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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星象

    快马抵达兵营,长缨却道:“公子,此乃大军营帐,我不便入内,公子可要保重。”罢下马,幽幽道,“此马暂借于公子,明日我会来街心亭,等公子还马。”

    顾北一忖:“兵营内原是粗鲁之人,她进去当真不便。”于是牵起长缨之手,娓娓道:“福星,这马还是归你,明日街心亭,顾某自会前来。”罢转身前入营帐。

    长缨一直看着他走远,才轻叹一声,跨上宝驹,缓缓离去。

    顾北原本气质脱俗,风度翩翩,周围营帐之兵士,见他手无寸铁,仅抬首翘望,也不加阻拦。

    顾北一路径直来到元帅帐前。

    “来者何人?”副帅罗恕敲经过,看到顾北,手提长弓一指,“请留步!”

    顾北拱手施礼,朗声道:“在下独隐山溶子顾北,前来面见元帅,禀报要事!”

    罗恕听罢,收起长弓,施一微礼:“公子请留步,我且去通告元帅一声。”

    少倾,罗恕自帐内走出,对顾北道:“元帅有请……”

    “有劳将军了!”顾北朝着罗恕一笑。罗恕凑往顾北身前:“你真是山溶子?我瞧着不像,你太了……”

    “哦……”顾北瞧着他颇有意思,便道,“谁要胆敢在将军面前打诳语,那便是想丢性命了……在下听,罗将军此弓,百步之内,无甲能挡!”

    罗恕笑道:“都是笑谈!”心下倒微微得意,“公子请进,元帅今日情绪不好,望公子谨言慎协…”

    顾北一颔首,入得这帅帐之内。

    元帅帐内,二十步见方,地铺寸厚驼绒毯,两边各置一排兽角榆木长桌,桌后左侧刀枪剑戟,右侧置一紫檀书架,内摆兵书玉器,正中躺一龙纹金线黑丝匣,便是这西北大军之调兵虎符是也。

    陈明海元帅,此时却身着宽松绸袍,腰系一条金丝扎带,斜躺于太师椅上,散漫随意,盯着顾北。

    “在下顾北,惊扰元帅了……”顾北照例一拱手。

    “为何不跪?”陈元帅一动不动。

    “顾北膝下,只跪亡人!”顾北上前一步道,“若元帅执意让跪,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罢双腿一软。

    “站着话!”元帅声音陡然一升,忿忿道。

    “既如此,在下不如跪着。”顾北单膝跪地。

    “无知儿,竟来戏弄本帅……”陈元帅一拍书案,“你冒充独隐山溶子,入帐撒泼……罗恕!”

    “末将在。”罗恕掀帘而入。

    “将此泼儿拉将出去,明日正好用他祭山。”

    “末将……遵命!”

    罗恕上前,抓住顾北胳膊,眼神似:“刚不是提醒你谨言慎行吗……唉……”

    顾北被拉起来,却道:“元帅昨夜子时,可曾察看星象,可曾留意太白、荧惑二星略合,又去之一尺?”

    “且慢!”元帅挥手道。

    罗恕松开顾北,听元帅又道:“你又从何而知?”

    “站着还是跪着?”顾北当真不怕地不怕。

    不想元帅却道:“罗恕,为此人看座!”

    “是!”罗恕搬来一把虎皮四脚椅,置于顾北身侧。

    顾北从容入座,且道:“多谢元帅,多谢将军……”

    此时元帅神色稍稍有所缓和,复又坐下,目光炯炯,紧盯顾北,道:“本帅瞧你,倒遇事泰然……”

    “身为北国柱石,元帅为何以貌取人?”

    “哈哈哈……”陈元帅朗声大笑,“山溶子,陈某失礼了9请公子赐教……”

    顾北道:“元帅当知,凡太白星所出所直之辰,其国为得位,得位者战胜。所直之辰,顺其色而角者胜,其色害者败。”

    陈元帅凝神道:“本帅昨夜确也观得太白荧惑合,又去一尺有余。”

    顾北道:“元帅可知,此星象曰铄;其下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不知元帅是否察觉其他异象?”

    “用兵必受其殃……”陈元帅缓缓点头道,“公子,今日辰时刚过,三界山巅,突现青烟,军中卜师俱称:太荧相犯,将惨军乱;神山现烟,兵戈不见……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顾北笑了一笑,道:“荧惑与太白相犯,大战;太白在荧惑南,南败;在荧惑北,北败。元帅却不必忧虑,如今太白星居南,元帅须按兵不动方为上。生以为,仅须月余,太白必将北移……”

    “月余?”陈元帅皱眉思忖良久。

    “无妨!”元帅似注意已定:“罗恕!”

    “末将在!”

    “传令下去,三军将士,即日起,整顿操练,加强戒备,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罗恕领命而出。

    “至于公子……”元帅笑道:“机本不可泄露,本帅可否将公子留下?”

    “元帅盛情,生不敢不从……”顾北道,“生正想与元帅商讨此次举兵之诸多事宜,还望元帅成全!”

    “哈哈哈,本帅理应受教独隐前辈之远见卓识啊……”

    顾北又施一礼,道:“生一友,现在这河界镇,望元帅准许生前去将他带来一同参见……”

    “区区事,岂能劳烦公子!来人!”

    “在!”帐外两名都尉应声。

    “即刻带人,前去河界,将这位公子好友请回……”

    “遵命!”

    真是军令如山,顾北只听得一阵战马嘶鸣,顷刻间已销声匿迹。

    “元帅……将军们还不知生朋友之姓名呢……”顾北道。

    “哈哈哈……”元帅笑道,“此镇百姓,俱已悉数搬迁,他们若连公子好友都寻不到,如何决胜沙场?哈哈哈……”

    “哦……”顾北低声应道,心里却想:“不知福星他们此时身在何处,可千万别遇上这帮莽撞之徒……”

    “公子……本帅曾于十几年前,听闻独隐前辈大名,如今不知他老人家仙居何处呀?”陈元帅此时已放下威严,和顾北拉起家常来了。

    “承蒙元帅挂念。”顾北忧忧道,“恩师已驾鹤西去,红尘间万千羁绊,师傅他老人家再不插手啦!”

    “唉……还望独隐前辈在之灵,佑我北国子民啊……”

    “元帅,生有一拙见,不知元帅能否一听?”顾北道。

    “公子请讲。”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元帅可曾听闻: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下。”顾北的心谨慎。

    “噢……以公子之意,本帅理当班师回朝,告知皇上,此仗不打了?”元帅轻蔑地笑道。

    “在下并无此意。”

    “那便还是得打!”陈元帅略显揶揄,“公子为何如此矛盾?”

    “元帅不妨效仿齐相管仲,兵戈未动而降楚……”

    “哈哈哈……哈哈哈……”陈明海捧腹大笑,“哈哈……公子之意,是劝本帅将此三十万大军安置在此沙场,终日溶铜铸钱,换取北蒙蛮子手里的麋鹿?哈哈哈……”

    顾北见陈明海如此神态,便拱手道:“生让元帅见笑了,生这就告辞……”

    罢,在陈元帅的大笑中退出帐外,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公子留步……父亲大人生性强悍,向来以强敌强,习惯了浴血疆场,还望公子莫怪……”

    顾北回头看到,元帅帐侧,一英气飒爽之人,朝自己含笑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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