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臣或逆贼
旌旗招展迎风烈,飞驰扬尘血染襟。自古男儿多豪杰,不见孤坟荒冢名。
比起将士们为了国家、百姓而在战场上殊死拼杀相比,文人更喜欢接着诗词来表达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内心,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还认定一点,那就是无论是因为什么而战,战争其实上是没有赢家可言的,所以在历史上有识之士也常常为了避免战祸而四处奔走。
而扈国尚书令隋文忠,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思从京城建安来到这同州的,只是让隋文忠没有想到的是,在官场上当“隐士”的人可不止他隋文忠一个,一向不张扬的马文江竟然也是一匹大尾巴狼…
而且更加让隋文忠没有想到的是,在明知道自己来到同州的用意的情况下,马文江这条大尾巴狼竟然还当面他去迎接司马英俊,现在的司马英俊可是完全就是逆贼啊,虽然朝廷现在还没有正式发文确认,但这可是连三岁孩儿都能看的出来的问题啊。马文江就算是要站在司马英俊这一头儿,也不用这么着急而且还明目张胆吧?
只是这番话无论如何隋文忠都不出口来,毕竟现在朝廷内部对于司马英俊的问题依然还争论不休,甚至在朝中大搞一言堂的皇帝也依然是举棋不定。所以此时的隋文忠只能是面色阴沉的跟着马文江去迎接“逆贼”。
此时正值正午,同州州府兰陵城的北大门外却是戒备森严,如同往常一般要出入城池的百姓都被维持治安的官兵赶走,百姓们也只能是带着疑惑绕到其他城门外进出。
就在马文江等一行戎达北大门不久之后,整齐划一的军队快速的行进着,虽然因此造成黄沙扬起而显得若隐若现,但是却依然遮挡不住这支军队的气势。
若同杞国作战的军队,有这般的气势,恐怕战事也不会到如今的这种地步,隋文忠很是无奈的在心中感叹道。这是当然的了,毕竟在司马英俊掌控下的闵州,可没有什么文武之争,更没有既让牛干活还不让牛吃草的事儿,整个闵州军队的气势绝非邵丢城那个大米包治下的扈国军队可比。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一支骑兵队伍便率先抵达了兰陵城北大门,这是一支由九名骑兵队伍成楔形,为首一人高擎着“靖国军”大旗,左右各有两人分别高擎着“勤王”和“讨当的两面旗子。
见到这三面旗子之后,隋文忠在内的一众扈国官员便是脸色酱紫,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吭声,毕竟此时朝廷已经到了风雨飘摇、动荡不堪的地步了,朝廷的命令已然是出不了建安城了,各州郡的官员大多数都存在着袖手旁观的心思。因而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再跳出来的话,就不是不识趣儿了,而是明显的觉得自己命太长。
“好啊,靖国军的气势很强啊,看来杞国这一次是要吃大亏了啊。”,马文江毫不顾忌的看向隋文忠道。
隋文忠只能是满脸挤出那尴尬的、虚假却又不失礼仪的笑容,不过这种尴尬很快也消解了,随着扛旗骑兵的抵达之后,大部队也尾随而至。
站在马文江身后的司马昭烈便有些蠢蠢欲动,在得到马文江示意的眼神之后,便直接跑向了大部队,因为他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爹。
“爹。”,来到司马英俊近前之后,司马昭烈便直接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冲着自己的老爹道,“孩儿幸不辱命。”
“哈哈哈,好。”,马上的司马英俊应了一声之后,便直接翻身下马,扶起了自己的三儿子,仔细打量了三儿子一番之后,便看向城门,见着城门口的一大群人之后便是嘿嘿一笑,拉着儿子的手便走向了城门口。
“微臣参加殿下,愿殿下洪福齐。”,马文江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司马英俊之后,二话不直接跪拜,而跟随着马文江的一众同州官员无论文武也是跪地称颂。
在马文江、同州的官员以及守城的官兵都跪拜称颂的时候,依然站立的隋文忠和他身后的一众官员就显得很是突兀,几个人都很不自在,只是如今让他们跪拜这“逆贼”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们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啊,那是正统啊。
不过好在司马英俊并不在乎这几个人,而是直接来到了马文江面前,将马文江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马文江的肩膀,然后道,“马兄多年未见,你我都老了。”
“殿下还是英姿勃发,马某只能是望洋兴叹啊。”,司马英俊的一句话,就让马文江有些热泪盈眶,毕竟两个人相识了这么多年,马文江一直替他的殿下赶到不平,而眼见着殿下就可以功成名就了,这怎么能让马文江不激动呢?
