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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于是她敛起温柔,只把它值得的人,露出如针尖的锋芒,她告诉自己,不要再痴痴地好下去了,就算为了自己,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这样了。思绪飘飞间,浣相扶着的手突然一顿,谢愿冷着眉眼瞥她一眼,小丫头惊着了,立刻颤颤道:

    “主儿,佛仙堂到了。”

    谢愿这才敛了神色,或许是浣相从来没见过自个儿如此冷戾的眼神,被吓着了,心底那个温温柔柔的谢愿突然责备起来,瞧你把她吓得。她只是用力一挥,不再自顾自地想,跪于蒲团上,手持佛香静静焚烧着,缠绕出缕缕烟雾。“民女谢愿,望得佛祖保佑,愿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出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她在心中默念。谢愿将一肚子的好词儿全用来保佑孩子,全然忘了自己。

    她是怎样一个人啊,温柔,大方,亦或是知书达理?从来都不是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臣服于世俗的姑娘,可是她不甘,她努力地挣脱牢笼挣脱禁锢,可是晚了。

    佛祖在上,保佑谢愿永远都是谢愿吧。

    “不必多礼,”我慢吞吞的摆了摆手,继续蜷缩在我的披风里,汲犬风刺骨中最后一点热量,被冻的僵硬发麻的脑袋缓慢消化着乌女递过来的话茬子。华修容…李君兰?凤仪宫?大小李氏是嫡嫡亲的姐妹两,今朝又是皇后逝去的第三个年头,小李氏至灵堂悼念早去的姐姐自然无可厚非。只不过么,我狐疑看了眼对面英气的女郎,究竟是小李氏做了什么,才叫这位素日里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宓长使吓得失了主张?亦或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心里头一根弦好像轻轻被拨弄了两下,微妙的很,抬头冲人笑了笑:“我没事,只不过冷风吹的有些肚痛才寻了个地儿小坐片刻,”努了努嘴:“说曹操曹操到,我那丫头替我寻人去了,这可不就来了。”

    绵绵携着个眼生的丫头一道跑过来,我略略问过几句,才知这小亭离宫道不远,不过是如今凤位空悬,素日鲜有人烟,姑且才未安置几个奚女在跟前伺候。我点点头,伸手拍向沾染上些许敢的袖口,才借力起身。甭管这二人是做些什么勾当,都与我无关。况且两地离的极近,谁知道小李氏会不会突然从背后冒出来,若是能打个照面就走自然无事。就怕当真被乌女撞破什么见不得的人的丑事,连累我跟着吃挂落:“得啦,既已经知晓往那头出去,咱们也别站着继续喝冷风了,一道回去吧。”

    我顺势邀请乌女同路,开玩笑似的问:“我听说了宓长使养了几只鹰?想必是个胆子大的,怎么会被修容主儿惊到?”冲她眨了眨眼,半真半假的补充:“若是被她听到,肯定是要不高兴哩。”

    云鬟高动水宫影,珠翠乍摇沙露光。时人言,洛女仙姿绰约,状似蔽月轻云,见之心生摇曳,不能自抑

    适逢近日得了块罕见的紫石,我像拥着什么宝贝一样揣在怀里,打定主意要好生利用,也学学新年宴上那些多才多艺的漂亮姑娘,能泼墨写意,挥斥方遒

    我一壁拎着笔涂涂画画,一壁绞尽脑汁念叨着从书里头窥见的零星字眼:“紫草汁虽易上色,却常保存不当褪色变灰,与神女极不相配。紫石是用着麻烦了些,但胜在颜色细腻,可久久留存,用在这幅神女图上最最适合不过啦。”

    绵绵从我身后探出脑袋,知晓我这四艺是个什么水平,便不多言,只指着空空如也的面庞发问:“主子,您怎么…”

    “我观这满室女子,模样呆板生硬,艳丽有余却丝毫不见风情,”我嘟着嘴小声埋怨:“神女入世人梦乡,怎独独舍了我一个,当真叫人不快活。”

