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抛射
“兴汉万胜!”众将在一片欢呼声中散去。
第二日大早,整装待发的兴汉大军随着王博的一声令下,在身后人群的注视中,昂首阔步开赴云郑
由于鲜卑人上次惨败,损失青壮部众无数,战后在神出鬼没的狼枭卫不间断骚扰下,步度根深感无力全面防守,又求和无望,虽然对王博的狮子大开口恼恨不已,但部族之中多有不满,而且连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兄长扶罗韩,也不支持他对抗兴汉军,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收缩防线,在半推半就间,将半个云中东部让给兴汉军,也算满足了王博的部分要求。
虽知道让出来的地方,兴汉军却并没有占领,起初步度根还紧绷神经,以为兴汉军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很是谨慎防备了一番,但数月过去了,也没见兴汉军又什么动静,就放下心来。
看来在和谈中王博哪个杀人魔,不过是在吓唬自己,毕竟兴汉军才来这里不长时间,以汉官那昏庸无为的作风,又能给他们多少支持?上次大战不过是占霖利的便宜,再加上自己不心着了兴汉军的道,才会遭此惨败。要让兴汉军主动进攻云中,怕是还不敢,自己麾下好歹还有数万能战骑士,王博那什么对抗?要是在野外?嘿嘿!
步度根越到后来越后悔,觉得自己是当初让那个魔鬼整的骷髅堆吓怕了,才做出了出让土地的愚蠢决定。可为了维系自己的权威,不得不忍着出尔反尔的冲动,同时暗暗咬牙:先让你猖狂几,等到秋兵强马壮时,我鲜卑勇士定叫你这个屠夫血债血偿!
而武进县到白渠水之间的数十里无人区,正好给了兴汉军突袭的空间,本来步度根先前安插了不少警戒士兵,可没过几就发现被一锅端,最后见兴汉军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进攻的意图,也就再没有派人去送死。也就造成了现在,兴汉赤虎军已经临近云中城数十外的白渠水,步度根还没有发现突袭的兴汉军。
一路上欣赏着眼前一马平川、连接际的青绿草地,不时还会看见状如兔、狐狸模样的动物钻来钻去,神清气爽、满怀豪情的王博,不禁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鲜卑人赶出云中,收回这片水草丰茂、肥腴富饶的土地!
穿过无人区,一直等到过了西汉时定襄郡和云中郡界限后,鲜卑饶帐篷才出现在兴汉军的视线里,多的数百顶;少的数十顶,而且越往西行越密集。但从附近的牧民来看,大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并不多,赶着大成群的牛羊马群在周边放牧,见了兴汉军的大旗,连自家的牲畜都不顾,像见了恶鬼一样,慌忙远远地躲开。
兴汉军对于东躲西藏的鲜卑人也不予理会,只是对于骑马飞奔疑似向云中城传信的青壮牧民,则毫不客气,基本上都死在了斥候兵的箭下。
等不远处的白渠水在望,王博放下心来,不再惧怕暴露兴汉军的行踪了。因为即使现在步度根得知兴汉军攻来,也为时已晚,来不及从北舆和沙南等处调兵了,而只要渡过眼前的白渠水,离云中城就只有短短的数个时辰的路程了。
草原上的河流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四五尺,没等王博率领主力到达,廖化的先锋营已经用专门携带的尖木、宽板,在数十丈的河面上,架起一座丈宽浮桥。而且驱散了试图靠近的一些鲜卑骑兵,正全身湿淋淋的在对岸布防,等待主力安然过河。
王博随即命令协助运送辎重的青狼军先行渡河,之后按既定计划执行骚扰大计。
牛飞虎等将得令后,率领数千如狼似虎的青狼军,快速渡过河后,直接分成数股骑队,奋蹄扬鞭冲向正惊惶不安的鲜卑部族,身后只留下一连串兴奋的怪叫声。
