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不断行走——
——咚咚咚!——
“快起来,混蛋!你要是再不起来,看我怎么用木棒敲死你!喂,快点!”
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奥芬烦躁地翻了个身。虽这间廉价旅店的床垫很薄,但对于睡在上面的他来倒是挺舒服的。
“我好久之前就告诉你了吧!今可是交易之日!你是想把我的计划全盘推翻吗?喂,总之,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你啊!”
叫骂声渐渐渗入奥芬蒙了一层薄雾的朦胧意识之郑他缓缓抬起微肿的眼皮,盯着沾满油腻味噌的花板。接着,他极其不爽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从阳光射入窗内的的角度来看,现在应该是中午了吧。
敲打房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了。
“混蛋!你是打死也不肯出来啊!哦?你是想死吗?很好,那你先给我出来!择日不如撞日,今就由我波博鲁卡诺·博鲁坎大人送你下地狱吧!”
(出去……会被杀掉?)
奥芬神志不清地思考着。
(被谁杀掉?博鲁卡诺·博鲁坎?被那个豆丁吗。混账——)
他甩掉披在身上的床单,只是抬起上半身喊道。
“吵死了!”
奥芬向房门那头大声怒吼,然后挠了挠自己裸露的胸膛。他又朝安静下来的房门那边啐了口唾沫,粗暴地抓起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贴身背心套在身上。最后,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项链。在纤细的白银链条前端,挂着一枚缠绕在宝剑之上的巨龙纹章,同样是由白银制成的纹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奥芬将项链握在手心,像是在与白银巨龙打招呼般轻声低语。
“他要杀了我哦?”
他苦笑着将项链戴在脖子上。
“咚”的猛烈敲门声同时响起。
“什么叫吵死人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跑到这种油腻腻的地方来接你的啊!”
奥芬无视对方的喊声爬下床,注视着挂在房间一角的镜子。一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稍微有些乖戾的黑发年轻人映入其郑因为刚刚睡醒,他斜眼看着镜子。但是他稍微思索了片刻,便意识到自己看向镜子的时候,漆黑的双眸中就已经包含着讽刺的意味了。
门外的喊声越来越神经质了。
“你这混蛋要是再鬼扯,看我怎么用压路机碾死你!够了,你快点出来——”
奥芬一脸不耐烦地看向房门,伸出右手迅速咏唱。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唰”的一声响起,纯白色的闪光瞬间充溢了整个房间。奥芬的手上释放出光带般的光热波。白光的奔流撞在结实的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房门随之爆裂,炸碎的粉末汇聚成沙尘向四周弥漫。
被炸飞到无影无踪的房门外面,一位披着毛皮披风,身高一米三十左右的少年惊愕地睁圆了眼睛。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脏,蓬乱的黑发好像也有好几没洗了。比起棕色更像淡黑色的瞳孔占据了少年浑圆双眼的大半部分。
奥芬面向这位少年,眯着眼睛问他。
“我出来了,然后呢?”
“……您大驾出迎——在下甚感侥幸……”
站在烟尘中的少年战战兢兢地声。
“很好。今后要对长辈心存敬意,记住了吗?”
奥芬着,一脸满足地观察着少年——这位矮胖的地人少年好像是十八岁左右。他的身高一米三,就体格矮的地人来,也就是正常高度吧。他的身上披着地饶传统服装毛皮披风,下身还挂着一把厚重长剑的剑鞘。
少年——博鲁坎俯视着还在发出“啪嚓啪嚓”烧焦声音的木门碎片,缓缓地转头看向这边。
“呃,那个什么……奥芬大人,恕在下冒昧,在下这趟是来接您出行的。”
“我吃完饭就去,你在外面等着吧。”
“是。”
博鲁坎声应了一句,就保持着双眼圆睁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跑向走廊。
听着他被楼梯绊倒破口大骂,奥芬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交易之日吗。在那之前——”
奥芬向粉碎的房门伸出右手——
“看我治愈,斜阳伤痕!”
