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中奇毒狼子怀野心
这时候他明白了真相,心中却立时生出一个绝大的疑窦:“为甚么她要这样?为甚么她看中了我这么一个满身血脓的邋遢化子?”
他低头寻思,忽然间,几滴水珠落在地下尘土之中,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是泪水?还是杨枝甘露?
他抬起头来,遇到了陆夫人泪水盈盈的眼波,蓦地里他刚硬的心肠软了,嘶哑着问道:“你要我饶了你儿子的性命?”
陆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他颈中有一块小金牌,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陆远山大奇:“你不要我饶你儿子的性命,却叫我去看他甚么劳什子的金牌,那是甚么意思?”
自从他明白了当年“卧龙寺外、菩提树下”这回事的真相之后,对陆夫人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敬畏感激之情,伸过杖去,先解开了她身上被封的重穴,然后俯身去看陆迁的头颈,见他颈中有条极细的金链,拉出金链,果见链端悬着一块长方的小金牌,一面刻着“长命百岁”四字,翻将过来,只见刻着一行小字:“隋燕仁兴二年癸亥十一月廿三日生”。
陆远山看到“仁兴二年”这几个字,心中一凛:“仁兴二年?我就在这一年的二月间被人围攻,身受重伤,来到卧龙寺外。啊哟,他……他是十一月的生日,刚刚相距十个月,难道十月怀胎,他……他……他竟然便是我的儿子?”
他脸上受过几处沉重刀伤,筋络已断,种种惊骇诧异之情,均无所现,但一瞬之间竟变得没半分血色,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回头去瞧陆夫人时,只见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冤孽,冤孽!”
陆远山一生从未有过真挚之情,室家之乐,蓦地里竟知道世上有一个自己的亲身儿子,喜悦满怀,实是难以形容,只觉世上甚么名利尊荣,帝王基业,都万万不及有一个儿子的可贵,当真是惊喜交集,只想大叫大跳一番,当的一声,手中钢杖掉在地下。
跟着脑海中觉得一阵晕眩,左手无力,又是当的一响,左手钢杖也掉在地下,胸中有一个极响亮的声音要叫了出来:
“我有一个儿子!”一瞥眼见到陆长风,只见他脸现迷惘之色,显然对他夫人这几句话全然不解。
陆远山瞧瞧陆长风,又瞧瞧陆迁,但见一个脸方,一个脸尖,相貌全然不像,而陆迁俊秀的形貌,和自己年轻之时倒有七八分相似,心下更无半分怀疑,只觉说不出的骄傲:“你就算做了隋燕国皇帝而我做不成,那又有甚么希罕?我有儿子,你却没有。”
这时候脑海中又是一晕,眼前微微一黑,心想:“我实是欢喜得过了份。”
忽听得咕咚一声,一个人倒在门边,正是步相尘。陆远山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左掌凌空一抓,欲运虚劲将钢杖拿回手中,不料一抓之下,内力运发不出,地下的钢杖丝毫不动。
陆远山吃惊更甚,当下不动声色,右掌又是运劲一抓,那钢杖仍是不动,一提气时,内息也已提不上来,知道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着了旁人的道儿。
只听得方青鸾说道:“陆殿下,那边室中,还有一个你急欲一见之人,便请移驾过去一观。”
陆远山道:“却是谁人?方公子不妨带他出来。”
方青鸾道:“他无法行走,还得请殿下劳步。”
听了这几句话后,陆远山心下已然雪亮,暗中使了迷药的自是方青鸾无疑,他忌惮自己武功厉害,生怕药力不足,不敢贸然破脸,要自己走动一下,且看劲力是否尚存,自忖进屋后时刻留神,既没吃过他一口茶水,亦未闻到任何特异气息,怎会中他毒计?
寻思:“定是我听了陆夫人的话后,喜极忘形,没再提防周遭的异动,以至被他做下了手脚。”
淡淡的道:“方公子,我隋燕陆氏不善用毒,你该当以‘灵犀指’对付我才是。”
方青鸾微笑道:“陆殿下一代英杰,岂同泛泛之辈?在下这‘化煞清风’,当年乃是取之楼兰,只是略加添补,使之少了一种刺目流泪的气息。陆殿下曾隶籍楼兰尚武堂麾下,在下以‘化煞清风’相飨,却也不失我青衫居的家风。”
陆远山暗暗吃惊,那一年楼兰尚武堂高手以“化煞清风”迷倒丐帮帮众无数,尽数将之擒去,后来楼兰众武士连同赫连铁树将军、南海煞神、步相尘等反中此毒,为丐帮所擒,幸得自己夺到解药,教出众人。
当时墙壁之上,确然题有“以气御劲,化形为甄”的字样,书明施毒者是青衫居,方青鸾手中自然有此毒药,事隔多时,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心下自责忒也粗心大意,当下闭目不语,暗暗运息,想将毒气逼出体外。
方青鸾笑道:“要解这‘化煞清风’之毒,运功凝气都是无用……”
一句话未说完,黄夫人喝道:“你怎么把师娘也毒倒了,快取解药来!”
方青鸾道:“师娘,弟子得罪,少停自当首先给师娘解药。”
黄夫人怒道:“甚么少停不少停的?快,快拿解药来。”
方青鸾道:“真是对不住师娘了,解药不在弟子身边。”
陆夫人傅羽婷被点中的重穴原已解开,但不旋踵间又给“化煞清风”迷倒。厅堂上诸人之中,只有方青鸾事先闻了解药,陆迁百毒不侵,这才没有中毒。
但陆迁却也正在大受煎熬,心中说不出的痛苦难当。他听黄夫人说道:“都是你这没良心的薄幸汉子,害了我不算,还害了你的亲生女儿。凝儿……凝儿……她……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那时他胸口气息一塞,险些便晕了过去。
当他在邻室听到黄夫人和方青鸾说话,提到她和他父亲之间的私情时,他内心便已隐隐不安,极怕韩凝儿又和李霜霜一般,竟然又是自己的妹子。。
待得黄夫人亲口当众说出,哪里还容他有怀疑的余地?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手足被缚,口中塞物,便要乱冲乱撞,大叫大嚷。
他心中悲苦,只觉一团气塞在胸间,已无法运转,手足冰冷,渐渐僵硬,心下大惊:“啊哟,这多半便是师父所说的走火入魔,内功越是深厚,来势越凶险。我……我怎会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