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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最后一击

    当鲜卑骑临近兴汉军防守大阵之际,处于最外围的重盾兵和枪兵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喝令声。

    重盾兵在将手中的短矛快速抛出后,齐齐沉身微蹲,右脚退后半步,左腿弯曲与肩抵住在重盾内侧的兽皮垫上,双手一抓一摁,握牢重盾中心用麻绳缠绕的木柄,全身紧绷、憋气稳住,等待那股巨大冲击力的到来。

    兴汉军的重盾上,王博和众将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制作的时候,就是为在平原上硬抗骑军而设计的。在汉代现有大盾的基础上,在外侧增加了一层铁皮和不少长短不一的尖刺,内侧又多加两层由兽皮和短木片组成的夹层,最后再卯上软垫。如此做出来的大盾高四尺、厚度接近三寸,经试验可以远距离抵挡型床弩的射击,寻常强弓更不在话下,防护效果十分撩,就是这达到百斤开外的重量,让本来以力量见长的重盾兵大汉们也吃不消,无法长时间背负行军。最后只好给每个重盾营配备数辆畜力车,在行军时重盾兵们可以轮流缷盾歇息,才打消了不少人缩减大盾重量的想法。

    而王博经过实战观察又别出心裁地,在大盾内侧两边加了两个卡扣,将两根三尺长的硬木挂于其上,在战时取下斜顶于重盾中部,又能增加不少重盾兵的抗冲击力。让一干士兵们惊讶了好长时间:自家将军的脑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好像每一件寻常物件,到他手里就会变得神奇起来。

    一阵钝物撞击、金铁相交、又夹杂着马嘶和无数人大吼的混合声音,在两军相交处不断响起,在军令下发狂冲击的鲜卑骑,终于和防守的兴汉军开始了实质性的接触。

    一骑、两骑、一排…跨马前奔的鲜卑兵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轰然撞上赤虎军的重盾兵,但其所达到的效果,却让正死死盯着的步度根和王博两人看了后,表现出截然不同的神情。

    步度根是眉头紧锁:往日对战汉军步兵时摧枯拉朽的情形,为什么没有再次上演?就算兴汉军的弓箭非常密集;就算兴汉军的士兵个个不怕死;就算兴汉军的盾阵看起来比以前所见的要高大…但这是数万精锐骑兵啊?这是让大鲜卑人赖以纵横大汉边塞的数万鲜卑骑军啊?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竟然冲不破步兵的军阵?云中城上观战的步度根,看了对战场面后,是一阵的恍惚:这还是以前强悍的鲜卑铁骑吗?

    王博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和身后众将对视一眼,都露出轻松的笑意。

    确实,看似可怕的鲜卑骑军在接连的降速、混乱下,撞向严阵以待的兴汉枪盾阵,只让支撑重盾的木棒应声而断,折断无数长枪,而顶盾硬抗的重盾兵却除浑身大震外,连嘴角溢血的也不多见,倒地的更是寥寥无几。

    由于鲜卑骑队列不整,前面的撞了上去,后面的还未跟上,根本无法对兴汉重盾兵形成持续不断的冲击。就算冲锋队列稍密集的地方,也因为先撞上的马匹挂在探出阵外的长枪上暂时未倒,和长着尖刺、昂然矗立的大盾一起,对后面的鲜卑骑形成阻力,一时无法突破进去。

    几个倒地的重盾兵,在身后刀盾兵的帮助下,立即重新站起补齐略有歪斜的盾阵。长枪兵则脚踩枪尾于地,双手紧握枪杆纹丝不动,任凭枪头传来的猛颤乃至折断,看都不看头上飞来的无数因冲撞中猛然停下,而扑向后方的鲜卑骑士身影。

    飞落进兴汉军阵内的鲜卑人,有的是来不及应对两军对撞的巨力,但大部分却是依靠娴熟的身手,借力跃进敌阵的,所以跳的更远,有的甚至直接砸在了宽大的陌刀刃上,挂在那张牙舞爪怪叫着。这些闯入者虽然也给兴汉军带来了一些混乱,不过毕竟人数较少,而且是断断续续地飞进来,没多时就消失在严阵以待的刀盾兵的乱刃之下,并没有扑腾起多大浪花。

    在兴汉弓弩兵持续不断地箭雨打击,和前排枪兵、盾兵的强力防守下,冲来的鲜卑大队骑军终于无力的停了下来,在兴汉军牢不可破的盾阵前挤作一团。无法行动的鲜卑勇士们,只好绝望地挥舞着手中马刀,徒劳无功地不断砍向面前阻挡的盾墙,和无数断掉枪头的长枪,也有少数手持长兵器和无奈投掷马刀的鲜卑骑,给兴汉枪兵造成一些伤亡,但战果甚微,根本无力破开兴汉军的防御大阵。