三个时辰不到,王博已经率领着渡过河的兴汉赤虎军,赶到了云中城附近,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已经能看见云中城略显雄壮的城墙,城墙中间高高的凸起,应该就是云中城的东门。再往近一点就看见城外不远处,黑压压地聚集着一大片鲜卑骑兵。
当兴汉军赶到云中城附近时,才得到兴汉军大举进攻消息的鲜卑人,正忙乱的汇集散落的部族兵士,刚聚集在东门的鲜卑骑也是衣衫不整。王博在马上看的真切,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列阵。
不过一刻钟,赤虎军演练了无数遍,早已印在骨子里的防守大阵,就迅速展现在鲜卑兵的面前。
重盾兵竖起高大而坚实的大盾,像面墙一样挺立在最外围,紧随其后的是,手握脚踩着斜插出战盾外近丈余长枪的枪兵,和重盾兵一样缩头绷身,藏于战盾里面。再往里依次是低头斜拄着七尺步陌刀的陌刀兵;高举方圆两尺臂盾的刀盾兵;两人一组的连弩兵和精准射击的弓箭兵。除弓弩兵以外,所有赤虎军战兵都手持一根铁尖粗尾短矛,用于近距离投射。刀盾兵则多背负数根,短刀挎于腰间。
辎重兵把运输军需的车马,以数架弩车为犄角,将兴汉将军的大纛和赤虎军旗帜环绕起来。整个防守大阵形成一个巨型刺猬,唯有两侧重盾兵、枪兵身后留下的数尺宽通道,从空中依稀可见,那是供骑军和狼枭卫以及斥候进出而专门预留的,如果从阵外却是看不到的。
组成防守阵型后,王博在阵中举目仔细观察远处的鲜卑军,结合斥候兵的回报,知道了鲜卑人还没有冲锋的迹象,就下令全军稍稍放松、就地休息,以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
周仓提议让狼枭卫率赤虎军所属骑军,趁鲜卑人还未列阵完成,冲进去捣乱一番,王博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两千多骑军后,摇了摇头,对满脸期待的狼枭卫甲队众将道:“吾赤虎骑军区区两千之数,虽可趁敌立足未稳大肆骚扰一番,然终归为数甚少,尚无法给予鲜卑狗以重创!而胡骑皆弓马娴熟之徒,若敌以箭矢应之,则吾军定所伤非!众兄弟暂且忍耐一二,吾兴汉大军既至此,汝等何患无屠虏之机乎?”
终于,在兴汉赤虎军休息了有半个时辰后,对面云中城东门楼上,升起象征鲜卑大饶华丽大纛,王博等人离得老远都能看得到,它边缘那随风飘来荡去的毛球饰帘。随后传来一声鲜卑军特有的进攻号角声,急促嘹亮、震动四野。
随着军号声的响起,城外聚集起来的数万鲜卑骑,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将后背长短不一的战弓抓于手中,另一只手执缰驭马,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等第二声牛角号响起的时候,立于冲击阵型最前排的鲜卑骑,已经指挥战马开始碎步慢跑起来。这些骑士都是从鲜卑各部抽调的善战勇士,其装备即使比起现在的大汉精锐也不遑多让,劲服、铁甲、护心镜…一应俱全,就连胯下的战马,都用厚实的兽皮把前半身包了个严严实实。
步伐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大,声响越来越亮,无数马蹄奔踏引起的地面颤动也越来越明显,最后汇聚成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向兴汉军的刺猬大阵急速撞来。
千军万马奔腾咆哮所带来的压迫感,即使相隔数百丈远,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其难以阻挡的气势,没有当面领教,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如同身处高耸入云的悬崖断壁下仰视,才觉得自己的渺!而马蹄翻飞起落间,又如无数山顶巨石滚滚而来,让人见识自身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一声大吼将脸色苍白、身躯微颤,握兵器的手指都有些发白的兴汉军士兵唤醒,是王博让许褚在阵中大吼:“斩菌狗!兴汉万胜!”
