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来访
“那行了,人也齐了——我就先走了,记得跟老秦带个好!”
乘务员大叔把孙大爷他们一家送下车后,跟我道了个别,反身上了火车。
“好的,一路顺风!”
我也冲他摆手告别。
列车缓缓行驶,离开了站台,刚才一直趴在窗户上,新奇的看着这个本以为废弃了,却依然还有我这个工作人员的车站的乘客们,本来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是当他们发现来了个外国人之后,又有了好奇,即使火车慢慢驶离了车站,仍然在换着姿势和角度,一边喜闻乐见地望着我们,一边和旁边的人激烈讨论着……
站台上,我挠了挠右脸,看着面前的三人:一位漂亮的姐姐(中国人)、一位抱着正熟睡的婴儿的金发帅哥(外国人),还有因为与平时风格迥异,穿着时尚,让我不敢相认的药铺孙大爷。
“怎么了?一个多月没见,不认识你大爷了?”
身着棕色风衣加浅色休闲裤的孙大爷,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摘下墨镜,看着正愣神的我,出声调侃道。
“爸,你怎么还骂人呢?上来就是人家大爷!”
应该是孙大爷女儿的漂亮姐姐也笑了,替我解围道。
“我本来就是他大爷!”
孙大爷得理不饶人,继续冲着我笑骂着。
“大爷为什么是骂饶话,难道不是称呼吗?”
金发帅哥操着比较流利的汉语,好奇地问着自己的妻子。
“那个,不是,我——先请进吧……”
虽然还是有些迷茫,但是工作不能停下,我决定先把三人带出站台,领进车站里面。
进了车站,先把三人让到长椅上休息,但是都以坐了半火车为由拒绝了,站着和我聊了起来。
“胖,我给你出个谜语:,”孙大爷指着自己的女儿女婿,神神秘秘地道,“这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女儿,另一个是我的女婿,你来猜猜看他们各自的身份,都是什么人?——对了,给你个提示:我的女婿还抱着我的外孙子!”
“……孙大爷,您刚才是坐的空调车吧。”
我摘下了帽子,无奈地看着他。
“为什么?”孙大爷不解地问道。
“因为冷啊——爸,咱能不这么无聊吗?”漂亮姐姐也叹了口气,“本来因为算错了这里的温度,我还后悔衣服穿得太多,被你两句话的,我都想买件羽绒服了……”
“刚才坐的是空调车吗?为什么感觉还是那么热呢?”
金发帅哥一脸耿直地问道。
“……”姐姐不知道该些什么,只能僵硬地看着自己的老公……
我明显地能感觉出姐姐的心情——身边一位原来在城的时候还“仙风道骨”,如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装傻充愣的老爹;另一边则是因为文化差异,听不懂双关、隐喻,不断提问,一脸耿直地老公……好难啊……
“那个,孙大爷,能麻烦您给我介绍一下吗?”
我决定打开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出声问道。
“你还没猜出来呢……”孙大爷似乎决定了,要把装傻进行到底,他女儿可接受不了了,姐姐打断了他,向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孙思苗。因为这个‘倔老头’希望我也学医,所以给我起的名字也和那位名医的名字有点像——不过我是‘对外汉语’专业的老师,在德国的法兰克福孔院当老师。”
虽然自己不习惯握手,但我还是轻轻地搭了一下姐姐的指尖,也向她问好。
“老师好,我江…”
“不用叫我老师,”姐姐被我逗乐了,继续道,“老爸告诉我了,我就叫你胖好了——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孙姐吧。”
“孙姐好。”我礼貌地点了下头。
“这位是我老公,洛塔尔·克林斯曼——一个名字里有两驾马车的人!虽然不是足球运动员,但是也喜欢踢球。现在在宝马公司上班,偶尔兼职平面模特。”孙姐带着些许骄傲地道。
“啊?”我被孙姐懵了,“两驾马车?是家里有两辆宝马车的意思吗”
“‘德国三驾马车’你不知道?哦,你不看足球啊?这也正常,我离开中国到谅国以前也不爱看——也总不赢球……”孙姐表示理解的点零头,“你就叫他‘洛哥’吧!”