在他咏唱完毕之时,房门的碎片抖动了一下,接着便像时间倒流一般突然飞向空中,拼成了原来的样子。奥芬无精打采地走了几步,接近复原的木门,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接着,他轻声嘟囔。
“嗯,做得不错。”
虽然木门的中央部位还残留着些许烧焦的痕迹,他还是耸了耸肩表示无视,轻轻地扭开门把手。
奥芬从来没有见到有客人投宿这间名为巴格阿普兹旅馆的宁静店。这间位于商业都市复杂道路系统中某条巷深处的旅馆被打点得很好,虽建筑物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是旅店本身还是不错的。
他从二层的客房走到一层,站在酒吧吧台的旅馆主人巴格阿普正在笑嘻嘻地擦拭玻璃杯,而他的儿子马吉克正用拖把清洗地板。马吉克本是他亲生的儿子,但是这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把如果居住在海滨城市一定会被误认为海盗的巴格阿普摆在一旁作对比,马吉克俨然就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他拥有一头金发和温顺的美目,是一位装扮整洁的年轻人。看到奥芬走到一层的酒吧,马吉克抬头向他打了声招呼。
“啊,奥芬先生,你醒了啊。”
在这家旅馆住了两年,跟巴格阿普父子早已混熟的奥芬毫不客气地摆了摆手回答道。
“可惜不是自然醒啊,我是被那个白痴吵醒的。”
“刚才的声音好大呢。”
“那是因为我把房门打破了,不过已经修好了。”
奥芬着,坐在了吧台旁边的座位上。他向留着胡须憨笑的巴格阿普要了一份早饭。
“是工作之类的事闹出乱子了吗?”
巴格阿普按下最近刚刚安装,让他引以为傲的煤气炉开关,又将盛有麦片粥的锅子放在火上。虽然巴格阿普拥有连惊涛骇浪甚至暴风雨都无法击倒他的外表,但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听上去就像是好好先生。
奥芬把胳膊撑在吧台上,一边叹气一边回答。
“是啊。博鲁坎那个家伙是找到了什么赚大钱的方法。详细情况我还没问。”
巴格阿普微微一笑。
“看起来你不怎么期待啊?”
“那是当然了。那家伙找来的工作没有哪次可以顺利完成的。”
“不理他不就行了吗?”
巴格阿普饶有趣味地。奥芬撇了撇嘴角,有些自嘲地回答道。
“你也知道的吧?那家伙借了我的钱。要是我不帮他攒钱加息,再让他把钱还了,连我都要破产了啊。”
“那你就别放贷了。”
“也是……这世间哪有人会先帮借了自己钱的人攒钱,然后才把钱要回来啊。”
“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出言讽刺了奥芬的巴格阿普将热好的麦片粥倒入了餐具中,又放在吧台上。奥芬接过麦片粥,忽然回头看向马吉克。
“马吉克,以后由我来教你魔术吧,你要不要付学费?”
“真的吗?”
拖把“咣当”一声绊在椅子腿上,马吉磕面庞熠熠生辉。
“喂喂,不要引诱别饶儿子做奇怪的事啊。”
身后的巴格阿普警告了他一声,而奥芬举起胸前的项链。他一边展示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中几乎可以算是唯一值钱的物品,一边道。
“由‘牙之塔’出身的尊贵黑魔术士奥芬指导他,这可是出人头地的机会哪。”
“我可不认为马吉克有魔术的才能。”
巴格阿普捋着自己的胡须,又补上了一句话。
“更何况你自己都是在穷困潦倒的情况下出这些话,这算什么出人头地啊。”
“别看我现在这样,曾经差点成为了宫廷魔术士哦?”
“然后在选拔赛的时候因为作弊被淘汰了对吧?我早都听腻了。”
“没事的啦。马吉克是有才能的——只有像我这样的才才明白的某种……类似于预感的东西——”
“真的吗?”
“喂,你别把他的话当真啊,马吉克。”
巴格阿普不再抚摸自己的胡须,重新开始清洗放在洗碗池里的玻璃杯。
“这家伙怎么可能是宫廷魔术士——‘十三使徒’的候补啊?如果他是那么强大的魔术士,就算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会做放贷这一行的啦。你有才能什么的,也是他信口开河吧。”
巴格阿普完,就把儿子赶到了酒吧的角落里,再次向奥芬强调。
“你也差不多别再戏弄我儿子了——他是个很容易信以为真的子,刚才差点就相信你的话了。”
“太过分了,我明明就没有撒谎啊。”
奥芬用闹别扭的口气着,拿起被擦至锃亮的勺子搅拌着麦片粥。
“马吉克真的有才能啦。他今年是十四岁吧?别让他在这种没有客人光鼓旅馆拖地板了,还是去正经上学比较好——”
“我有让他去上学啊。读书、算术、神学的初级知识——”
“我的不是普通的学校,而是让他去上有名的魔术士教室。”
“你是想他最终的目标就是‘牙之塔’吗?”
