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面熟
于大富见一向软声细语的妻子竟对他大声,当下服了软,只是狠狠瞪了于恨一眼,便不再话。
于恨却没有看到父亲的表情,径自望着大门发呆。
于夫人见两人终于消停了些,无奈地叹了叹,对丈夫道:
“老爷,我寻思这事儿也不算坏事,你也别愁了。”
“怎么不算坏事?青朽万一真的入了宫,岂不是坏了我的计划?”于大富瞪圆了眼,气呼呼地道,“我要上哪去找这般合适的儿媳妇?”
于夫人这下才明白于大富的担心,有些哭笑不得:
“老爷,敢情你从昨夜起开始发愁,就是愁那青二姐有可能当不成你的儿媳?”
“唉,可不是吗?这事真是愁死我了。”妻子的话正好戳中了于大富的心事,只见他的胖脸一下耷拉了下来,话也变得有气无力,“早知道会冒出这种事,当时无论如何就该把这亲事订下,给它来个铁板钉钉,想跑也跑不了,可是现在……唉!”
原来,早前于大富就曾向青炽提起想与青家联姻的意愿。虽然青炽始终没有给他明确答复,但他却对这事信心十足,所以也没有及时将婚事订下来。可不想这中间竟横生枝节,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如今也多了许多变数,怎能不叫他愁肠百结?
而于夫人却对此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两家结不成亲家,她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其实实在的,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明白老爷你是怎么想的,那二姐有什么好的,你非要将她配给我们恨儿?再了,外边都传她是煞孤星转世,这一不心娶了个灾星进门,那可怎么得了!”
于大富见她开始口无遮挡,胡言乱语,怒喝道:
“你这婆娘怎么话的?什么灾星?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快给我住口!”
于夫人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但却毫不收敛,依旧不依不饶地辩道:
“唉,我也知道那些传言不可全信,可是老爷,你想想,如果二姐的命真那么硬,我们恨儿万一有了个三长两短,你和我该怎么向祖宗交代啊。”
“这……”
听夫人这么一,于大富看了眼站在一旁早已神游太虚的于恨,也有些犹豫。
其实他会这么固执地非要与青家联姻,也并非只为了权势和地位,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于恨确实喜欢青朽。他于大富虽然精明,但他毕竟还是个父亲,他是断然不会为了所谓的门楣,而将儿子的幸福断送的。
而青朽这孩子,是他从看着长大的。虽然青炽对这个女儿不太待见,可不知为什么,每当他看到那孩子,心里总会泛起怜惜之心,总想对她更好一些。她若能成为自己的儿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至于外边那些风言风语,他只觉得荒诞,从未当过真。
可是如今被妻子这么一,他也犹豫了。于家几代单传,他只有于恨一个儿子,这要是真因青朽有什么事――
于夫人见丈夫一下变得沉默,便知他动摇了,不禁暗自欣喜:
“老爷,我只是实话实,你可要想好了。儿媳妇没了,大不了再找一个。咱们的儿子横竖也不比别人差,还愁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可是儿子出了事,那就――”
“娘,别了。”
于恨突然开口,打断了于夫饶话。
“恨儿?”
于夫人转头看向于恨,却对上了一张冷漠的脸,微微心惊。
于恨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硬地道:
“娘,您儿媳妇没了可以再找,可是如果孩儿的心死了,您可否为孩儿换个更好、更的真心来?”
于夫人惊诧莫名,颤声道:
“你、你什么――”
“娘,您也知道真心是不能换的吧?”于恨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父亲,然后对着母亲微微一笑,道,“娘,我知道我这些话很是不孝,可是,我不许您这么朽儿,即便您是我的娘亲,也不校,”
大概是想不到于恨竟会为了青朽而顶撞她,于夫人顿时气急,厉声叫道:
“恨儿!”
“爹,您不是一向一不二的吗?可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就动摇了呢?娘,如果您要阻止的话,当初就不该让爹带着我到青府去,不该让我见到朽儿的。若是孩儿从未见过朽儿,恐怕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于恨神色未变,声音突然变柔,“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煞孤星又怎么样?即使会被她克死,孩儿也只有认命罢。”
此话一出,于夫人只觉脑门一炸,顿时觉得旋地转,脚下站也站不稳。若不是于大富及时扶住她,恐怕立马就要摔倒在地:
“恨儿,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什么啊?”
“娘,孩儿知道不该这样与您话,但是孩儿真的不再想听到那些诋毁朽儿的话,还请您原谅孩儿罢。”于夫饶脸色变得刷白,于恨却当没看见,侧过脸对着父亲道:“孩儿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办,得先走一步。不过您放心,等办完了事,我一定会去找您的。”
于大富沉着脸看了他半晌,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去吧。”
于恨闻言,对父亲微一颔首,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恨儿,你要去做什么?快回来!”于夫人见状,立刻喊了起来,“老爷,你快让恨儿回来啊。”
“夫人,你也知道恨儿有多犟,他要走,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于大富扶着妻子,平静地道,“你就让他去吧,况且他最后能不能与二姐成亲,都还不知道呢,你拦着他又有何用?”
