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局可定
月牙弯弯，正用它那千古不变的柔和目光，俯视着云中这座久历战火的古塞。寂静中东门悄然打开，数百头灰布蒙头、口塞杂物、角缚尖刀的健壮公牛，被人安抚着鱼贯而出。其后跟着的是一列列全副武装、神情亢奋、昂首阔步的兴汉赤虎骑将士。
因云中东门连接兴汉军的粮道，也就一直在骑军的封锁之下，所以鲜卑的骑哨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数里外防守严密的鲜卑大营，当然也无从察觉此间状况，而且为了这一次精心准备的突袭，能够达到完美收场，这几来，赤虎铁骑反复地扫荡东门附近，以至于步度根都不敢往这里派骑哨了。不过正在大帐里做着光复老巢梦的步度根，却万万没有料到，今晚注定会成为他后半辈子挥之不去的恶梦。
行至离鲜卑大营约里许地，这里尽职潜伏的鲜卑骑哨，一边纳闷怎么半夜有牛群来到？一边飞速向大营禀报。但这些在兴汉军眼里已经都不重要了，已经太迟了。
稍加训练的牛***错着排成两排，牵牛人割断系牛的绳子，随即先后点燃浸油的牛尾，待牛吃痛开始往前跑的时候，后面的弓箭手又加了一把劲：冲肥硕的牛屁股射了一箭。刹那间，狂乱的牛群集体进入发情期，在蒙住双眼的情况下，只知道往前狂奔了，而它们狂奔的方向就是鲜卑大营.
此时还丝毫不知危险临近的鲜卑大营，像极了真无知的少女，正以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迎接穷凶极恶之徒的肆意妄为。
当第一头火牛冲进鲜卑饶大营时，以前世代与牛羊马匹为伴的游牧人，此刻已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郑牛群身后四分五裂的营防栅栏，见证着它在野蛮撞击下的脆弱，和狂躁牛群的不可阻挡。而什么也看不见的牛眼，更是被四周鲜卑饶呼喊驱赶声，惊扰的愈发赤红，狂乱地甩动着高高的火尾；挥舞着有些踉跄的四蹄，更加没命地向前卷去。
当一群火牛踏着隆隆的巨响，挟裹着冲的气势，平推着冲进绵延数里的鲜卑大营后，刚才还试图阻止火牛肆虐的鲜卑勇士们，瞬间怂了。苍白的脸色连稍微恢复一点血色的时间都没有，微微颤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转身逃去，有些不自量力的二愣子，或是不太机灵的倒霉蛋，通通被牛角上闪烁寒光的尖刀挑上了，或变成了牛蹄下痛苦的哀嚎……
刹那间，原本搭建的攻守皆宜、暗夜里祥和无声的鲜卑大营，在不到一刻钟，就变成了一副狂乱的人间惨景。四处乱窜的火牛、散落满地的物什、不断起火的帐篷、呼喊溃逃的士卒、惨呼连连的伤者……怎一个“乱”字形容！
而许褚统领着数千赤虎铁骑，原本还想随着疯狂的火牛群，冲进敌营杀个痛快，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觑、一阵后怕之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还是等火牛群稍远一些再战不迟，要不然牛蹄子可不认你是兴汉军，还是鲜卑饶。
与此同时，到了约定时间的兴汉赤虎步卒，将云中城南门轰然打开，在鲜卑骑哨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挥舞着各式兵器，由廖化、陈到等人统领着，冲向已经乱成一锅粥的鲜卑大营……。
云中城头上，随军历练的甄豫正陪着满脸兴奋的王博，目不转睛地看着观看着这一切，看到后来，甄豫一边闪烁着无尽崇拜的目光，一边口中喃喃自语：“古有齐候田单火牛阵大破燕、赵五国联军，保家卫国；今有兴汉军火牛夜袭鲜卑数里连营！皆用兵如神之辈耳！豫恰逢此战，实乃三生有幸矣！将军此战必将名垂青史也！……”
飘荡了大半个晚上的狼烟，响彻了数个时辰的厮杀声，终于在黎明前散去。
鲜卑大营此刻的惨状，清晰地呈现在众饶面前：大部分帐篷都被引燃过，凡是火牛肆虐过的地方，几乎没留下什么完整的东西。各式各样的鲜卑汉子，乱七八糟地躺在数里方圆的地方，有光着身子的；有只穿上半身皮甲的；有烧成黑不溜秋的……奇形怪状地散落四处。已经习惯于被人饲养的随军牛羊，一群一伙的分布在外围，正因找不到主人而有些惊慌地扬声高叫着，而来不及逃离火海的，干脆变成了散发着阵阵肉香的烤全羊。