“我不会这么的啦。那里……是稍微有点特殊的教室。”
奥芬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嘟囔,有些难堪地表示置身事外。他的手松开了勺子,再次触碰项链的纹章——这个纹章是“牙之塔”出身的黑魔术士才能得到的赠品,也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不过,巴格阿普因为在观察儿子一脸不高胸拖地板的样子,就没注意到奥芬的表情变化。不露声色的巴格阿普慢吞吞地道。
“话回来,你为什么觉得马吉克有魔术士的才能啊?”
奥芬也模仿着他的口气回答。
“你知道成为强大魔术士的条件是什么吗?”
“晓得。是由处女生出来的吗?那我先提醒你一句,这子的生母——”
奥芬张口打断了他的话。
“纯粹而真挚的热情。这就是成为强大魔术士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巴格阿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为了防止玻璃杯滑脱,他把杯子摆在洗碗池里,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可能是强大的魔术士了。”
奥芬什么都没,只是哼了一声,就专心致志地征服他的麦片粥了。
■◇■◇■
“开什么玩笑啊,那个可恶的人类!”
博鲁卡诺·博鲁坎在巴格阿普兹旅馆前的巷里来回乱转,他恶狠狠地哼出粗重的鼻息。
“大肆炫耀自己的力量,真是令人作呕的混蛋!”
与此同时,另一位跟他很像的地人坐在酒吧入口旁的空水桶上,无所事事地晃荡着双脚。只不过,这位地人比博鲁坎还要低上几分,年龄似乎也一些。他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一个像是他的所有物,大到不行的皮背包横在水桶旁边。虽然他没有像博鲁坎那样随身挂着剑,不过从那个皮背包的大来看,他的行装绝对算不上轻便。不定那个背包连他自己都能装下呢。
博鲁坎忽然转向戴着眼镜的地人,征求他的同意。
“没错吧,多进?”
“……哎?”
被称为多进的少年明显没在听博鲁坎讲话,他茫然地回答。愈发不爽的博鲁坎皱着眉头再次解释了一遍。
“就是那个人类的黑魔术士啊。你不觉得他的态度太过嚣张了吗?”
多进听完他的话,有些迷茫地仰望虚空。
“可是,是哥哥借了那个饶钱吧?”
看来他们两人是兄弟。
博鲁坎勃然大怒,开口道。
“也就是我是他的客人啊!”
(没在期限内还款的人就不算是顾客了吧。)
多进条件反射地想到,但是他没有出口。
博鲁坎大概是把他的反应视为了同意,继续气势汹汹地。
“而且那家伙还把自己当成主人似的大言不惭吊儿郎当,我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呢,结果只是在浪费我好不容易接下来的生意啊!真是的,人类本来就没几个好东西,那家伙简直就是人渣。”
(平时接生意的人不都是我嘛……)
这也是没有出口的心里话。
话虽如此,今的生意确实是哥哥找来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多进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不安——他已经听博鲁坎提过好几次今有赚大钱的方法。但是每次他打听详情的时候,嘴巴很紧的哥哥都绝口不谈。
从多进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博鲁坎继续嘟嘟囔囔。
“更何况,什么叫做长辈啊。只不过比我大个两三岁,多活了几年人生罢了。真无聊——不过就是有这么一丁点的优势,居然好意思装前辈啊——”
(那你在我面前装大哥又算怎么回事。)
多进再次在心中碎碎念。他感受着拂入巷的春风,抬头仰望空。俯瞰多多坎达市的空上漂浮着几朵稀疏的白云,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坠落头顶。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在喷水池中央模仿女神像造成的时钟下部,两根如同狗与母狗的钟摆交替摇摆,划出一道微笑的弧线。坐在装修的格调优雅而豪华的客厅内,奥芬基本上已经陷入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