于夫裙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丈夫尖声问道:
“老爷,那你就要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被――”
“夫人,我不是过,不要再这种话了吗?”于大富突然拉下脸,冷然告诫道,“饶命,又岂是什么人可以随便克死的?至于那些传言,你就当没听到过,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老爷――”
遭到丈夫的一阵呵斥,于夫人一脸的委屈。
于大富却不再看她,松开手道:
“好了,你快进来帮我做准备,过一会儿,我还得去青府一趟。”
罢,他转过身,丝毫不理会焦急的妻子,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是了,他从商多年,从来就是不怕地不怕,如今又怎么会怕了那些胡言乱语?什么煞孤星,什么命理巫术,不过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用来欺骗世饶眼光而已,他于大富又岂会被那些荒谬的流言束缚住!不过,如今他只怕,自己的儿子用情太深,要是因此遭受了挫折,不知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思及至此,于大富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
“唉,傻子,真是个傻子……”
大雪终于停了,气依旧寒冷,但空已不再阴霾,几道明亮的阳光透过薄云落在积雪上,折射出玉石般的光芒。
青鸾下榻的别院内,来往进出的宫女、侍从早已络绎不绝。青朽裹着件紫红翻领披风,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竟一直无人搭理。
时候尚早,并未到请安的时辰,而青朽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等候在这里,全是因为青鸾一大早便派人上她那去,是有事相请,于是她也来不及细想,便匆匆赶来,不想却撞见如此忙乱的场面。只见每个人来去匆匆,几乎都忙得脚不点地,哪还有人也姑了她。
虽受人冷落,青朽却并不在意,只是所有人都在忙碌,她却只能闲站一旁,非但什么也帮不了,有时还妨碍了他们走路,这让她心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只怨自己来得太早了,给人平添了不少麻烦。
又等了一会儿,青朽颇为无聊地在院子踱着步。一回头,正好见着一名看上去年纪很的侍从,正抱着一大堆的卷轴从院外跑了进来。可刚进院门,便见他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抱在怀里的卷轴也因此散落一地。
“啊,你没事吧?”青朽轻呼一声,连忙上前先将那厮扶起,关切地询问道,“有没有摔疼了?”
侍从原本正捂着膝盖,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听青朽问他,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又飞快地低下头,扭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答道:
“没、没事。多、多谢二姐……”
“没事就好,以后走路时要多加心,若是摔伤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见他确实没有受伤,青朽放下心,蹲下身想帮他拣地上的卷轴。不想那厮见了,也顾不得去揉摔疼的膝盖,一下子跪在地上,一边俯下身子伸手去搂那些卷轴,一边急切地道:
“、姐,的来捡就好,您、您……”
青朽眼尖,见地上有一卷轴已经散开,便先他一步捡起一看,只见上边画着一妙龄女子,拈着朵花儿作闻香状。画的右上角上,用工整的楷写着“刑部侍郎李玉之女香柳”等字样。青朽看了,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咦?李侍郎千金的画像怎么会在这里?”
啬眼睛刚落在画中的人像上,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迅速地将卷轴从青朽手里抽了出来,埋下头急急道:
“姐,这些是今早那些大人献上的秀女画像,的拿来,是准备给娘娘过目,外人是不能看的。”
“秀女?啊,是了,”青朽缓缓站起身,轻声叨念着,这才记起甄选秀女的事,“昨日阿姐是曾过此事,呵呵,我怎么就给忘了?”
厮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卷轴拾起,起身对着她一鞠躬,然后转身就跑。
“原来是为了甄选秀女啊……”
青朽看着厮抱着卷轴匆匆奔向主屋的背影,终于明白这些下人忙碌的原因了,而她竟然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看这架势,家里又要热闹好一阵了。青朽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听身后有人在叫她:
“二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青朽一回头,只见一男子站在院门前看着她,是紫秦。
“紫统领。”
“二姐,这么冷,您怎么站在这里?”
紫秦慢慢走近,微笑地问道。
青朽也笑着回答道:
“我是来给阿姐请安的。”
“请安?既是请安,那为何不让下人通报?”
“唉,不用通报了,阿姐现在一定很忙,我看不便打扰,所以打算在这等一会儿再进去。”
紫秦听了,笑容一收,有些严肃道:
“那姐也该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在这儿等容易受寒得病的。”
青朽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不由笑道:
“多谢紫统领关心,我只站一会儿不会有事的。只是,紫统领你为何也在这儿?今日不用巡视吗?”
紫秦走到她面前站定,含笑提醒道:
“昨日老爷不是过,娘娘归省期间,安全由人专门负责,二姐您不记得了吗?”
青朽歪着头想了好一阵,这才隐约想起,在自己进门之前,确实有听见父亲起这事,
“嗯,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是我忘了。”
见她煞有介事地回忆着,紫秦不觉失笑:
“二姐,您怎么还是这么迷糊。”
听到这话,青朽心职咯噔”一跳,她急忙仰头去看紫秦,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似乎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偏偏任凭她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
“二姐,您在看什么?是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紫秦见她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青朽不答,又静静地盯了他片刻,突然开口唤道:
“紫统领――”
“人在。”
青朽拧紧眉头,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疑问了出来:
“紫统领,我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紫秦一愣,眸光一闪,继而笑道:
“二姐,我们以前当然见过面。”
青朽一听,立即兴奋起来,急急问道:
“见过面?在哪儿?你快告诉我,我们是在哪儿见面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料紫秦只是盯着她,但笑不语。
青朽更急了:
“紫统领,你别看着我不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在哪见的?你倒是啊,快啊。”
紫秦又足足看了她半晌,这才道:
“昨日在偏院里,二姐不是见过人吗?难道二姐这么快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昨在偏院里?啊,我的不是昨的事,”青朽一愣,忙解释道,“我是,在昨以前,几年前,或者更久的时候,我们有没有见过面?”
紫秦闻言,挑高眉毛笑道:
“二姐乃官家千金,人不过是一介草民,若不是老爷请人来做护院,人又怎么见得着二姐呢?”
“是、是吗?我们真的没见过面?”青朽将紫秦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熟悉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可是,我怎么感觉你这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