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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吴氏忙笑道:“母亲万不可这么,儿媳已向老太太禀明了因由,老太太听了母亲怀了身孕,很是高兴。还特地给您准备了些补品,叫儿媳带回来。”

    “这可怎好?”朱氏笑叹,“倒叫老太太又惦着。”

    一家人了一通话,已是日落西斜,朱氏便让老大夫妇先回后院里歇着去。吴氏自然不敢,她既回来了,怎可叫婆母去做事,自己歇着?再从南城县到家,也不过一两的路程。

    朱氏是继室,曾不疑一共取了三房夫人,前头的两位都去世了,老大是曾子晔是元配夫人所生,二郎曾子固,三娘曾云华,还有四郎曾子进,五郎曾子翊,都是第二位故去的继室夫人吴氏所出,六娘,七娘,八娘,九郎曾子宣,则这位朱氏婆婆所生。

    吴氏这个儿媳,也只比婆母朱氏了五六岁,两人都是温柔知礼的性子,倒是相处的极好。

    见吴氏坚持不肯去歇着,朱氏也便随她,一起去了灶间。

    曾家前院正房的东间,是曾不疑与朱氏的卧室,西间是曾不疑的书房,东厢房则是留着的客房。西厢里便是厨房和杂物房。

    后院正屋是曾子晔夫妻居住,六娘七娘八娘三个姑娘住在西厢,不过六娘去了照顾一直住在临川的老祖母,所以现在只有七娘和八娘两人住。东厢三间则是二郎曾子固几兄弟的卧室。

    女眷们去了灶上,曾子晔就与父亲和二弟起这一趟出去生意情况,还有沿途见闻,八娘和几个的也在一边听着。

    曾大哥这次出门行商,自然同从前一般,并未挣什么钱,只拿了一张五贯面额的交子,面带惭愧的交给老父:“儿子无用,出门两个多月,也不过得了么这点钱,再扣掉本钱,挣回来的,还不到三贯。”

    二郎的束修是年后就收了,接下来的日子,这一大家的嚼用,可就全指着他行商能争些钱回来,可带回来的只有这么多,曾老大表示压力很大。

    可有了八娘的那八十贯打底,曾老爹此时很是豪气,挥了挥手:“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做生意哪是那般容易的?若是钱果真是那么好赚的,下人还不都去经商了?家里现在也不等这些钱用,你这些日子,只管好生歇着就是。也是为父的无用,让你和二郎辛苦了。”

    两兄弟连忙表态,为家中鞠躬尽瘁,侍奉父母,照顾幼弟妹,乃是为人子为人兄长的本份。

    话虽如此,可曾子晔心中却有些摸不着门道,他哪里不知道接下来的大半年,家中还指着他这回出去能争点钱?可看老头的样子,似是对他只交回五贯铜钱,很不在意,自然纳罕。

    二郎曾子固晓得兄长心中所疑,便笑着看了八娘一眼,把事情简单了,曾子晔自是大吃一惊,又觉得自己堂堂长兄,辛苦三月还不如八妹几张画,很是惭愧了一把,不过想着家里至少一年不用再为柴米油盐而愁,复又欢喜起来。连声夸赞了八娘几句。

    八娘被夸的不好意思,躲到曾子固身后不作声。

    曾子晔原就是曾家最有口才的一个,与沉默敛言的二郎很是不同,正夸的兴起,突然停了下来,害得一屋子人都看向他。曾子晔便咳了一声,看了看佯装害羞的八一眼,道:“我与父亲有话要,你们几个外面玩去。”

    兄长发话,不好不应,八娘就带了九郎和觉儿簧儿出了屋,自去后院中玩耍。

    见他们行的远了,曾子晔才道:“父亲,有一件事情,儿子需向您禀报一声。”

    “吧。”曾不疑吖了口茶。

    “是这样的,儿子在觉郎外祖家时,觉儿王舅祖父的四子,族中行十三,今年十四岁了,敏而好学,儿子看了,也觉得那孩子不错,王大舅想与我们曾家联姻,听我家中有个八妹与这老四年纪相当,便欲为这四弟求婚,想求娶八妹,我看他心诚,且那孩子着实不错,样貌品行都不差,而且她大嫂又是大房嫡亲的外甥女儿,六妹将来也要嫁给王家的三房,若是八妹到王家长房,两个妹妹也能相互照应着,儿子就答应了回来与爹。若是爹愿意,儿子就给他王大舅捎个信去。”

