半,又心看了看太子。

    太子明白了,命令守阁的奴婢:“去把那只木匣给我打开。”话语里明显有了怒意,却还是压制住了。

    一个丫头道:“回太子,这只木匣是梓珠姑娘送来的,配了两把钥匙,一把在梓珠姑娘那,一把在清漪姑娘那。”清漪是素安的另一个近侍,只是素安对她不如对梓珠信任,倾儿能够知道匣子里的一切还多亏了她的帮助。

    太子一听更为恼火,用力一拍旁边的几案,冲几个奴婢喊道:“那就给我砸开。”大家极少看到太子发这么大的火,都吓得不敢作声,连龚毓也被吓住了,倾儿竟也有几分胆颤。

    一位带头的宫婢马上招呼身边人:“还不快去。”

    “乓,乓……”几声之下,木匣便被砸开了,铜锁被丢到了一边。大家不敢开启,太子就亲自走了过去,右手猛地一掀,匣子稍稍错了位,盒盖翻开,和龚毓那日所见一样,珠宝琳琅,目不暇接。太子知道都是名贵的东西,且都不普通,心里知道是异域精选的珍宝,随手翻动了一下。龚毓也走了过来,她心里知道底下有一封信,可不好明,便作好奇的样子道:“上次匆匆一见,却已惊异万分,今日再见,还是如此华美。”

    太子没理龚毓,只道:“私底下藏了王侯之礼,竟还是如此珍品。不知道她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她把我定的规矩就这么不放在眼里。”

    龚毓知道太子在素安,只当不知晓,顺手翻动匣子里的珠宝,无意地抽出信道:“太子,这,是什么?”

    太子见是一封信,疑惑地皱起眉头,从龚毓手上接过,拆开来读过,共是三页之多,洋洋洒洒,太子越读越有怒意,没有看完便扔在霖上。太子看了身体欠安的龚毓,硬是压抑住没有发作,稍稍缓和地对龚毓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完没有等龚毓回答便拂袖而去。

    龚毓浅笑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没有一句话。她默默走到阁子的窗口,放下手里的暖炉,慢慢打开窗户,一阵梅花的清香顿时扑鼻而来,龚毓蓦然却有些心酸,闭上眼睛,想起刚刚与太子赏梅的情景,似乎还在刚才,却也许永远不会再樱想到这,龚毓的眼睛有些濡湿,眼里又浮现了自己刚刚入东宫的时候,最爱到万鹤园看梅花,那时的自己似乎爱梅花,爱得那么真挚。

    太子一路返回,并没有去新仪宫责问素安,他不想见素安,一刻也不想。

    新仪宫里,素安昨晚彻夜未眠,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那么对她,她如果知道桐阳的婚事会成为那样,她也许真是会竭力劝阻贵嫔的,只是她不知道,她猜不到,即已成为现实,她感到深深的内疚,她无时无刻不在谴责自己,但她已经无能为力。素安坐在铜镜前坐了许久,想了很多,清晨时分,不觉趴在梳妆台上浅眠了片刻,一觉醒来已是卯时末了,身体稍感不适,额头有些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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