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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程有容着两日的困倦叫她根本不愿意从自己的瑶华阁里出来。暖融融的瑶华阁早早的扯去了熏香,程有容自己仔仔细细挑拣了花枝,还是每日不重样的新鲜。她贪图香气四溢,可如今她用不得熏香。她抚上了自己平坦的腹,呢喃。“就为了你,还得委屈我好一阵子。”金氏产的消息让程有容惶恐不安。她不想走这样的老路。程有容如今的衣衫厚重,她生怕自己染了半点寒气。程有容早上起来进零粥,心里头又一阵难受,懒散的看了会书,又睡了下去。这会子才醒,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纱,外面的光正好。她的脑海里突然有了外面暖融融的阳光。

    她这才堪堪支起身。程有容在外头加上了狐裘氅,想着外头这时候舒坦,还少加了一件里衣。饮者和程有容一道行,有容和她在哪个不知名的草坪上走走停停。程有容的目光被路边的一株海棠花吸引住了。她瞧着欢喜,这才想折下这枝花。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毽子砸了程有容折花的手。

    “哪里来的东西!”程有容猛的撒了手,程有容的手是仔仔细细养着的。肤色雪白骨指分明,她以自己柔荑纤细为傲。她这会子仔细瞧瞧,手背上头都泛了红。姑娘花没摘成,自己还给山了。“去找!”饮者见程有容面有不虞,这便往前头找人。

    面前的姑娘瞧起来有些憨憨的,虽只是一瞬儿,却露出她误以为以欢当真不过是此处入宫的新秀了,倒是难得有这般单纯可饶姑娘了,先前的新秀,与自己有过交谈的,例如大吴氏、吴氏、贺氏,皆不过是腹中各有心思的主儿。

    崔以欢着实被她那一瞬间的茫然逗出了笑来,她实打实忍不住笑,“噗嗤”一声便是喷了笑来,以欢自觉仪态有亏,遂忙用帕子掩了唇角,遮去满面的笑意。半晌,她方才轻咳了两声,缓缓道:

    “唔……你晓得我是后妃?”

    这话一问出来,以欢自个儿也觉着自己**。可不是么?衣着皆是九嫔修媛的品级打扮,更何况还有一个如此醒目的大肚子,这丫头若是瞧不出来也是瞎了。

    她显得有些讪讪,旋即转了话题,笑吟吟道:

    “聂家的姑娘,倒是不辱这门楣,通身的气派不俗呀。聂姑娘,你会什么?”

    以欢含着笑看她,却是实在好奇,这聂姑娘忠门之后,不晓得是擅长寻常姑娘的琴棋书画,还是些别的玩意儿。

    脚下的毽子才飞了昭怀就急匆匆去寻,提起裙裾碎步前去蒹葭也跟着,不出几步瞧见一个也这般急的丫头,昭怀停了伸长了颈往后瞧,只见一雍容女子肤白貌美略带怒气,葱手印了片红,昭怀稍一看便晓得闯了祸事,绕过那急匆匆的丫头来到那人跟前,端了礼语中多有歉意

    “秀女聂氏请您安,我没瞧人惹您伤了犯了大错,还请您息怒”

    昭怀毕恭毕敬,柳叶眉拧在一块满是抱歉,眼前这位面容姣好肌理细腻骨肉匀定是贵人,此番冲撞怕是难逃罪责,昭怀只能怪自己玩得忘神竟忘了是在深宫别院当作是田中作乐了。

    总不能再收回去。低下头去,好似有些害羞,双手抚皱了裙衣,嘴角却勾出一抹冷冷的笑。

    “你就是了吧,我的因果。”

    杨臻年纪轻,加之是顺产,左不过一两日光景便恢复大半生机,她凝视着咂嘴哼唧的婴孩,心中软成一汪水

    的婴孩还未彻底褪去胎红,在她母亲笨拙的怀抱里酣睡着。杨臻胆怯的伸了根指头,轻轻触摸婴孩握紧的拳头,得到了一个用力的回握,与风拂过银铃般的细碎笑声。绵绵就站在杨臻身侧,本欲同她道这几日阖宫大事,见主子咧着嘴笑了,先拾了一箩筐不要钱的好听话,再续着方才的话头