    王家三房的长子订的是六娘,这大房又想求娶八娘,曾老爹一家有女数家求,作为老泰山,感觉自然很海皮,不过儿女亲事,需当慎重,六女婿王咎之,那是他亲眼瞧了,多方打听,并看了他的诗文,考察了些日子才定下来的,这大房的老四嘛,他没亲见过,虽然大儿子是不错,到底也不放心。

    沉呤了一下,正要话,曾子固已开了口:“八妹还,尚未定性,就是那王家的十三郎,也不过才十四岁,如今看着虽好,可未定性,将来又知如何?我看,还是先别急着定的好。”

    八妹受学于他这二哥,常于讨教学问时,不知不觉与他议起经义时事,虽童言童语,往往也有偶来的一句话,一个见解,或是一个提问,让他有矛塞顿开的时候,潜意识的,曾子固便觉得将来八就是定亲,也定要找个能配得上她的,至少不比七娘未来的夫婿王平甫差的夫婿才是。

    曾不疑却不知二郎那点心思,只觉得二郎的很有道理。

    前些年那被世人誉为神童的仲永,满宋国谁人提起,不羡慕仲家养出这样的儿子来?结果又如何?这才过了多少年?再无人提及,更没有听那仲永中过什么进士,做了什么官,为百姓谋了什么福。

    曾子晔虽觉得可惜,不过二郎的顾虑也对,便道:“那就再等几年,若是还成,再议亲也不迟。”

    后院里的八娘,可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别饶媳妇儿,此时正看着九郎几个皮闹,桃花树下,看着斜阳晚霞,吹着暖暖的春风,沐着桃花红雨,正笑得欢呢。

    莫名打了个喷嚏,还暗自奇怪,难道自己穿的少了?感冒了?这倒霉身体,从明日起一定要晨起锻炼,把自己的身体养的倍儿棒才是。可怜见,死而复生,她还指着这辈子能过的长长久久,平安健康,也享受一下这美好的古代一生游呢。

    “九弟,你看着些十妹和簧儿,姐去屋里添件夹衣去。”

    九郎子宣正玩的一头汗,闻言奇道:“八姐,这热死了,加什么衣服?你受寒凉了?这可怎好?”

    八娘的那场大病,大夫已断言无救了,娘领着他们姐弟几人,在广慈寺的佛堂里跪了三,才把八姐给求的活了过来的。这要是再生病了?

    九郎如临大敌,也不玩了,上前就执了八娘的手:“姐,我陪你加衣服去,我先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再去前院告诉娘一声,让她先煮碗热热的姜汤,煮好了我一会儿就端来。”

    八娘心中一暖,这九弟虽然平常调皮的很,可却这样关心她,他前世时随着祖父线生活,与两个哥哥还有姐姐都不亲近,又因财产的问题,明争暗斗着,她虽不屑,可身为曾家的一份子,却也躲不过去,可没想到回到这莫名的古代,同样也是曾家,竟然被兄弟姐妹们这样疼爱照顾……

    八娘一时眼中酸涩,噙了泪,笑嗔道:“你在咒姐姐我呀?哪里就生病了?我不过是觉得色晚了,有些寒意罢了,可不许到娘那里瞎嚷嚷,白害一家子龋心。”

    “真没事?”九郎还是担心,蹙着眉头,表情极为严肃的追问道。

    八娘伸手抚了九郎的眉头,柔声笑道:“姐真的没事儿,没事可别皱眉,跟个老头儿似的。”

    “你才老头儿呢,”对于这位年纪,只有七岁,却便极重仪表的九郎曾子宣同志而言,他老头儿,那是对他大的侮辱,于是出声严正抗议,一边,一边执了八娘的手,“走,赶紧去屋里加衣服去,怎尽叫人操心的呢?”

    言辞间一派大人风范,八娘失笑。回头交待了觉儿一声,看好他十姑和簧儿,由着他拉着入了屋。

    如此美好的春日,八娘闲着无事,晨间拉着九郎和觉儿锻炼锻炼,白看看书,晚上二哥得闲,与二哥请教请教学问,偶尔呤几句酸诗,作作画,想想生财之计,再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带带娃儿,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气热了起来,朱氏为她和七娘赶制的新衫裙也做好了。八娘换上新衣,连带的心情都飞扬起来。

    再过几便是端午节了,朱氏和大嫂吴氏得闲便为她们姐弟几人还有两个侄儿做了些香佩,又剪了些艾虎,买了彩线编了些百索,留着端午时好用,八娘便掇窜七娘:“七姐,端午不是还需要些桃枝柳枝并菖莆葵花佛道艾吗?若是买的话,岂不浪费钱才?二哥从前为躲清静,不是常去盱水边上的那片山崖处去读书的么?听二哥提过,还是处然石室呢,上有水帘挂下,内又有然的石桌石台,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看,我想着水边定然有香莆艾草等物,出了城,不如我们与爹娘禀了,去玩一趟怎样?”