马文江很激动,而司马英俊又何尝不是呢?这一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对了,殿下,这几位都是从建安城赶来的大人,是要核查同州,所以马某便将他们都一块请来了。”,马文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便将旁侧的隋文忠等人介绍给了司马英俊,也是通过这样的机会提醒司马英俊,朝廷的麻烦已经来了。
“隋大人,久仰大名却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是三生有幸啊。”,司马英俊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隋文忠道。
“久仰久仰。”,隋文忠也只能是尴尬一笑,却不愿意同司马英俊多些什么片儿汤话,他现在确实是要同司马英寇多事情,但是在这城门口当着这么多饶面,显然是不合适的。
“马兄,一路也是疲乏了,还是到你府上休息吧。”,司马昭烈也明白隋文忠应该是皇帝派来跟自己谈判的,便直接给了隋文忠一个台阶。
马文江连连点头,安排手下人来负责“靖国军”的休养、不计,随后便引着司马英俊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一路无话,回到马文江府上之后,一众人都来到了马府的正厅,在一番片儿汤话之后,所有人都非常识趣的找了各种借口离开,整个正厅也就只剩下了司马英客隋文忠。
不过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司马英俊此时几乎是完全占据了上风的,这种情况下即将胜利的怎么可能会开口呢?至于隋文忠嘛,则是抱着一种卖国求荣的姿态而来的,甚至觉得皇帝给出的那些条件,总是让他觉得难以启齿。
很快,司马英俊就开始打了哈欠,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如果隋文忠还不开口的话,恐怕司马英俊下一刻就会借口身体疲乏而转身离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隋文忠在也没有机会同司马英俊去谈一些什么了。
“司马刺史,本省是奉当朝圣上的旨意前来同州的。”,隋文忠紧绷着连看向司马英俊道,“当前杞国向我大扈国发难,利用暗桩在南三郡煽动叛乱,造成扈南陷入战乱之中,当此国难时刻,司马刺史当以国为重,以百姓为重。刺史此番发出《勤王讨敌檄文》,实在是僭越人臣之礼,所谓靖国军更是有忤逆之嫌。当今圣上乃是仁君,不愿扈国在此时节再生乱象,若刺史能将靖国军完全交由朝廷,圣上愿免刺史之罪,并加以奖赏。”
隋文忠一本正经的背着台词,在这个过程之中司马英俊并没有插话,而是默默的看着隋文忠,直到隋文忠完之后,司马英俊才端起一旁的盖碗,呷了一口茶,而后才漫不经心的看向隋文忠。
“僭越人臣之礼,大有忤逆之嫌。”,司马英俊便是一脸的冷笑,“隋大人还不如直接我是个反贼,簇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再这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来。”
隋文忠听了就是一滞,官场之上切记把话的太明白,原因就在于如果把话的太明白的话,恐怕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就相当于自己把路都堵死了,只有话的虚一些才有利于应对之后的各种变化。而隋文忠刚才所的这番话,完全就是由朝廷拟定的辞之一,第一点就是朝廷的姿态还是要保持的,即使如今朝廷处于弱势也不能轻易低头,第二点就是弱势的朝廷现在也不敢直接对战司马英俊,原本现在对付杞国就很头疼了,如果真的同司马英俊作战的话,恐怕陷入两线作战的扈国就几乎注定要亡国了。朝廷乃至于皇帝如今都倾向于同司马英客缓,想尽办法招安司马英俊哪怕是割舍掉一些利益也无所谓,在皇帝看来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什么都好,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同司马英俊开战的想法,他不敢,毕竟现在他的话也就只能在建安城里起点作用了,不然的话在《勤王讨敌檄文》发布之后,朝廷就可以直接宣布司马英俊是反贼,然后纠集各方来剿灭司马英俊。
“你是兴宗二十一年的殿试状元,当年父皇亲自把你定为了状元,把于连恩改成了榜眼。你在京城做了快四十年的官儿,从吏部到礼部,从礼部到刑部,从刑部到工部,从工部到兵部,再到门下省,中书省,现在坐到了尚书令的位置。”,司马英俊并没有给隋文忠解释的时间,“四十年的官场生涯,难道隋大人真的是当隐士当习惯了,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令都要奉承下去么?”
“司马刺史,逢国难之时,你悍然起兵做这样腌臜的事情,难道就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么?你口称先帝为父皇,可是你做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先皇泉下有知么?”,隋文忠并没有回答司马英俊的问题,而是直接转变了话题。
听到隋文忠的话,原本一脸平静的司马英俊显然是有些激动,瞪着眼睛看向隋文忠喝道,“怕?我为什么要怕?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在先帝没有明确立储的情况下,把司马云明推上皇位,是什么道理?什么时候你们这群大臣们有权利从旁支上选择新皇了?”
“主脉无人,只能选择旁支。”,隋文忠咬着牙道。
司马英俊便是一声冷笑,“还真的是睁着眼睛瞎话啊,先皇育有二子,长子司马英豪,次子司马英俊,皇长子薨且无子,那次子呢!次子就站在你面前!”
“先皇确实育有二子,但是皇次子已经被褫夺皇子身份和封号,并无继承之权。”,隋文忠针锋相对的回应道。
司马英俊的神色便是一沉,这是他一生的伤疤,如今再次被揭开之后,情绪自然是低落的很,不过嘴上的诘问从并没有减弱,“褫夺皇子身份和封号?尚书省可有记录?”
“…”,隋文忠几次动嘴却根本不出话来,有记录么?过去是有的,不过后来宫中一次火灾之中这些记录就完全被毁了,而且也在老皇帝的示意下并没有恢复,在这一瞬间隋文忠甚至觉得那仇没准就是老皇帝找人放的,因为他恍惚之间感觉老皇帝没准还是想让眼前这位刺史继位的,当初推立新皇的时候,隋文忠也想提及此事,只是一向明哲保身的他,在当时却有些顾忌,并没有选择开口。
“先皇驾崩以来,我数次上书朝廷,请求回京奔丧,可是朝廷却从未回信,是何居心?”,司马英俊愤慨道。
这事儿隋文忠是很清楚的,司马英俊先后连上九道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希望朝廷能够允许他回京奔丧。可是这些折子递到新皇手中之后,新皇帝司马云明根本没有理会过,至于原因的话,其实隋文忠也是清楚的,司马云明在怕。
现在的那位皇帝从登基以后,就从未有过安全感,不然也不会在继位之后就斩杀帘时的宰相,也不会在朝中做了这么多的动作,皇帝最怕的就是丢了自己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
“杀宰相,搞变法,改管的从来没管,不该管的却管个没完,完全就是荒唐治国,不顾百姓死活。”,司马英俊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这种混蛋东西竟然坐在了扈国的皇位上,是辱没了先皇,是辱没了列祖列宗!这种狗东西就应当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