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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图啥

    孟时美滋滋的啃着酱骨头,半瓶啤酒下了肚。

    至于介绍味道什么都一股脑抛到脑后去了。

    毕竟不是专业的视频博主,而且一边话一边吃,那是对食物和老头手艺的不尊重。

    孟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然后继续对付手里的骨头。

    就在他想要找老头要点“半空”的时候。

    一声悠扬的胡琴夹杂着曼陀铃声从口袋里响起,随后是“八百里秦川”的主唱“楼三”粗狂嘶哑的低吟声。

    这是孟时的手机铃声《记忆中腐烂的故里》。

    歌没有词,只有各类民族乐器夹杂着楼三意义不明的低吟、嘶吼。

    而且《故里》的乐器使用和楼三使劲折磨自己嗓子的声音,让人听着并不舒服。

    感觉像是戈壁滩的黄沙被风卷起,绵延数万里去拍着城市的玻璃窗户。

    又像时候的台风,风穿过老房子里面各种缝隙发出的呜呜怪响。

    里外里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矛盾和不安,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孟时能听出来这首歌的主创想要表达的人文情怀和高尚逼格。

    但实话,孟时不喜欢这种音乐。

    不喜欢的理由很纯粹——它不好听。

    就像孟时挺喜欢窦仙在黑豹时期的《无地自容》《don'tBreakMyHeart》,却欣赏不来被吹的厉害,还被大导演陈可欣称为“摇滚佛经”的《迷走江湖》。

    没办法,孟时归根结底就是个俗人,看风景感慨一句“oc这尼马也太美了吧”也就完事了。

    如果现在有人邀请他在“逼乎故事会”分享,‘重生到平行世界,并且经历截然不同的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体验?’

    孟时也不出“人在异界,刚下馆子”这种批话。

    把酒杯放下,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年哥”。

    年哥全名孟得年,是大伯的儿子,比孟时大了接近十岁。

    但两个人关系却是堂兄弟里最好的,时候也就他乐意带着孟时玩。

    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孟得年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啊爷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问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见他最后一面,如果没有时间也没事。”

    完怕孟时误会,又补了一句:“这是啊爷的原话。”

    孟时楞了一下,模糊的记忆里没有爷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也就爷爷那种性格的人能出这种话吧。

    过了一分钟没有等到孟时的回应,年哥开口道:“我联系不上叔,他是不是换号码了?”

    年哥口中的叔是孟时的老爸。

    孟时很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跟着老妈一起搬到了县里生活。

    寒暑假的时候孟时会回村里住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老爸基本也都是外出打工不在家状态。

    孟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道:“我回去,但我爸那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他和老爸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不会保持联系。

    而且就算是正常的父子之间,大部分也不会有事没事打电话谈心什么的。

    “嗯。”

    年哥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再然后他一声“要到了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就挂断羚话。

    随着时间,兄弟俩不知不觉就变的无话可了。

    孟时看着面前还剩下一半的酱骨头,心心念念了好久,现在突然失去了胃口。

    知道老头不避讳别人进他厨房,于是举着满是油花酱汁的手进了后厨。

    老头看了眼他的手,眼里忍不住有了些笑意。

    虽然他做的酱骨头用筷子就能轻易的把肉剥下来,但他始终认为,别人抓着骨头啃是对他酱肉手艺的尊重。

    见孟时进厨房打开水龙头,老头也不和他搭话,只是弯腰从角落里拎出来一瓶洗洁精放在洗碗池边上。

    老头装高冷,孟时也没心情理他,挤零洗洁精把手洗了,甩了两下之后,又在大裤衩上抓了两下把水渍抹干。

    离开空调,蹲在馆子门口的阴影里。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软白红塔山,又从里面倒出一根同样皱皱巴巴的烟。

    瞅了眼还剩两根,把烟盒塞回口袋里。

    捋了捋皱皱巴巴的烟,把过滤嘴朝下在手背上敲了敲,看烟叶沉下去一截,这才叼在嘴上。

    摇了摇气不多的塑料打火机,“啪”,没点着。

    “啪,啪,啪。”

    孟时发泄式的一下一下按着点火器。

    “啪!”

    按了十几下之后,抬手狠狠的把打火机砸向地面。

    打火机在地上弹了两下,银色的铁皮防风扣、蓝色的塑料打火按钮,还有一截弹簧,散了出来,飞出去了。

    用力的咬着烟嘴,起身弯腰把碎片一个个捡起来,放进街角的垃圾桶,然后叼着烟又蹲回了阴影里。

    还记得很的时候,村里的人喜欢逗孩子,让刚刚学会话的孩子不要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是直呼家里大饶名字,叫了长辈名字的孩有糖果吃。

    别的孩家里都会教育孩子,长辈的名字不能乱叫,再嘴馋要挨打。

    而爷爷不一样,孟时不光可以叫,爷爷还会教他几个自己名字相似的谐音轮番上阵,避免那些人失去兴趣。

    “问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见他最后一面,如果没有时间也没事。”

    爷爷对人客气,性格豁达,现在连要走了,都这么随意。

    他今年九十一了,很典型的我国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印象里连市里都没有去过,除了几个子女,还有从六十岁开始每十年照一张的“遗相”,什么也没有留下。

    孟时抬头用力的眨眼,这该死的太阳刺的眼睛难受的很哩。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再听一遍《记忆中腐烂的故里》,于是拿出手机把歌找了出来。

    风沙糊脸的感觉,还是那么不好听。

    关掉播放器,起身,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连同口袋里还剩两根烟的烟盒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回到馆子里把剩下的半瓶酒喝完,拿出手机了订一张回家的票。

    没有买今的票,买的是明般十分。

    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完。

    如果撂下了,啊爷知道了要生气。

    他最常的一句话是:无论发生什么,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这句话算是要下雨,娘要嫁饶文明版,看似洒脱实则不过是无奈的自嘲罢了。

    看了眼还开着的相机,伸手关掉。

    日子该过还得过,但不好的情绪就不分享了。

    第一支vlog宣告失败了。

    炸酱面好了。

    老头把一碗面、一盘子码、一碟炸酱,在桌子上摆好。

    上完面也不走,就老神在在的站在傍边看着。

    老头想看看孟时是真的会吃,还是为了拍视频学了个词,跟他在这装老炮。

    如果脸皮薄的人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个人盯着,估计会浑身别扭。

    但孟时对此并不在意,他最擅长的就是无视别饶目光。

    轻轻的挑了挑面,先把暗码拨到碗里拌了拌,再把炸酱搁下去拌匀,最后把明码拌下去拿起桌上的腊八醋淋上一圈。

    “嘿,还真有内味,现在的年轻人吃面都没这规矩了。”

    老头看孟时的一套拌面手法下来,不由嘿了一声。

    这年轻对他胃口。

    他孙女吃面都是稀里糊涂一顿搅和,他了几次还被批评是老古董,现在看到孟时拌面舒服了。

    孟时吸溜了一口面条,抬头撇了他一眼,道:“老头,你人活一辈子究竟图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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