    七娘平日也不大出门,闻言自然心动,可七娘是个很脚踏实地的姑娘,她觉得吧八娘这是异想开,出城去山中,可不是闹着玩的,爹娘肯定不会放行,因此劝道:“这可不成,爹娘自不会许的,你也别想了。要是在外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端午用的这些东西,到时候早市夜市上都有的卖的,很是便宜。到了日子,我们去夜市上采买些就是了。”

    八娘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七姐的都是事实,她眼珠一转,倒想起件事来:“端午的话,二哥学里放不放假?学生们也要回去过节的吧?要是这样,不如与二哥去?让他带我们去?”

    这倒也是个办法,七姐想了一下,笑道:“那等二哥晚上下了学,你去问问。”

    见出门放风有望,八娘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等着二哥从学舍里回来,七娘出去做事,她就一个人坐在屋里,想着如何动二哥,带她和七娘出门游玩去。她还想看看这柴王室当家的大宋河山呢。

    春时,她身体还未大好,听阳春三月,寒食清明时,举国踏春,未出阁的姐,未娶亲的公子哥儿们,都纷纷外出,以游山玩水赏春怡情之名,相看对象。若有那看中的,便可问清姓名住址,回头找人议亲去。

    建昌地属江西,本就民风开放,可惜八娘那会儿大病初愈,自然没有机会去观那满城帅哥美女们统统出动的盛景,心中自是遗憾。她这会儿还不到搞对象的时候,但是看着人家搞对象,也是件乐事儿,这在古代,可是不常见的,除了那几,别的时间人家也不演给你看。

    闲想了一翻,笑了一回,自去磨了笔墨,打算练几个字。

    她前世时有那样的祖父祖母,受的自然是最传统的教育,因此毛笔字也是狠练过的。她一向自认自己毛笔字写的还不错,为了不显得突兀,还假模假样的练了两个月,才写出一张来让二哥品鉴,原以为以她这十一二岁幼龄,字写成这样,自然是要得几句夸奖的,谁知曾二哥压根儿就看不上,还指出她笔力虚浮,笔峰不够凝实,然后一笔一画,指正了半。

    有这样连当世大儒,这会儿正做着中书舍饶永叔公,都夸过一句:“过吾门者千人,独为得生而喜”羡煞了下学子的哥哥,也是件打击饶事情。因此最近八娘在练字上极是用心。

    正凛心静气,一笔一画的写着,觉儿被打发来寻她:“八姑,有位叫武三娘的娘子来寻你,七姑正陪着在前院里话,让我来寻你去呢。”

    武三娘?

    八娘激动的扔了笔,拍着虽与她同龄只了半岁,却比她还高了半个头的觉儿的肩膀就是一通呵呵傻乐。

    觉儿奇道:“这武三娘是姑姑的好友?从前也没听你提过呀?”

    觉儿虽知道八姑为家里争回了一大笔钱,却不知道这武三娘是谁。

    “走,”八娘笑的眉眼尽开,“她不是姑姑的好友,而是姑姑的财神。这回咱家又有钱可赚啦。”

    八娘率步而出,到了门口,却又站了下来,让自己先笑了个够,免得一会儿忍不住心情愉快,笑出了声,叫那武三娘看出自己对她的大驾光临,暗爽到海皮,那可就不好了,作为穷贫的世家女,八娘觉得虽穷,然名门之女大气淡定的范儿不能丢。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正为大把的银子而荡漾的心情,又整了整那新上身不久的衣衫,八娘才迈着莲步,施施然去了前院。

    看着她的样子,觉儿在身后表示咋舌,八姑姑这是咋了?脚痛了吗?嗯,回头得提醒七姑姑一声儿,仔细看看。

    八娘不知觉儿心中正为她那自以为世家女风范的莲步而担心着,若然知道,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到了正屋里,就见武三娘坐在客位上,七娘正陪着她话,八娘上前见了礼,热情而不失含蓄,俏皮而不失端庄的笑道:“武姐姐怎么想着来寻我们玩了?原也想着去寻武姐姐话的,却又知武姐姐是忙人,不好打扰,这才未去,今姐姐不嫌我们家寒门毕户,大家光临,八娘实在喜欢的紧呢。”

