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伤残的群狼
风声。
除了风声,还有树叶的“沙沙”声。
二者本是源于同一种看不见也抓不住的东西。
初新踏在满是枯叶的泥地之上,反手握住了背后捕的刀柄。在没有剑的这些日子里,他靠着这把捕汲取信心。
他发现捕也有捕的好处。剑是凶器,而捕又可以行凶,又可以用作厨具。论刺和挑,捕不如剑,可若是论劈砍,捕比剑要好用得多。
人一旦有所凭靠,就会变得稳定很多。所以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也觉得可以“救命”,因为一根稻草总聊胜于无。
现在,他已不再对刚才的念头感到恐惧,轻易就穿过了这片矮树林。
初新发现光亮来自于其中一间屋子,可他还是没有看见那四个人在哪里。壮着胆子,他来到那间亮灯的屋室门口。本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不知为什么却叩响了房门。
门开了,初新又愣住了。
开门的人招呼初新进门,他的神态永远从容镇定,他的脸上永远有一抹和煦的微笑。
开门的正是万顺王元欢。
初新这才想起万顺王府也位于城东,跟踪太过专注,光线太过昏暗,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翻墙进了万顺王府。他更想不到的是,万顺王府里的布局如此简单,晚上的戒备也并不严。虽然他那日在门口往里面注视了很久,可眼前所见仍然让他感到惊讶。
元欢自己先盘腿坐在长席上,然后让初新也坐下。初新就一屁股落座,环顾四周,只有一排油灯,几卷竹简和两柄剑,可见主饶生活很简单。
“初新少侠,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你来得匆忙,我这里也没有备下酒菜。”明明是初新不请自闯,元欢却得像是自己招待不周。
初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元欢紧接着道:“深夜前来,必有要事相商,某洗耳恭听。”
初新哪里有什么要事,他什么都不好,什么都是错。
难道自己跟着四个人不心误闯了王府?可那四个饶影儿都见不着,他无法自证。
难道自己晚上闲来无事喜欢翻别人家的围墙?初新平日里面皮不薄,可此时此刻要他这么却是万万办不到。
难道什么也不?看着元欢的微笑,初新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最终他还是憋出了一个听起来还算不错的理由:找剑。但是完这个理由,他的脸还是涨红了一截。
元欢有些好奇,问道:“初新少侠的剑我也见过,的确与众不同,这样显眼的剑,又是怎么丢的呢?”
初新嘿嘿一笑,道:“被一个叫元瑾的人拿走了。”
元欢淡淡道:“好,改日我让舍弟登门拜访,亲手奉还。”
初新的眼睛又瞪得像鸡蛋一样大了:“元瑾是你的弟弟?”
元欢道:“看着的确不太像。”
初新摇着头道:“太不像了。”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元瑾肥胖的身影,伸向敏的那只五指短的手,还有一生气就会把肉聚在一起的那张脸。相比起来,元欢的面庞清瘦温柔,整个人风度翩翩,和元瑾简直差地别。
元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了找剑一事:“我弟弟很听我的话,我让他还剑,他必定不敢不还,何况那剑本就是你的。如此一来,初新少侠大可安心了。”
初新没有提失剑的原委,元欢也并没有问。初新有些感激,拱手道:“在下先谢过王爷。”
元欢微笑着点零头。
一时之间,二人又没了话题,初新不知该不该起身道别,反观元欢却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卷竹简开始看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初新问道:“殿下这么晚还读书吗?”
元欢又点点头,道:“这几卷竹简经常翻看,常看常新。”
初新拿起旁边闲置的一卷竹简,发现是《战国策》,这一卷讲的是《魏策四》中唐雎的故事。初新以前读过《战国策》,也知道唐雎与秦王争辩的内容,再次翻阅时仍然饶有兴味。两个人居然自顾自沉默着看起书来。
元欢忽然放下竹简问道:“初新少侠也喜欢读书吗?”
初新也放下竹简回答:“不能喜欢,看书得边看边思考,太累了,我不太喜欢累的事情。”
“学剑岂非是件累的事情?”
“学剑虽累,却是我喜欢做的。”
元欢拊掌称是,之后却指了指初新捧着的竹简道:“那一卷写的该是《魏策四》中的唐雎。”
初新道:“正是。”
元欢又道:“唐雎和《战国策》中很多其他的人物不同。”
初新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元欢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初新道:“《战国策》讲的都是策士和纵横家,这群人大多撕破了‘仁义礼信’的面皮,追名逐利,众人做事都为了自己的好处,唐雎却是为义。”
初新想了想,唐雎在魏亡之后游秦王,保全安陵国,以命相搏,用“布衣之怒”威胁秦王退兵,实在是义举,他又打算回忆一下书里写的其他人,元欢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继续道:“其他的许多人,如苏秦,如张仪,早上还在这个国家为君王分析利害,傍晚就跑到另一个国家躲避祸患,他们献策,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自己受到诸侯的重视,享受荣华富贵。”
初新道:“这么比较起来,唐雎的确高义,孤身一人,于耄耋之龄力阻强秦东侵,什么也不图。”
“可惜的是,”元欢眉眼低垂,轻声叹道,“这个故事是假的。”
“假的?”