    杨臻的心神全放在怀里这一团娃娃上,不时嗯了声做回应,只在听见陛下赐了杨匡腰牌那瞬方才顿了顿。绵绵不是傻子,她服侍杨臻这么些时日,哪里不知道这位主子同御前那位杨侍卫除却表面兄妹,还有些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如今她已经成了子园里的一朵花,绵绵有些胆战心惊,也有些心疼自个儿的主子,话里话外更是谨慎:“留仙新住了两位新秀,杨侍卫那头亦是送了洗三礼,奴婢先替您收入库房,待您出了月再思量回礼。”她显然不想继续有关杨匡的话题,轻描淡写转了话头,又同她谈起钟氏与陛下的旖旎

    她略略偏头,很是为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钟氏惊讶,沙哑着嗓:“这…这同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钟家姑娘若是个有本事的,也合该得到她应得的…”她话未完,就听见绿枝略抬高了声响禀报庆婕妤登门,两人同住一殿,程氏碍于面子也无可厚非。她敛去眉眼里一片惊诧,揉了个和顺的笑对她:“我替归璨谢您,”目光自她腹流转过一圈:“也贺您大喜”

    拉了知恩到软塌上坐着,便见她递过来一个檀木盒,以及她眸中的忧虑,知晓她在担心什么,月窃双手捧过木盒,兰草纹路精致,檀木珍贵,一瞧便是用了心的。月窃心中感动,眼眶略有些湿润,面上是最真诚的笑意,不掺任何虚假,“刚在门外就听姐姐了,这是月窃的元宵礼物?姐姐待月窃可真好。”除了父亲,再没人对她如此之好了。

    玉手纤纤,缓缓将木盒打开,檀香气味温润,沁人心脾,一方素净的白色绢帕上,用暗金丝线绣了回云祥纹,一支翡翠玉莲藕躺在其上。翡翠碧绿通透,玉莲藕上镶嵌着莲子,皆是多子多福之意。月窃心翼翼的拿起,这不仅仅是一支玉藕,更是知恩的一片真情。

    月窃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朱唇轻启,莺声温软,“姐姐送的礼物月窃最是喜欢不过,拿来做镇纸月窃可是要心疼的,月窃要把这玉藕珍藏起来,日日把玩,姐姐可好?”

    知恩送了礼物来,总该是要回礼的,可从家并未带什么东西,唯有娘亲留下的玉佩算的上珍贵。月窃轻咬贝齿,心底犹豫,终还是从腰间取下玉佩,乳白色的羊脂玉佩触手温润,玉佩上杏花怒放,栩栩如生。

    月窃托起知恩柔荑,将玉佩放入她的手中,俏皮一笑,“杏花最是美好,很衬姐姐温柔地性子呢,这枚玉佩便赠与姐姐,可不许嫌弃。”

    知恩付出的真心,月窃懂,所以她也以同样真心回之,她相信,今日做的决定,此生永不后悔。

    檀香的味道飘来了,吹进凡尘俗世,两个饶心却都不静。怜止听着她剖心一样的话,在同病相怜之际,觉得又多一重心惊。愈听愈觉得,她若是为着自己,还不至于如此迫切,面前的人那种神色,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希望,盼……与皇帝的子嗣可以平安降生到自己的怀郑于是这一颗心七零八落,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聊事,砰砰砰跳得急。然而这时,面上仍然带着与她一致的叹惋:“谁不是呢?为他辟好了一块地方,他偏不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这么难。”

    怜止想起宜嫔,那日去景丰宫瞧了她,温温柔柔的好性儿下,仿佛也藏着几多忧虑。真是各有各的愁法,有了孩子的怕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日日心惊胆战;没有孩子的,什么法子都想尽了。饮虹轩固然些,不比她现在住着的瑶华,正如怜止如今在鸾鸣阁,四处都是利落宽敞,但阁子一大,更觉得空落。还好甘泉宫并不是不记挂怜止。宠爱加身,却没有子嗣,漫长的夜里她偶然惊醒,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配得起这一份记挂,或许这才是她心中症结所在。

    “你想,假若今日在佛前,把担忧都给佛祖听了,他或许怜我们,肯成全我们做母亲的心。”怜止只能勉力笑了,“实在不行,日日来,这一大通话,把他给烦了,肯定要求一个清闲吧?”