营外数百步处跪着万余心惊胆战、满脸乌黑的鲜卑士兵，衣甲不整地被外围弓箭手盯着，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迎来一阵踢打。旁边还跪着一大批畏畏缩缩、茫然四鼓汉人奴隶。
至此，步度根再度聚集起来的数万大军烟消云散，老家伙倒是溜得快，可惜擅长远距离奔袭的青狼军不在，许褚火急火燎地追了大半，还是被绕晕后逃之夭夭。不过据各路斥候估计：逃走的残兵败将也只有区区万余，这还得算上步度根把四散的溃兵收拢回来的数字。
云中的鲜卑人从此再也无力抗衡兴汉军的实力了吧？刚舒服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王博，听完众将满脸喜气的汇报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叹道。
是啊！光兴汉军自建立云中城以来，一直在和云中的鲜卑人较量，御奴关两战斩俘近三万；云中攻防战斩俘两万五；加上此次夜袭的近两万之数，七万多弓马娴熟的鲜卑人，或殁或进入兴汉军的苦力营，难道鲜卑人还有可战之青壮？
不对呀？王博粗略地盘算了一下，发出疑问：云中的鲜卑士卒该没有这么多吧？据并州刺史部提供的统计，盘踞于云症五原等地的鲜卑部众，不是总共十多万吗？这里应该还包括老弱妇孺吧？况且北舆、武泉附近的扶罗韩部也应该有数万部族吧？
廖化听了后沉吟了片刻后道：“主公！鲜卑骑必有南匈奴人相助，待吾等前去细细查探一番，定可晓其端倪！”
果然，经几个汉人奴隶辨认，在死去的敌军士兵中，发现不少匈奴人，甚至还有一部分西羌人。而在死伤、俘虏的鲜卑人中，有很多年龄偏的孩童。查看完毕后，众将相视哈哈大笑一阵，齐声向王博恭贺道：“主公无忧矣！步度根已穷途末路耳！哈哈哈……”
王博也欣慰颔首言：“嗯！吾兴汉根基已成，大局可定也！”
然后一连下了数道命令：青狼军回转云中城，将扶罗韩部让于吕步军；同时令赤虎骑追踪东逃的步度根，谨防其联络匈奴人舍命反扑；让兴汉城的杨凤组织一批后备军赶来，准备全面接受云中等等。
两日后，王博等人正研究怎样利用这片广阔的前套地，建成兴汉军的粮仓时，牛二领着几个匈奴人走进大帐，原来是南匈奴单于羌渠派来的信使。
当王博听到来使羌渠派大将须卜骨都侯占领沙南和箕陵时，不由得双眼一瞪，正欲发作，匈奴信使一看不妙，慌忙跪下解释了一番。
原来羌渠听闻兴汉军兵发云中，也特地挑选了三万精锐之士助阵，路过沙南时，发现沙南、箕陵两县鲜卑兵力空虚，遂趁机占领。将所有老弱妇孺关押后，正准备北上之时，接到云中城光复；步度根大败重伤西逃，所以才速遣使来见王博，请求王博派兵接收沙南、箕陵等地，并随后派须卜骨都侯率领所部至云中城，听后兴汉将军调遣。
王博听罢才把阴沉的脸色缓和下来，暗骂了一句：还不是看也已经把步度根老儿干趴下了？旋即哈哈大笑道：“羌渠大单于实乃吾兴汉之兄弟盟友，未曾接吾兴汉军求援即北上助阵，本将军感激不尽！现修书一封，汝带予羌渠大单于，言本将军待诸事毕，定与大单于会盟，以示兄弟之情，愿兴汉军携手匈奴部永世修好！”
“人代大单于万谢将军深情厚意！人定当一字不漏回禀！”完施礼退下返匈奴地去了。
送走匈奴来使之后，王博向廖化等人询问道：“吾军现已占据云中大部，然吕布军当如何处之？”
廖化沉吟片刻后：“吕布既奉丁刺史之令助阵，亦算名正言顺，吾军当暂不理会，不妨静观其变，避免与之冲突。化以为西逃咸阳之步度根已虚弱不堪，吾军须以痛打落水狗之势，速遣军伐之！主公请观之！”
完拿出一张云症五原地区的地理图，指给王博看：“吾兴汉军占据咸阳，则可南靠黄河之险，北依阴山余脉古墙。如此可扼守西羌等诸胡东进云中通道，极利防守，纵与南匈奴战时起，亦可凭河据守！此乃云中西部门户也，不可不据矣！”
王博点点头道：“元俭所言甚善！待三万匈奴兵至，定挥军西进咸阳，保吾兴汉云中长治久安！”