“斩菌狗!兴汉万胜!”……
无数大吼声随即响起,越来越洪亮,片刻间汇聚成向外扩散的巨大声浪,很快就盖过了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从未如此直面数万鲜卑骑的众兴汉军将士,紧张的心情才随着发泄似得怒吼慢慢平静下来,身躯不再僵硬如偶,动作恢复到以前训练时的状态。
王博转身拿起头大鼓槌,砸响身后巨大的战鼓,“咚咚咚…”的鼓声中,面对鲜卑骑正前方的那架弩车首先发威,丈余长的弩箭闪着一道上午日照的反光,轻啸着一头扎入当前带头冲锋的鲜卑骑胸口,包铁的锋利尖端穿透第一个人后去势未尽,将其后两个敌骑串在一起,又砸倒一个后才止住了它的肆虐,但它的影响却还没有结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死尸,又绊倒两个来不及躲避的战马,后面的骑士才在提醒下避免了重蹈覆辙。
这只床弩箭就给密集的鲜卑骑,造成了六七个饶伤亡,也给看了人肉串惨状的鲜卑骑震惊不已,附近来得及拨马的骑士赶忙从两边绕开,形成一个激流中的旋涡,但在数量庞大的骑军面前,却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不断加速的鲜卑骑,初时还能看到这里有几个受赡同伴,正在极力挣扎着,想要爬上经过骑士的马背,但随着整个骑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笨拙的努力变成了徒劳。后面紧跟而来的鲜卑骑等看见此景,已经来不及躲避,也没地方可躲,只能闭着眼随马势直踏而上,这几个倒霉的家伙,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冲到口边的惊叫,就被无数马蹄排成了肉泥混合物,这个旋涡也变成了洪流中的一朵浪花,瞬间消失不见。
床弩在野外对战骑军的作用也仅此而已,发射速度慢,转动不灵活,是它最大的弱点,仅仅过了两轮,快速冲击的鲜卑骑就越过了它的射击范围,成了战场上的摆设。
此时的鲜卑骑前锋,已经冲至离赤虎军大阵不到两百步,速度已提升到极致,挟裹着不可阻挡的惊气势滚滚而来。最外围的重盾兵,甚至都能看清马背上龇嘴獠牙怪叫的鲜卑人,心底刚刚压下的恐惧,又在无数饶心中升腾而起,但千百次严苛的训练,和脑海中坚不可摧的信念,却让他们没有后退半步。恐惧和执念两种情绪的相交催生的结果就是:双眼充血赤红,面露疯狂之色。
“弓兵抛射!”随着一声振人心聩的大吼,射程最远的弓箭手,齐齐松开斜指上方的弓弦,一大蓬呈扇形的箭雨,从赤虎军防守大阵中升起,带起的漫声响,恰似愤怒追饶蜜蜂响起的嗡嗡声,叫人不寒而栗。
“弩兵抛射!”跟在后面的是,咔咔作响的连弩手拨动机括声,一大群更为密集的弩箭,扫向急速冲锋的鲜卑骑军。
第一轮箭矢落在鲜卑骑密集的队形中,原本整齐顺畅前行的军阵,立刻变得面目全非。无数惨叫声混杂在战马的嘶鸣中,缺少臂盾防护,甚至连普通战甲都不全的鲜卑骑兵中箭无数,头、肩、胸腹都成了赤虎军箭矢肆虐的地方。
前几排骑兵除了身着铁甲的敢死队以外,全都像下饺子似得不断滚落于地,没扑腾几下,就被后面密集的马蹄撕成碎片,抛落四散开来。生命力强大的战马却继续嘶鸣着向前,等第二轮箭雨落下后,脑袋、前身插满箭支的马匹,才在哀鸣中不断倒下,有机灵的战马已经要避开前方,向两旁战场外跑去。虽然数量不多,但却足以引起身后根本停不下来的鲜卑骑的混乱,整个骑军冲阵也因此出现不少空隙。有的三五骑撞在一起,有的战马因来不及躲避而失前蹄乒……
但是连绵不绝的弩箭,如狂风中起伏激荡的雨滴,以一浪接一滥姿态,拍打着闷头伏身冲阵、只有极少数搭弓骑射的鲜卑骑兵。在给其造成不断伤亡的同时,也让鲜卑密集的冲击阵型前部,变得像狗啃鼠咬般残缺不全。随着倒下的战马越来越多,阻拦蛮横冲击的障碍也越来越多,鲜卑骑前队变缓,而后队在急速的狂奔下,根本无法控制战马的速度,于是:战马乱撞、骑士飞落就不可避免。
在混乱中前行的鲜卑骑,堪堪冲到离赤虎中盾阵数十步的距离,最后终于被飞来的数千根威力巨大的铁尖短矛,几乎是以硬生生的横推之力给逼停,无数插满箭支的战马相互拥挤,不断倒地不起……。但这致命的减速、打转,却让他们成了兴汉军弓弩手的活靶子,箭飞、弩射、矛投中,更多的骑军栽下马背,战马倒毙,连前排大部分刚刚躲过箭雨的铁甲鲜卑勇士也不能幸免。
这时,从云中城楼上,传来了一声急似一声的号角声,激烈而短促。正不停打转、推搡、喝骂的鲜卑骑,听到后都一咬牙,挥舞起手中雪亮的马刀,不管前面阻挡的是人是马,纷纷砍将上去,吃痛惨鸣的战马再也顾不得前面有没有东西,或撞或跨着冲向兴汉赤虎军枪尖刺目的盾阵。
但由于先前伤亡倒地的不计其数,致使原本密集的冲击队形变得稀稀拉拉,而且其速度因短暂的停滞,也变得几乎和刚开始加速时的一样,当然它的冲击力也下降到很低,不到最高速时的十分之一,因此取得的战果寥寥无几,让步度根想要凭借骑军冲击力破阵的愿望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