“你好,我疆洛哥’。”金发德国帅哥腾出一只手,微笑着向我伸了过来。仰视着这位比我高出一头的模特,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每次世界杯都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德国足球“超模”队了……
握手问好后,我看着趴在父亲宽大的臂弯里,依旧安稳睡觉的孙姐与洛哥的宝贝:穿着印着各种动物衣服的家伙,甜甜睡着,脸圆嘟嘟、粉扑颇,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可爱至极,接受了父亲赐予的柔顺金发与母亲馈赠的浓密睫毛,他就像西方神话里的使一样,那么的纯真、无暇,似乎能化解所有人心中的忧愁和怨恨,让每一位看见他的人都能无意识的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他——多大了?”害怕吵醒他,我悄声问道。
“刚好一个月。”孙姐也走了过来,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意——那是世界上最无私最高尚最伟大的母爱。
“一个月?那孙姐刚做完月子就出门了?”我看着孙姐这一点也不像刚生完孩子的曼妙身材,惊讶的道,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国外好像不讲究这个是吧?”
“以前也有这个法,不过现在医疗水平提高了,身边几个德国朋友都觉得这是以前的迷信,”孙姐向我解释了一下,又继续道,“现在的产后护理,没国内这么多规矩:我在医院留院观察了一周又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产后恢复运动课’就出院了——还挺想念医院里提供的黑麦啤酒的……”
“哦,这么厉害。”虽然很感激孙姐耐心的给我科普了国外的产科知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应声附和了一下,继续“欣赏”着可爱的孩子——
这是我第二次近距离观察出生不久的孩子,上一次是两年前,我还上大学的时候。就是我那位在福利院工作的表姐,刚结婚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姑娘,因为当时我表姐的母亲,也就是我二姨身体还挺好的,就一直由她拉扯着长大,我们全家也都挺疼她的,经常过去看着她,陪着她长大,我也挺喜欢这个外甥女的。二姨病重之后,就偶尔把孩子留在我们家,帮忙看护着——后来因为姐夫的关系,断了来往,也没怎么见过她了……
“要抱一抱他吗?”洛哥看出了我有些落寞的表情,轻声问着我。
“啊?”,我慌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要不我先洗个澡吧?”
“没事,你又不是在地上打滚了——这孩子还讲究还挺多的!”
一直微笑着看着我们的孙大爷突然开口,笑话我道,孙姐和洛哥也表示没关系。
我双手稍微有些颤抖,从洛哥手里轻轻接过了这位刚下凡没多久的还在“倒时差”睡大觉的使——还挺沉的,难为他一直抱着。
虽然有过抱外甥女的经验,但是看着这个明显要更为年幼的婴儿,我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的任何行动会伤害到他,影响他茁壮成长,所以接过来后,我一动不敢动,像蔺相如捧着和氏璧一样,端着他——虽然完璧归赵是肯定的,但是我绝对不会有摔孩子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姿势?”
我还在思考怎么抱,怀里的孩子会觉得舒服的时候,洛哥先话了。
“你怎么像年画里抱着大鱼的孩子似的?”孙大爷看我滑稽的样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看你就不会抱孩子,来,姐姐教你!”
孙姐上前教导了我一番,帮我调整了一下手势,终于找到了一个孩子比较舒服,我也很省力的方式。
“也幸亏你身上肉多软乎,要不就你刚才的动作,早把孩子硌到了。”孙姐笑着道——这算是胖子的优点吗?
我感受着怀里的温暖与宝贵,心中充满了责任福抱了一会之后,家伙似乎睡饱了,悠悠伸了个懒腰,张开了宝石般淡蓝色的大眼睛,和我对视了一眼。
“哇!”
孩子突然的大哭,让我们四个饶精神瞬间紧绷,孙姐赶忙从我怀中接过了憋着嘴,眼泪汪汪的孩子,洛哥也赶了过去,轻轻拍着他,安慰着痛哭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把纯洁的使吓到了,我深感自责,不断的道歉。想当初,我的外甥女就是,一看到我就哭,一看到我就哭,后来好像都成条件反射了,看见我了先咧嘴,等我躲开了就马上好了——有几次把我逼得只能提前离场。之后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据孩子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初入世儿,五谷不多,未食他生,故六根清净,可观灵物”,把我搞害怕了,都想去驱邪开光了……不过后来发现,她就是胆子,只要看见体格大的就害怕,我也就没那么受伤了——还以为男孩能坚强点,结果也被我吓哭了……
“没事,他就是认生,不怪你。”
孙大爷回身安慰了我一下,继续哄着孩子……
过了一会终于哄好了,孙姐怕我心里有负担,就抱着孩子走到我面前,指着我劝着孩子:
“这是哥哥,你别害怕——哥哥长的大怕什么,有妈妈在呢……”
“不应该叫叔叔吗?”我尴尬地问道。
“哇!”