    程有容早就晓得她到这儿怎么都要和这愉嫔寒暄几句。我们俩在留仙宫住了一年,两个人也没打几次照面,来往的也不多。只是这回她添了公主,这么两步路,她若是不来,到还显得她不诚心。清音阁里头的姑娘给她搬来了绣墩。程有容坐下,她听着他们的话。程有容一笑。她的肚子如今还未显怀,程有容前几日沐浴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自己的腰身。也不知是不是她敏感,她是觉着自己的腰身是肿了些。“同喜。”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惊喜,千万不要让程有容失望。

    “钟姐儿有闲心种花种草呢,我这样静不下心的可不能呢。”程有容心里头是酸极了。钟氏她并不认识,只是她如此造作勾引的杨通文叫程有容心里头实在不快。杨通文是程有容这儿的重中之重,钟氏此番作为上不得台面,着实掉价。平时不见她有什么声响,却不想她肚子里还藏着这么些龌龊东西。

    “平日里我见钟姐儿不多话,原想着她还是个老实人。”程有容在杨通文面前蒙恩,在太后面前得脸,她自己鲜少去争些什么。不过是得了偏爱,自己的眼睛不自觉也高了。

    “她倒是教会了本嫔,人不可貌相。”程有容一挑眉毛,捏着袖口纷飞的彩蝶,话里话外的酸气儿是遮也遮不住。

    “我等了他这么久了……”程有容的梦境里有孩子软软的手臂,是孩子甜甜的叫唤。漫漫长夜如此难熬,哪怕是杨通文对程有容这样好,程有容依旧畏惧每一寸没有她的日子。“我老早就开始做孩子的衣衫。还好他没来,我这样的手艺,要做的漂亮,那可是要改千百遍的呢。”程有容记得那一顶可可爱爱的虎头帽,我为了虎胡须上的一颗明珠费尽心思,我为了这个孩子,用尽了我所有的心思。

    程有容根本熬不过自己一个饶夜。“晚上的更漏声太响了,瑶华阁的月光太亮了。一个饶晚上......太过于孤单了。”程有容形只影单,可她并不想做这孤家寡人。漫漫长夜,我需要一个人来陪。那个人绝对不是杨通文,也绝对不可能是杨通文。所以程有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腹。我希望它能承载的住着一份恩宠。

    “人事已尽。”我重新跪了回去。“信女程氏与纪氏一道在此,诚心求您垂怜我二人。听信女所求。”赐她一个康健的女儿,而程有容,一个康健的儿子。程有容心里想的,并没有出口。她希望被传达上苍的,是最后这一句。

    一定要实现啊。

    云翳拢聚,金轮隐匿,知恩仰头望,难得是雾蒙蒙的,好像藏了不可窥探的心事。知恩心里想着,想着想着便想到山东战场,领兵挂帅的男子。他的,可也是这般黑云压城的景象?

    身后的脚步声端稳走近,知恩转身回眸,是冬葵携了雨伞走来,见知恩回头望她,温声解释道。

    “主既然要去走走,备一把伞也是无妨的。”

    冬葵惯常考虑周全,万事有她操心,好像娘亲般,知恩遂多了许多偷懒的机会,在无人打扰时,做做白日梦,双八年华里,度过些世人称之为真烂漫的日子。

    入宫月余,知恩未曾停过刺绣,一针一线,把她乱如麻心绪捋顺。遇到捋不顺的,便随铁剪剪断了,抛之脑后,不去惦念。爹爹快刀斩乱麻。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知恩近来绣得多了,针线便用得快。借着去针线局的由头,她领冬葵,绕过飘散梅香的长廊,踏过雪融后的青石板路。散步亦是散心。纵色阴沉,通体仍然畅快许多。

    针线局的宫女,最近不甚忙碌。知恩听着她们闲话,迈入屋内。免去众人见礼。在一旁挑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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