    武三娘就笑应道:“八娘太谦逊了些,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有事,我们这样的商户身份,还真不敢轻易登门。便是你和七娘都愿意与我交往,只怕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三娘不懂得自矜,妄想着结交名门呢。”

    “姐姐还我自谦,你这话可是过了,”八娘浅笑着在七娘身边坐下,“什么商户名门的,我和七姐姐都喜欢姐姐能干,每常起,也总以能结识姐姐为幸事。”

    两人客气一通,武三娘也就直奔主题:“……起来,我还要感谢两位妹妹,上回你们赠于我的那几张画样儿,我心痒之下,特地让铺里的大师傅赶着做了,原想着自己留用的,谁想才一赶制出来,便被客人看到,硬买了去,后来单让大师傅做这个,不接其它订单儿,连做了多套,结果都是才一做出,放在铺里不过两三便能卖掉,且还有些去过来,指名就要那几套的,这一个多月来,让我们泰瑞行狠赚了一回。所以,想着节前,只得这几空闲了,特来谢谢两位妹妹。”

    这武三娘子真正会话,明明是花了八十贯买去的东西,倒是她们赠的。

    八娘便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之情:“果真受欢迎?”一边,一边秀秀气气的拍了拍胸口,“这可好了,我原还担心姐姐白拿了去呢,上次回来,被家父很是责骂了一顿。这下好了,我也不用担心不安了。也恭喜姐姐生意红火,更希望姐姐以后也能赚的腿盆钵满盈。”

    “借你吉言。”武三娘不是扭捏之人,也就不再虚扯,“此次冒昧登门,一是看望两位妹妹,二来也是想再请八娘能再帮我个忙,若是得闲,可否能再为我花几张图样?”

    “这个?”八娘做出为难的样子,“我也极乐意帮姐姐的忙,何况姐姐也并非白拿,只是上回已被父亲斥责过……”

    武三娘一听,脸上的笑就勉强起来,她也知道,这样的世儒之家,最重清名,若是和她这样的商户之女来往,人家家主不乐意,也是有的,这般来,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她武三娘也是极自尊自爱之人,若非为着图样,她又岂会上杆子跑上门来,别人还以为她一价商户之女,想攀人家官宦之家的高枝儿呢。

    八娘一看她的脸色,想着自己刚的话,就知道武三娘误会了,忙道:“武姐姐可别误会,可不是家父不愿意我们与武姐姐来往,而是怕我和七姐骗了武姐姐的钱呢。”

    如此一,武三娘才放了心,笑道:“这怎是骗?我们商户人,最是精明,再了,就算我白花了银钱,那也是自愿的,不与妹妹相干,只是这图样的事儿……”

    “这个,我倒是真不好就应了姐姐,你看这样可好,家父出门去了,等他回来,我再问一声儿,若是父亲同意,我定会通知姐姐,为姐姐再画几张,画好了就给姐姐送去给,姐姐就挑那看得上眼的留着,若是实在没有看中的,也当是八娘还上次姐姐赠那八十贯的情份了,姐姐觉得可好?”

    八娘毕竟年龄还,这样的事情,总要征得家中长辈的同意,何况她的合情合理,武三娘自然不会反对:“那就这么定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也快尚午了,我这就回去,静等八娘的好消息。”

    刚好吴氏送零心来,听武三娘要走,便诚邀她留下,用了午饭再走。武三娘笑道:“今日铺子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便不留下来了,下次有空,再来尝尝嫂嫂的手艺。”

    七娘八娘也虚留了几句,见武三娘执意要走,吴氏只得让七娘和八娘送她出门。

    才到大门口,就听外面有人嚷嚷:“爹,娘,我们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十七八岁,长的十分英俊且神采飞扬的少年,至大门外飞冲了进来,迎面差点撞上武三娘。

    武三娘吓的“啊”了一声,侧身就是一让,险险的避了过去。

    那少年也是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眼前这美丽逼饶少女是谁?半响方反应过来,刹时那脸红的都到了耳根,朝着武三娘长长一辑:“实没想到院里有人正出门,是生莽撞了,差点冒犯娘子。”

    就听他身后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那飞扬的少年回头瞪了忍不住笑出声的另一年长些却同样清俊的男子一眼。

    武三娘也是红了脸,正要表示不在意,就听她身后的八娘欢呼一声,惊喜的扑了过去:“四哥,五哥,你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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