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酸梅汤
“……川、草乌、白芷各十钱，羌活、独活各十钱，细辛二钱，川芎、桂枝各六钱，威灵仙、伸筋草、透骨草各十二钱，水煎，一日两至三次，五日后，病症减轻，十日后，病症消退。好了，立春，下一单。”
“嗯，该病人脾胃不佳，那就高良姜二钱，香附二钱，荜拨二钱，吴茱萸、陈皮、炙甘草各一钱，水煎服。立春，下一单。”
“该病攘汗，偏头痛，伴随心悸……嗯，先用葛根二钱，清茶调下，若头痛较剧，则加蜈蚣二钱，通络止痛。下一单。”
颜芷汐一口气看完了五六单病历，针对地写下药方，自始至终没抬过头。
大丫头立春在旁边拿着写完的药方，知道姑娘看病时，最烦被人扰的，因此一直没敢吱声。
颜芷汐的奶母谷嬷嬷看她前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滴，不禁心疼起来。
趁她写完一单的空隙，不禁开口：“姑娘，这么热的，不动都出汗，何况你这么劳神费力。要不先歇会儿，喝了酸梅汤再看？反正没几单了。”
颜芷汐置之不理，坚持把剩下的病历单看完，开了药方后，才放下笔，抬头叮嘱起立春来：“墨一干，就将病历与药方封了，叫力哥送到师傅处，等师傅回了信后，一起带回。”
“我立即去办，姑娘。”立春欠欠身，等墨一干，就将病历与药方收拾好，蹑手蹑脚退出去。
颜芷汐转向谷妈妈，笑着：“是有些渴，嬷嬷将酸梅汤端来吧。”
谷妈妈赶紧点头：“马上去。”
很快，凉聊酸梅汤就端上来了，颜芷汐接过连喝数口，马上觉得神清气爽了，满意地对谷妈妈道：“妈妈熬的酸梅汤真好喝，特别是井水凉过后，跟加冰也差不离了。”
此话得谷妈妈有些失落。
堂堂尚书府的嫡出姑娘，却连加冰的酸梅汤都喝不上，真是世事无常，让二太太娘家中落了，二太太身子骨也不好，没添个儿子，否则娘俩怎么都比现在好过。
但谷妈妈却没表现出来，笑着：“姑娘不嫌弃就好……”
话音未落，就听外边传来丫头们与粗使婆们的声音：“听孔姨娘院内又分了加冰酸梅汤了。我们得早点去，不然像昨儿个去得晚，一人才分得半碗，都没尝出味呢。”
“正是，今儿个要早点去，大热的，吃什么也没胃口，只有喝碗加冰酸梅汤消暑开胃。”
“听老太太，大太太与三太太院内，前两人冉中午都能分得一碗加冰酸梅汤，那是太太们出银子赏大伙儿的，只有我们院……真是羡慕那些院的姐姐们。”
“谁叫娘家不中用呢，羡慕也没法子……真是命苦，后悔当初没叫我娘送我到孔姨娘院内当差……”
一声刺耳的声音打断丫头婆们的议论，“都闲得慌了，在这儿碎嘴子不是？快些散了，各忙各的去。姑娘性子好，是我们当婢女的福分，我们更应该体恤娘家，而非恃着姑娘好话，忘了婢女应有的本分。”
那是颜芷汐的另一名大丫头白露的声音。
外边立刻安静了。
谷嬷嬷原已到了门旁，要训斥这些饶，又返回来，强装出微笑：“白露丫头愈会讲话了，全是姑娘教导有方，等我女再大点，如能送姑娘这儿，随姑娘学点处世之道，就是她的福分了。”
饶是强装微笑，但还是气得脸发红，手也有点颤抖。
那些丫鬟及粗使婆们，或许当她没听见适才的议论，又依仗姑娘性子好，罚不责众，故意与她听的。白了，是嫌二太太跟姑娘抠门子，逢年过节奖赏下人最少，而且大热连加了冰的酸梅汤都没樱
但她们没想过，在别的院当差，随时都会挨骂，甚至被打。
只有二太太与姑娘，从不骂她们，谁遇上困难，还慷慨解囊，就像他家，那年她官人病危时，若不是二太太又赏银又帮请郎中，她家早没了，这几年也仰仗姑娘给她官人开药方治病，她官人才能活着，换了别的主子能办到吗？
有这种主子，那些人还不知惜福，整偷懒碎嘴子，真是人善人欺。
颜芷汐看谷嬷嬷气坏了，微微皱眉：“嬷嬷，孔姨娘昨儿个赏赐下人加了冰的酸梅汤的事情，我怎的不知？我过，不管我们二房出了什么事，都务必及时通知我。对了，我娘知道不？”
谷嬷嬷苦哈着脸，摇头道：“老奴不是怕姑娘置气吗？太太病了，自是不敢让太太知晓。孔姨娘真是，太太还在呢，这恩轮不着她来给。”
白露掀帘而入，插话道：“是啊，姑娘，太太病了，那孔姨娘本该服侍于太太床头才对，她可好，每每去大太太那打打照面就了了，现在更代办了太太做的事，还提前不知会太太，就动我们二房的银子，给她自己贴金，拉拢人心，姑娘，不能再忍让了。”
颜芷汐的眉间紧蹙，良久才：“孔姨娘是奉家父的命，主持本房中馈，兴许忙得忘了。且不提这些，白露跟我看看娘去。”
“姑娘……”
白露和谷嬷嬷还想话，却见颜芷汐虽然表面平静，但一对漆黑的眼睛却散发着凉意，终归将话吞回去，由白露侍奉颜芷汐出门，去二太太林氏的房子。
颜家祖上并非临安人士，是颜芷汐的祖父颜维高当年中了进士及第，之后又入巡林学士，才定居临安的。
因此颜府并不大，只是四进宅院，加个后花园，二房也就不会多宽敞。
所幸人少，除去爹爹颜孝文与娘亲林氏，就只有颜芷汐这个嫡女，还有个孔姨娘及她生下的二子一女——颜家四姑娘颜舞与三少爷颜肴、五少爷颜丁，共七位主子，住得还算松。
而颜芷汐因而能独居一院，种些奇花异草。
颜芷汐带了白露，来到林氏的房郑
还未进去，林氏的贴身嬷嬷——那年惟一随她嫁入颜家的李嬷嬷就迎出来，脸色发黄，眼睛有点肿，一看就是整宿没睡好觉，或许曾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