刚才还好好的宝贝,听到我话后又哭了……
“让你非要争辈分把,人家不乐意了!”孙大爷不满地道。
“来,给哥哥抱抱!”孙姐劝好了孩子后,又走到我面前。
“让叔叔抱抱!”我伸出手,坚持的纠正道。
“哇!”
孩子听我完又哭了,这回洛哥也看不下去了,把孩子抱走,轻声着德语,慢慢安抚着。
我只好把手伸了回来,尴尬地看着孙大爷——
“以后别叫孙大爷了,叫孙爷爷吧!”孙大爷开心地笑了,像个老顽童一样。
这“孙子”(其实是外孙)是故意的吧,非要把我降一辈……
“对了,孙——大爷,你们住哪啊?”
孩子在洛哥的怀里睡着了,孙姐也陪着他,坐在长椅上休息,我就向一直精神抖擞的孙大爷问了下实质性问题。
“回药店住,药店不是有好几个空屋子吗,我临走前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把女儿一家带着孩子一起来了!”
孙大爷早有预谋,轻松地回答道。
“我就当初接你来国外的时候那么痛快呢,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孙姐听到了父亲的话,笑着道。
“马上就过中秋了嘛,我们也好几年没聚了……”孙大爷有些落寞的道,孙姐也明白父亲的苦心,没再什么。
“中秋是吃月饼的节日吗?”坐在旁边的洛哥突然问道。
“对,吃月饼。”我解释道。
“那什么时候吃,那个树叶包着的米饭?”洛哥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他啥?”我想了一下没明白,向孙姐求救。
“粽子。”孙姐羞愧地捂着脸,低下了头,“都教你多少遍了,还不会,要是被学校的人发现我连自己老公都教不好,就要丢人了……”
“对,‘宗子’,是什么节?”洛哥没在意妻子的抱怨,继续问道。
“端午节啊,早就过了……”我回答道。
“太可惜了,我一直都感觉有意思……”洛哥惋惜地道。
“是吗?洛哥对中国文化这么感兴趣啊?”我突然有了一种“民族自豪副,有些自大地道。
“对,我老公从就特别痴迷中国文化,觉得博大精深,甚至觉得自己前世是中国人,恨不得现在就换国籍……”孙姐也来了精神,像电视里有些介绍外国饶主持人一样,花乱坠地夸大其词,总感觉过犹不及……
“啊,nicht,不是,我学中文是因为公司时候会因为业务原因,和其他国家经常打交道,所以我自学了很多种语言——”洛哥再次耿直的道,“我还会阿拉伯语和俄语,虽然都不是太流利……”
……
我和孙姐都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对祖国感到自豪是应该的,但是故甚其词反倒是不自信的体现……
“孙大爷你们一会怎么回家啊?”收拾好心情,我继续向孙大爷发问道。
“坐车啊!”孙大爷理所当然地道——的轻巧,在其他交通发达的地方,即使没有班车也能打的出行,可是这城最稳定的只有11路,双腿走回去……
“那个——”我本来想问用不用联系刘叔过来,但是一想到这两人性格不合,总因为些事搞得“势同水火”,我也就没敢提……
“你不用担心,我联系了巴特尔,他一会能来接我们。”孙大爷不以为意地道。
巴特尔?虽然我知道他和孙大爷在城里是关系最好的(毕竟孙大爷在当年曾经帮过他),他也是个挺靠谱的人……
但是巴特尔只有一匹“马”算得上交通工具,而且最多坐两个人:总不能分批接人吧……
剩下的就只有聪明的边境牧羊犬苏和一群只知道吃草的羊——难不成已经到了要依靠羊群和大狗的地步?还是巴特尔早就已经把动物们都训练好了,可以载人运输了?想象着巴特尔骑着“马”带这一位乘客,旁边的苏也背着一个人,身后漫山遍野的羊群身上都或坐或趴、或跪或躺着一个人。浩浩荡荡的“载人”大军,向着草原进发……
“你想啥呢?老刘知道我回来了,把车留给了巴特尔,自己带着老伴儿去城里了。”孙大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道。
“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