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湖
“那那那，”奚明玉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又把话题移了回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呢？你明明受了伤，应在家中休养才对，这儿离你家有百里之远，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祁过低镣头：“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奚明玉又好奇起来。
祁过可不敢那刺客是老师的曾经的弟子、自己若不诈死会让他猜到老师身份之类的话。只道是自己既然苟存了性命，但是仍不算脱险，那人一次不成，定会再寻机会，如此这样，不如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一面暗暗寻找痊愈的方法，一面叫那刺客背后的人放松警惕，好看他的下一步动作，暴露出自己来。
“那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家呢？你父亲对你向来好，你老师对你有恩，就连你妹妹虽然一贯是冷冰冰的模样，但其实也是关心你的，这样不好吗？”奚明玉头一歪。
“可是正是因为这般，我才不能在家中等死呀。”祁过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甚至没告诉过自己的父亲、老师和妹妹，也只有在奚明玉这样的外人面前才得出口，“我宁愿一个人死在外头，也不愿让他们日日见到我，流露出悲伤模样。我与他们约定，我若是痊愈了，待七个月后妹妹生日那，我必回家去为妹妹庆生。我那时嘴里是这么的，教他们信得过我，心里想到却是，自己若是没回来，到时候他们见不着我，心中想的也是‘他终究没有熬过来’，而不至于亲眼见我死去，过度伤心，坏了妹妹的生日。”
“你可真是个好人呐。”奚明玉搭起手来。
“我都告诉你我的事了，到我问你了，”祁过把话题转到了奚明玉的身上，“刚刚追你的那些人是官兵吗？你犯了什么事吗？他们为什么追你呀？”
奚明玉摇了摇头：“他们可不是什么官兵，也不知他们是从哪搞来的这一身衣服。”
祁过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官府征召衙役官兵，向来征召的是本地人，你瞧那些人口音，时而夹着些粤地方言，怎么看也不是江左人士，一看便知。”奚明玉给他讲道。
“是呀。”祁过这时才茅塞顿开，他也不是没听出对方的口音，只是他想得不深，没想到这处来，“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拿你呢？你招惹他们了？”
“谁知道呢？”奚明玉一耸肩，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之现在是逃过了，但我想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便是了。”
“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祁过关心她道。
“也不算是很危险吧，江左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这般假冒官兵虽然行事方便了许多，但是也叫他们有所顾及，毕竟冒充官役可是重罪，他们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做些放肆的事来……我心些就行了，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奚明玉不在乎地笑笑。
“那你知道要抓你的人是谁吗？”祁过问她。
“道衰，滇粤王，这话你听过吗？”奚明玉反而问了他来。
“有所耳闻……你的是那林……”
“是了。”奚明玉对祁过笑笑，两人心领神会，便不再提那名字出来。
“他可是琳琅境的高手呀……他与你为难个什么……”祁过嘟囔道。
奚明玉摇头：“谁知道呢，你瞧瞧你自己，你又与那个打你一掌的人有什么仇怨呢？他也不是一掌把你害得如簇步。”
“也是呐……”祁过叹气道。
“你现在怕是当不得二了，今后又有什么打算呢？你你要去寻那美芹先生，可有什么头绪吗？”奚明玉又问他。
“我也不晓得，我家是商贾出身，我出门前父亲也给了我不少银子，我本来也不是太在乎这做二的几钱工钱。只是觉得自己既然除了家里，就不想让自己成日闲着，能有些事儿做，同时也希望自己能有个听闻江湖事赌窗口，不至于江湖上出了什么事自己都不知道。”祁过如实道。
“哦，我明白了，你刚刚，现下只有寻得那美芹先生，从他那儿学到水龙吟心法，你才能得救。可那美芹先生行踪不定，纵使他的儿子也不明白他在何处，你便想在这儿打听打听他的下落，我的可不错？”奚明玉如此推断道。
“也算……是吧。”祁过本来就没指望能学会水龙吟心法，休寻不得美芹先生，就是把水龙吟心法摆在他面前，就凭自己这般愚钝，也无法在短短几月的时间学会的。是故他把自己活命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老师的这烂柯二十三式上，也没想过可以去寻得美芹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妨便跟着我吧。”奚明玉邀请他。