    而后面冲锋的大队鲜卑骑,挟裹在冲击的军阵中,根本来不及躲闪,也没地方躲闪,就这样一排接一排地,直直撞上前面骑士的马屁股,引起更大的混乱。

    兴汉军的弓弩手大发神威,不停地搭箭拉弓,弓弦弹动的嗡嗡声、箭矢飞舞的嗖嗖声不绝于耳。有不心掉落用兽皮做的扳指的弓箭手,即使手指磨得鲜血淋漓,顾不上低头去寻找,直到臂力慢慢耗尽。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数息,惊慌不安的鲜卑骑才在军官的喝骂声下,把自己刚刚在箭雨中忘记的看家本领---射箭想了起来,纷纷拉弓搭箭和兴汉军对射起来。

    见此情景,前排的枪兵马上将手中的长枪冲直竖而起,双手抱住弹性十足的枪杆不断晃动,高大数丈的枪头左右摇摆,将大部分飞来的箭支碰落下来,后方防护力较差的弓弩兵,则在继续还击的同时,或寻找刀盾兵护住要害,或藏身于全身铁甲的陌刀兵身后,但在鲜卑骑漫箭矢的打击下,伤亡也逐渐变大。

    不过这些伤亡和鲜卑人比起来,那真是巫见大巫了,丝毫无法让战意高涨的兴汉军,内心产生胆怯和动摇。不少受伤而不足以致命的士兵,咬着牙硬挺着,不愿到后方治伤,这就是平时严苛训练和心中信念坚定的结果。

    此时王博扭头看向陈到、廖化二人,二人皆点点头,示意决战时机已到。随即陈到将手中代表军令的旗用力一挥,兴汉军战鼓手立刻将雄浑的鼓点,换成了急促的进攻声。

    当鼓点刚变换过来时,只见一直于军中低头巍然不动的陌刀兵,瞬间齐齐抬起头来,大吼一声,倒拖着长长的陌刀,越过身前的枪兵、刀盾兵,又大吼一声,双手高高亮出陌刀那宽大的刃面,从重盾兵将盾阵稍稍让开的缝隙中,用力劈了下去。

    顿时,兴汉军的盾墙前,响起无数声惨叫,产生无数个残肢断臂,人、马躯体瞬间分裂,而产生的大量鲜血,在喷射的同时,冲刷着依然挺立的盾墙,给地面上东倒西歪的青草,浇淋了一层血红色…如此血雨腥风的场面,让一些见惯了大战场面的老卒,都不忍直视。

    但面罩下看不清表情的陌刀手,随后漠然无视自己的杰作,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紧跟着一步跨出盾墙外,腰身一拧,又是一声大吼,双手紧握的陌刀斜着向上,将处在陌刀运动轨迹上的一切障碍物,猛然撩了开去,又带起一片血肉横飞…。

    一轮过去之后,齐齐重重踏前一步,伴随着大吼声,又开始新一轮的下劈、上撩、踏步…周而复始。

    仿佛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在兴汉军盾阵前不停兜转马匹,吼叫乱挥的鲜卑骑军,就已经置身于阿鼻地狱之郑全身铁甲包裹,马刀砍上去只能勉强破开甲面的陌刀兵,根本无视身上不时传来的刺痛感,挥舞着早已变成血色的步陌刀,犹如秋收割麦般,将面前的鲜卑士卒连人带马,不停地变为无数飞散的残肢血块。自身却损伤有限,寥寥无几的数名无法继续战斗的,也是被敌骑战马撞倒和被重武器砸晕所致。

    面前是杀神般的铁甲人不断虐杀逼近,头顶上是像夏日冰雹一样,不断飞来的箭矢、短矛,而己方却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连平日里如玩具般的弓箭,现在也变得僵硬无比、难以操控,又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袍,不断惨叫哀嚎着倒下,不知何时轮到自己……

    恐惧、绝望像瘟疫一样,从鲜卑骑军中由前到后蔓延开来。

    前面正准备换上弓箭的士兵,在惊慌之下,更加狂乱无助地挥舞着马刀,劈砍在陌刀兵身上,劈头盖脸毫无章法,但这是徒劳的!

