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念
柳大姊儿趁着木盆，还没爬上自家屋前长坡，忽听得头顶一声呼啸。
夹杂着嘁嘁喳喳的孩子笑声，啪！一块干硬的红土从山坡上骨碌碌滚下来，在她脚前摔得四分五裂。
柳大姊儿急忙抱好了她阿娘才洗的衣服，还好土块没有掉进盆里，只朝她脚边摔散了，不然这衣裳不是白洗？
不待她生气，“没中！”其中一个孩子的声音完，又是噼里啪啦几块土坷垃接连滚落。
路就这么窄，柳大姊儿发恼地跺脚避让着。
从坡前传来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尖声大笑。
柳大姊儿一抬头朝土坡上望去，那头微露出一簇扎了髻的脑袋来。
“看俺来！”领头的孩子还在上头胡乱叫喊。
嘿！这群兔崽子！
叔叔可以忍婶婶也忍不了啊！
柳大姊儿年纪是不大，她现今这芯子可不是吃素的。
她抱着木盆，几步冲上了半山土坡，一溜毛孩子却早跑没影了。
柳大姊儿将破门一推，进了自家院子，放下木盆就抓起自己的长柄木铲冲了出来。
“柳大丫角！”又是一个孩子高声喊了一嗓子。
柳大姊儿转到她家后院外头，远远见到那群孩子顺着后山的土路正绕过那些坡地，跑上了去另一侧山梁的方向。
她家在的这座丘陵半山坡，位置还不算高的，右侧屋后过去的林子称作猪子林，再往前走的一片山坳称猪林垭。
但照那群孩子去的左侧方向，顺着半道山梁再上了山顶，那就高太多了。
往上走都是没水的，越朝那山顶去越见薄薄的草皮间乱石嶙峋，几乎没长出多少树来，有些地方光溜溜的山脊都露在外头，所以人称作猪脊秃。
得顺着那山脊再朝后走，彻底翻过坡顶去，才能进了山背越来越密的老黑林子。
那处也有个滑稽的名字，叫牛跌跤。
至于为什么山这头的主角还是猪，到了山那头就变成了牛，这不重要。
而且猪啊牛的，到了那处到底跌不跌跤，柳大姊儿也不得而知。
总之，除了这群吃饱了几碗稀粥没事干的破孩子，打柴的人都不会上那去。
柳大姊儿远远看着那队孩子朝上走了，只好杵着木铲干瞪眼。
一来她追不上，到了多山的地方就是这样，你能看见他，他也看得见你，哪怕得上话，伸手却够不着。
她要真去追吧，他们能笑话死她。
二则，没有爹妈一起，柳大姊儿是不被允许去那个方向的。
她的活动范围，至多是她家住的这头山坡，即便顺着林子下了山沟里的猪林垭也可以，就是不能越过她家的坡田往上去。
起码朝村里的方向走，还能见着人烟，也没有太多野兽痕迹。
而据村人传言，再往那头过去山后是有狼的，村里孩子从听的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是从“过了猪脊秃”衍生。
柳大姊儿站在篱笆外，握着木铲郁闷了一会儿，只好自回家去。
咱不能跟毛孩子一般见识，关上院门，她安慰自己，便洗了手端木盆去晾衣裳。
将一家三口的衣服逐一抖搂开，用力绷一绷，都摊在了篱笆上，柳大姊儿就不知该干啥了。
她蹲在地上，看菜园子边的蚂蚁来来往往地忙碌。
唉！明明好了要加油，可她不知道该从那处着手，有点无所适从啊。
算一算时间，她今年八岁，到十八岁还有整十年光景。
偏偏这里的姑娘，从十四就嫁饶都樱晚婚晚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农家一般都希望孩子们早点成家，为夫家开枝散叶也是一个女饶光荣使命。
可实际上，十三四岁的姑娘，哪哪都还没发育完全，根本就不适合生儿育女。
过早生孩子的结果就是，年轻的媳妇们每每遇到难产或产后血崩，要么未老先衰受妇科病困扰，把命搭在这上头的比比皆是。
哪怕柳大姊儿是穿越来的，心理上熟透了，身体条件也是不允许的，医疗卫生这么落后，生孩子有要命的风险，她才不早嫁呢！
尤其，如果结婚的对象是，刚才那群挂着鼻涕的熊孩子中的某一个……光想想，柳大姊儿就受不了。
‘大仙儿啊，大仙儿，请你让我进去吧，或者看看我的宝贝也校’柳大姊儿在心里默念，‘哪怕摸不着呢，您让我看一眼，我不动手还不行吗。’
柳大姊儿闭着眼睛冥思苦想间，果然，她看见了她的那堆金山。
视野很狭窄，只能到眼前鼻尖下的一片地方。
没关系！
柳大姊儿先去查看她的米袋子。
等等，这是不锈钢的水桶吗？
柳大姊儿留恋一番，打消了念头。
哪怕它轻便、结实、耐用、还不生锈呢。
除了竹木陶瓷等等原生态，这种本土没有的东西，带出来不合适。
一定要记着，她回头还得把塑料米袋都回收了，留在外面，它招惹是非。
柳大姊儿吃力地挪开了目光，慢慢朝金山上下移动。
她的粮食还在，整齐码放着，一袋都没少，这下放心了。
转眼，她又看到了XX良种的牌子。
柳大姊儿心念一动，种子商店？那好啊！
爹妈不是后院萝卜长太差，得铲过重新种吗。
现代社会大棚菜太多，柳大姊儿只晓得大多数蔬菜一年四季都吃得上，她可不懂大靖朝这原始的、必须掐着春秋冬夏按时令播种的农学常识。
萝卜它现在下种还来得及，的吧？
如果能找到优质高产的萝卜种子，她家不是可以多一种她吃得惯的正经蔬菜么。
而且萝卜新鲜的时候它可以生着吃，煮着吃，炖肉吃……没肉它也能清炖。
至于把萝卜稍微加工一下，柳大姊儿想到了腌萝卜、萝卜干、脆萝卜泡菜……就算泡成又酸又软的老酸萝卜了，它也可以炖鸭汤。
这个好，柳大姊儿越想越高兴，原来从来没有感受到，萝卜可真是经久耐储存又好吃的宝藏蔬菜啊！
“大仙儿，大仙儿，您可以给我一袋萝卜种子吗？”柳大姊儿许愿到。
安静的金山上，纹丝未动。
眼前的东西缓缓淡出，柳大姊儿脑子里啥也看不见了。
她瞪眼盯着菜畦边正拖着一条肥大青虫的蚂蚁队伍，蚂蚁们前后呼应，死死咬住青虫不放。
而浑身圈圈斑点碧绿肥胖的青虫呢，蠕动着身体拱来扭去，拼命摔打着钳在身上的蚂蚁。
“来啊！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呀！”柳大姐儿转身朝篱笆上掰下两枝细棍子来。
捉虫她总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