“跟着你？你要干什么？”祁过一怔。
“不愿意吗？”奚明玉问他。
“不是的。”祁过反而是愿意时时刻刻与奚明玉呆在一起的，他实在是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只是他确实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们一起去找美芹先生呀。”奚明玉笑笑。
“去找美芹先生？你话得容易，你要去何处找他？”祁过被她给吓住了，“一个月前我和你交过了手，你的底细我早就清楚了，你现在不过是炼气道中期的水准，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就凭你这三角猫的功夫，别再被人给抓住了。”
“你我开玩笑的，当然不止我们两个人，”奚明玉朝他吐了吐舌头，“待我找到了我舅舅，就让舅舅带着我们两人，一起去寻那美芹先生的所在。”
“舅舅？”奚明玉的话中又出现了个新的人物。
“是我舅舅呀，你想我那到你家中给你父亲贺寿，便是我舅舅带的我，不然你以为就我一人，是怎么到你家里的。”奚明玉道。
“这么也是呀。”祁过一想，果然当是如此。
“我也是跟我舅舅走散了，才至于一个饶，若是我舅舅在，不然就凭刚刚抓我那些人不入流的功夫，怕是一个照面就撑不住？”奚明玉顿了顿，“我舅舅和我过，他曾见过美芹先生，帮过美芹先生一个忙，是故美芹先生许过我舅舅三件事。我想，我若是求我舅舅，不定我舅舅会答应，让那美芹先生救你性命。”
“你舅舅……”帮过美芹先生的一个忙，祁过莫名地感觉奚明玉的舅舅也是个了不得的存在，不由地想问个名号，“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外号吗？”
“我也是第一次跟着舅舅闯荡江湖，也不知道舅舅有过什么名号就是了……”奚明玉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样呀。祁过心底的期待落了个空。
奚明玉不知道祁过在想些什么，又重新问他：“你就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我的舅舅。”
祁过看着奚明玉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她眼睛亮得就像是上的星辰，他倒不是寄希望与奚明玉的舅舅能找到美芹先生，他就是想和奚明玉在一起更久一点：“嗯，我愿意。”
“那可好，等找到了舅舅，我定会求他，让他带你去找美芹先生，救你性命的。”奚明玉冲他笑了笑，“不过嘛，你现在这模样，可不太行呀。”
祁过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怎么了……”
奚明玉给他分析道：“你想呀，你是祁连的长子，共月庄的少庄主，多少人见过你的面，你就这样，怕不是分分钟教人认出你来，坏了你父亲的计划。”
“也是呐。”奚明玉的话得确有道理，祁过不禁低头思索对策。
“待会我们出去，我给你买个铁面具，罩住你半张脸来，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奚明玉给他想了个办法，“你就对外，你时候灼伤了脸，怕吓着人才戴着的。”
“这样正好。”
“而你的名字也要改改了，你总不能顶着祁过这名字吧。嗯，过这名字出自《周易》，上震下艮，雷山过，算不得少见，你大可继续用下去，可是这祁姓，最好还是改上一改吧。”
祁过觉得奚明玉聪明得紧，万般都为他考虑到了，祁过对她放了十个心。
“要不你就跟我姓吧。”奚明玉问他，“姓奚，叫奚过……嗯，也挺好听的不是吗？我今年十五，你呢？”
“我十六。”祁过如实告诉她。
“那你现在开始便是我哥哥了。”奚明玉对他笑笑。
“哥哥吗？”祁过莫名地想到了祁静，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我虽是父亲所生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但听我父亲，我从前好像确有一个堂哥的，是我父亲弟弟的儿子，只不过他夭得早，甚至连名字都来不及取。”奚明玉道。
“那从现在起，我便叫奚过了，是这样吗？”祁过问道。
“是。”奚明玉点零头，笑笑，“对了，突然想问你件事。”
“你问吧。”
“你恨那个打你一掌的人吗？如果你见到了那个派他来杀你的幕后主使，你会找他报仇吗？”奚明玉问他。
“会的。”祁过用力地道，“只恨自己是个身无功夫的废物，若有朝一日鲤鱼跃得龙门，就算追到涯海角，也消报得这一掌之仇。”
“这样呐。”奚明玉想了想。
“怎么了？”祁过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奚明玉笑着对他：“我就是想，你是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很好，只可惜这江湖尔虞我诈，你若不生在这江湖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