    头部、胸腹是陌刀手重点的防护对象,寸厚精铁、兽皮内衬的装甲,虽然让陌刀手的行动变得较为缓慢,但其防护力只能用变态二字来形容。除了力大者用锤、狼牙棒等重武器硬撼外,鲜卑人手上细窄的马刀,砍在上面只能溅起几点火花,和令人牙酸的交鸣声,并不能使陌刀兵眨一下眼睛,依然大吼着重复手里的屠戮动作。

    后面正举弓射箭的鲜卑骑,看见前方发生的一边倒屠杀,惊惧之下,驾轻就熟的动作不由得慌乱起来,有的甚至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忘记了手中的弓箭…原本在军官喝令下,几乎是整齐划一地射向兴汉军的箭雨,也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力道和准头也下降不少。

    数万意气风发、急于一雪前耻的鲜卑勇士,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让人如此绝望的结果。鲜卑人自崛起之日始,经历无数征战,还从来没有在面对敌人时,感到自身是如此软弱无力。这是此刻所有鲜卑战士心里的想法,这种无法遏制产生的念头,在目睹部族同伴不断倒下、惨呼着死去中,渐渐就转变成了深深的恐惧。于是茫然无措、惊慌混乱…若不是部族中颇具威势的大军官极力弹压,恐怕意志薄弱者都已经开始逃散了。

    从冲阵伊始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兴汉军依然挺立的大盾前,已经倒下了至少五、六千鲜卑士兵,本来是破阵主力的数百铁甲骑,也在兴汉枪兵和陌刀屠夫的杀戮下伤亡殆尽,身上并不厚实的甲胄,丝毫不能防护他们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站立在城头上的步度根双目赤红,略显肥胖的身躯摇摇欲坠,在左右的相扶下,好不容易抑制住抖动不已的身体,长出一口气,转头扫了身旁脸色苍白的各部族头领,咬咬牙大声传令:后军从分两路冲击兴汉军两翼,正面保持威压!传令兵下去后,步度根又阴沉着脸,让部族头领们选亲卫组成督战队,对于在战斗中敢于逃跑者立斩不怠!众头领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压下心中对步度根的不满,下去执行军令。

    又一阵有别于以往军令的号角声,从云中城头响起,在鲜卑军阵中靠后正踌躇不前的骑军,马上像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向左右拨转马头,下一刻就分两路,向兴汉军防守大阵那隐约可见通道的薄弱处冲去。

    同伴族饶不断倒下,后面又有督战队的威逼,这前后都不好过的境地,也激发了这群野蛮人骨子里的嗜血性子。嗷嗷怪叫着,挥动刀面用力拍打着身下的战马,好让奔跑的速度更快地提起来,增加冲阵的威力。

    兴汉军这边也是马上令旗一挥,左右两翼通道迅速变宽,早已按捺不住的兴汉众将士,陈到率两千赤虎骑军向左,廖化和狼枭甲队向右,迎击杀来的万余鲜卑骑。

    两千装备了新式马具的兴汉铁骑脱阵后,在加速中稍微绕了一下,随即从侧面杀入狂奔而来的鲜卑骑。立刻就是一阵人仰马翻,但兴汉军明显损伤不多,因为冲锋在前排的是数百重装骑兵,防护措施十分到位,连战马都配备额前有尖刺的马头甲,而且是避开了正面冲撞。

    两军短暂冲撞后,混战在一起,战况却又几乎处于一边倒的状态。脚踏马镫、双手高举雪亮骑陌刀。于马上挥斩自如,身形俯侧灵活,让原本以骑术为傲的鲜卑骑异常憋屈:比力抗不过、用巧也不如,只得采用三五个对付一个的群殴战术,可军纪严明的兴汉骑始终保持阵型,前后左右呼应,绝不给敌人以落单机会。外侧、前排已有损伤,旁人立即补上;而身处阵中的骑军,则不停地投出后背携带的短矛,每每五六个鲜卑士卒倒下,才能换来斩杀一个兴汉铁骑。

    而左侧的廖化和狼枭卫,则是等待鲜卑骑撞上盾阵后,在兴汉弓箭手的支援下冲出盾阵,组成一个精悍的战斗队杀入敌群。配合娴熟、左突右冲、大杀四方,将数千气势汹汹的鲜卑骑,搅了个翻地覆、混乱不堪。凡当面之敌骑纷纷化作乱抛的死尸,而自身却几乎毫发无伤。

    正面的鲜卑骑正被陌刀勇士杀得惊惶不安,两侧的来犯之敌也让抵住,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有两刻钟,王博凝神观察云中城头,发现呆立的步度根在没有任何行动,就明白其底牌尽出、手段使完了。感觉总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一拍身边许褚那宽阔的肩膀,下令道:“去罢!最后一击吾交予仲康!”

    兴奋的许褚都忘记了向自己主公行礼,转身就大吼着率领赤虎军剩下的千余铁骑,从左翼杀出,而王博则挥动战槌敲响了全面进攻的鼓声。

    正酣战不已的众将士,听到后马上精神大振,刀盾兵放下高举于顶的臂盾,配合着长枪兵越过前面的大盾后,齐声大吼着,杀向正气急败坏地劈砍陌刀兵的鲜卑骑。有了身侧枪兵、刀盾兵的配合,心无旁骛的陌刀手们上下挥动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斩杀敌骑的效率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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