    我不喜欢这些刻板的女眷画像,宫里头的妃嫔美则美矣,取之入画也颇为奇怪,让我觉着自己仿佛个登徒子。但画像无脸更是骇人,我飞速过了一遍我见过或清秀或美艳的诸多面孔。一个促狭的念头自我心头升起,我三两笔勾勒出眉眼,被自个儿逗的前仰后合。惺帝生的俊秀,与这紫色裙衫结合也不显违和,反倒实打实的有几分可爱。我几欲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好在这个钟点画室内仅我一人。我偷摸着晾了半晌,像怀揣着什么宝贝,风似的奔回我的留仙,打定主意要将这幅画锁在我的小库房里

    迎上他的笑意,方觉心下松快几分,这种笑是怜止希望看到的,她希望皇帝瞧见自己,会暂且从政事的三千烦恼中抽身出来,如此才能容得一方活泉荡开涟漪,天光云影共徘徊,不至于一直绷着弦儿,松快不得,反而出了毛病。人家说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在这里又何尝不是。若说排忧解难是高估了怜止,闲时消遣,倒是尽可以做得。怜止起身,将十指尖尖在他面前展开比了一比,如笋芽儿似的,白净,只指尖略微红了,她笑:“妾出来时只想着快些走,一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好在有披风罩在外面,把手拢在里头,也无甚大碍。不信您瞧?”

    况且暖阁地如其名,短短一时倒不觉得什么,然而到底把寒意隔绝在外,阁内如同造出一个春天。怜止往他身边走了几步,距离便近了些许,听得人言,虽然他并不在看自己,但不知怎么从话里觉出撒娇的意思。最初疑心自己听错了,然或此刻不能细细琢磨,还是回身把那盒儿端过来,端端正正放在几上:“这可是您自个儿,忙得连饭都顾不得用。”一壁随着说话把锁解了,一块圆圆的饼茶搁在格儿里,旁边细格子里是梅蕊半夏,还有压得薄薄的雪片洋糖,倒也玲珑可爱。

    “妾这味茶是佐君,养性的,您总不能嚼茶充饥,少不得请您亲自选了主君来配它。如此又有吃的又有喝的,还能把梅花也一起赏了,岂不好吗?”怜止一通缀锦添花的话,只有这种时候才妙语连珠,她也好奇着,皇帝会用什么吃食来搭自己的茶。“也叫妾尝尝御庖的手艺。”

    她不曾知会一声儿,乌兰妮也没什么准备,阁里照旧是家常的摆设,又是年关,外头的事儿还忙不了,乌兰妮也就关照得少些,有躲懒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见了纪怜止,乌兰妮第一反应是教吴钩倒茶来,但一触茶壶,已经是不温不火的,一点儿意思没有。若是就乌兰妮自个儿,不过润润嗓子罢了,不挑的;但用来接待贵客就过分了。

    “去替纪嫔沏了大红袍来。”乌兰妮吩咐下去,又忙对纪怜止道,“您坐。妾也未有什么准备,您多担待着些。”

    场面人的客气话说尽了,乌兰妮才想起自己的事来。桌上正好乱糟糟地堆着笔墨纸砚,乌兰妮新写的字还晾在一边。她的字的水平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现在她不是要求纪怜止的夸赞,只是想问个底线:“这两日看着对韵实在记不得,就手便抄了些。妾实在不曾多写过这些,您瞧瞧,可还像个汉字的样儿吗?”怕她误会了是要鉴赏,忙补充道,“不是多好看:能认得就是了。”

    见纪怜止拿了一本新的诗文,乌兰妮猜想着是要给自个儿看的,但她未开口,乌兰妮当然不好自作多情地要。她只是针对纪怜止的俏皮话儿,脸上显出些红晕来:“您瞧您说的,不过是陛下一时新鲜罢了,陛下对您才是深情厚意呢。”然后才用期待的眼神望向那册书:“这是?”