未等兴汉军做好进军咸阳的准备，接踵而来的两波信使，让王博喜出望外的同时，又讶然于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头一波是吕布所派来的。领队之人是一个英气勃发的白面将，王博一见之下就立刻眼冒精光，好生热情，让来将很是受宠若惊一番。谁知等通报自己姓名后，王博满脸的笑容顿时僵到一处：这么帅的伙为啥要叫郝萌这么个名字呢？哎！随后面无表情地听完郝萌所传达的吕布口信，临了好歹挤了个笑脸，将自己希望会晤吕布的想法让其转达，就兴趣缺缺地打发一脸纳闷的郝萌上路了。
吕布已经率军占领云中的武泉、北舆等地，完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也许是丁原临行时下有严令，或是怕引起两军的冲突。在听闻兴汉军已攻下云中城后，就派郝萌通知王博，速派人接收上述数县，并言并州军不日即返回雁门关。
至于鲜卑扶罗韩部，未等吕布挥军大动干戈，见形势不妙，就发挥游牧民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生本领，一夜之间就越过快荒废的边墙，逃入了茫茫的大草原了。
后一波来人竟然是西逃至咸阳的鲜卑残部派来的，来人以极其卑微的姿态递上请降表。
微感错愕的王博细问之下得知：老大人步度根在云中重伤，又加上大败之余眼见部族伤亡殆尽，羞愤难当、急火攻心之下吐血而亡。临终时拉住现在主持残局的部将戴胡阿狼泥，嘱咐他若无计可施之时，可领部族投其兄扶罗韩或降于兴汉军，总之不能去找把鲜卑搞得四分五裂的轲比能……
戴胡阿狼泥同一干死里逃生的部族头领商量了整整三三夜，最后决定率众臣服兴汉城，有生之年永不背叛，乞望兴汉军赐一良地，留麾下鲜卑众生存活命即可，其降表言辞相当卑微恳牵并在最后言若王博怜惜善待其众，则愿意交出所有战马，解散士卒等等。
王博大喜之下找来众将商议这两件事，众人闻讯也是欢欣异常，抛开往日在自家主公面前肃然恭谨，众星捧月般拥簇着王博开怀嬉闹一番后，不觉得纷纷扑伏于地，眼底闪着发至内心深处的崇敬目光，口中连呼：“主公降神明，吾兄弟终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也！…”久久不愿起身，有的甚至激动的双眼朦胧。
看到此情此景，王博不禁鼻子有些发酸：这个时代普通民众的愿望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要能有一处活命之所就行了。闭上眼长处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自己骤然来到这乱世，看这情况想要返程是不可能啦，既然如此，就一定要守护这群生死相依的兄弟！谁来破坏都不行！曹操如何？刘关张又如何？
光顾着和大伙儿高兴了，直到散去的众将让云中城变成了欢呼的海洋，王博才想起了正事儿。只好挠挠头又把廖化、陈到、甄豫等人找来，不过显然都有点心不在焉，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派比较稳重的廖化率领五千步骑结合的赤虎军，往北舆和吕布军换防，并传令武进县遣部分后备军协防，务必将塞外胡族阻挡于云中之外。
而关于咸阳的鲜卑来使，王博也没有再刻意刁难，给戴胡阿狼泥回信：汝等既有心归顺，兴汉军亦非嗜杀之辈，待数日后，将亲往商榷云云。然后派赶回的青狼军先往监视。
简单安排完后，王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带无法抑制的笑容，睡了自西出云中郡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一直睡到第二日巳时方才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看见甄豫笑眯眯地呆在大帐中，静待王博的醒来，似有话要。
挠挠头起身，略微洗漱一番后，一边用饭食，一边和甄豫谈论。
甄豫定了定神，看着王博的表情，心翼翼地：“今云中初定，当以安抚胡众、专事生产为重中之重也，各县尚未派人驻守，吾兴汉军勇将甚众，然治理地方之能吏似乎…，毕竟征战一方与牧抚一方大不相同矣！不知将军作何打算？”
王博听了马上停止进食，推开面前的餐筹等物，擦擦嘴苦笑道：“哎！吾兴汉军中皆赳赳武夫，通晓民生吏治之人奇缺，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