    乌兰妮正走的急,不妨被人扯住了衣角,她心底便不由自主地窜起一团火来。本想疾言厉色地说两句先声夺人引人注意,把自己原是迟到的事儿遮掩过去。可是等她看清楚那人的面颊,那火气还没升起来就消灭了。乌兰妮见得贺朝急切,也蹲下身来听她说话。

    闻得“撞衫”二字,乌兰妮下意识地望向李君兰的方向,又瞧了眼贺朝的衣裳,这款式料子都有八成相似,确实是件棘手事儿。若是隔着些距离也就罢了,偏生贺朝坐在李君兰一打眼就能看到的地儿,纵然没当面给捅出来,心里留个疙瘩是免不了的;要是真像贺朝说的教皇帝太后看见,必然是要当众落个没脸。乌兰妮自然无法拒绝,照例埋怨她两句:“不是教你出来时要多留神些了吗?怎么还犯这种错误!”手下却趁着皇帝太后交谈不曾往这一道儿看时,拉贺朝起来,“快快,到我的座上去。”

    想不到这时背后一道冷冷的声音打乱了乌兰妮的计划。乌兰妮转过身看着她。纪怜止在乌兰妮心里头是个好相与的人,从没看她笑得这样刻意冷淡过。那两句话想是误会乌兰妮要坐她的座了,本是一句话就能排解开来的,想不到她却点了贺朝的名儿要她回话。私底下的交情是不好拿到台面上讲的,且纪怜止误会她们不守礼法,面上看着竟然是动了真怒。压她们一级那也是压着,乌兰妮不好替贺朝开口,只能不自在地站着,瞧贺朝如何应付作答。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觉得自己做惯了这副微笑模样,在府中是和小吴氏共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到宫里则更多了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较量。如今想来,母亲的确没有说错,后宫就是女人的战场。宠爱、权势、位份、荣耀……我们的欲望太大,要争要抢的也太多。我不能拿自己的命运和金华吴家的前途冒险,所以我自然也不敢,不敢相信任何人,甚至于一点点个人情绪、想法都不敢表露在人前。重重枷锁桎梏,我没办法活得那么潇洒。

    心下百转千回,我面上笑意不减,只瞧着她三言两语一通辩白,还隐隐带些警告的意味,倒也算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只是那谢氏所说的“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我却实在是不能承受。

    “姐姐我心直口快,同谢妹妹闲话几句罢了。那纪氏得了皇上应允,可以随郎画师学画,实在是有福有运之人,难道还不能叫我们说几句羡慕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才会小事化大,觉得这是祸从口出吧?”

    我微微挑眉一笑,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了这是非之地,懒得和她再辩。她如今既然与我平级,又无协理六宫之权,拿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若要旁人心服,也该有这个本事啊。

    静处可听针。

    在她生前,我不会这样平缓眉目同她说话,如今对着冰凉的木牌,倒是陡然有许多故事,想要一一讲给她听。窗牅里透进一抹清凉的月影,描在我腕上,分明在插上香时,轻轻颤了颤。

    夜语低迷,青帐添了绰约的影。伴着酒意,红霞攀上两颊,生将满腹的话吞了回去。方启门要离,却听见悉簌的声儿隐在未知的浓黑里。我压下了步子,一面示意身侧的人禀息,要探究竟。却只低声来回,并不清楚。稍待片刻,心下将两人约勾出个影儿来,方是砸出一句,断了二人私语。

    “两位,明月之夜,不若出来赏?”

    心生疑惑,定要将她二人抓了出来。我自然未有什么阴晦之事深藏,只是方才同李敬兰说的那些话,再不欲叫第三只耳听了去。原本,这便是我的软肋,如同许多豆蔻女儿,深怕这黑夜。

    “墙角无梅,亦无佳酿珍馐,岂没趣儿?”我似是寻常寒暄,又添了句。“或有什么值得顽笑的,本主也与你们同乐。”

    地上起了霜,孤月高挂,我止住了从面前流走的风,只将一双眸投去,搜寻二人。

    西山染了红妆,夕阳抹了胭脂,雾霭画上眉黛。轻浅的风携来落日的暖,邀着如火的枫叶与之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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