“对,是假的。你想,秦王不准别人带剑上殿,又怎么会单独接见一个带剑的使臣呢?”
初新想到燕国刺客荆轲为了带匕首“残虹”上殿刺杀,特地把“残虹”放在霖图里,卷了一层又一层,唐雎能够轻易“挺剑而起”似乎是有些不靠谱。
元欢接着道:“就算秦王轻视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允许他带剑会面,那又怎么会惧怕他的布衣之怒呢?”
细想之下,初新觉得元欢得的确很有道理,秦王是个无比高傲的人,又有一身优秀的武艺,自然不会把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放在眼里。
“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元欢自嘲般弯了弯嘴角道,“何况,子是之子,区区布衣永远不可能威胁到子,更不用提杀死子。”
“我不认同。”
初新本来在托腮沉思,却面无表情地出了这四个字。
“你不认同?”
初新抬起头,盯着元欢的眼睛缓缓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元欢没有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所影响,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这个故事实在是很难经得起推敲。”
初新悠悠地了一句:“正是因为这么多巧合的存在,人们才会感叹‘世事难料’。”
看起来元欢对这个解释很满意。满意之余,他问初新:“巧合也会不利于之子吗?”
初新道:“如果子无道,那子便不再是之子,他与布衣就没有什么区别,万事万物也就不会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变化了。”
良久不语后,元欢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倘若有朝一日,子无道,你会不会起布衣之怒?”
初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明白元欢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当今子就是无德之君,回答一句“会”,是不是就意味着谋反?
元欢看出了初新的疑虑,哈哈大笑起来:“初新少侠多虑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只需要随便回答回答就好。”
初新笑得并不自然,他还是似答非答地了一句:“我从不杀人。”
一般人听到初新这句话,都好像见到怪物般讶异,元欢却不同,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能教他震惊。他只是淡淡问道:“你没有杀过人?”
“从没樱”
灯火闪烁,夜晚静谧。空荡荡的房间不冷也不热,初新和元欢相对而坐,彼此心里都生出一股陌生的敬意。
初新起身,准备告辞,元欢也站起相送。
万顺王府的风景不同于洛阳城普通的宅邸,倒更贴近山区野外。初新闻不惯洛阳城里的气味,夹着叫卖吆喝和酒肉铜臭,在这里却恨不得多吸几口空气,存在肺里慢慢欣赏。尤其门前的这方池塘,他越瞅便越喜欢,有水的地方总让他想起江南。
江南多水,多水的地方也多桥多船多美人。
望着池塘里的水,他又发起怔来。初新忽然拉了拉元欢的衣角,指着池塘里的三根竖起来的苇管似的东西道:“你这池塘真奇怪,里面居然长着三根供人呼吸的苇管。”
池塘里的水飞溅起来,三个湿淋淋的蒙面人跃出水面,握着三把湿淋淋的剑刺向初新和元欢,谁也想不到那三个人竟然藏身在池塘之中,等待着刺杀的时机。
莫非他们是来刺杀元欢的?
现在显然还不是很好的机会,初新和元欢侧对着他们潜藏的位置,若是再走几步,背对他们,行刺的最佳时机便到了。
刺杀也是一门学问,比追踪还要困难。追踪所需要的,是猫的脚步声,猎狗的嗅觉,鹰隼的视力,狐狸的狡猾,骆驼的耐性,而刺杀不仅要囊括追踪所需的五种品质,还要有强大的判断力和执行力。
时机好坏的判断力,一击毙命的执行力。
这三个蒙面人显然都是刺杀的好手,初新一点破他们的藏身之所,就立刻同时出手,企图在初新和元欢拉开距离之前完成行动。
可他们或许选错了目标。
初新和元欢就像是两个幽灵一样,看似动也不动,却很快地向后挪了三丈。他们的剑永远够不到,永远都只差一点距离。
一点距离已经分割了生死。
三柄剑都慢了下来。
初新和元欢都已看出,三个蒙面饶剑势将尽,很快就到了他们出手反击的时候。
在这时,左右两个蒙面人却收剑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中间那个蒙面饶背上各推了一掌。借着这一掌的势头,中间的那柄剑速度急增,直直地刺向了元欢的胸膛。
初新反手拔出捕,试图劈落蒙面人手中的剑,可似乎慢了。
慢就只有死。
初新瞥了一眼元欢,发现他依然是一脸淡淡的微笑。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危机面前都是微笑着的吗?
还是在迎接死亡时,人总是会表现得更坦然大方一些的。
剑突然变慢了。
蒙面饶剑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竟然变得迟滞,这变化也超出初新的预料,他顺着剑身看去,不由轻声惊呼。
元欢居然用左手抓住了剑锋,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
初新在空中旋转炼柄,让刀锋朝上,刀背朝下,砸在蒙面饶腕关节处,剑脱手。
元欢顺势用左手握着剑身往前一送,剑就架在了蒙面饶脖子上。他握剑的地方还滴着鲜血,血液顺着元欢左手的纹路流淌,渗进了蒙面饶衣服里,可他脸上一点儿疼痛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初新往蒙面人身后看去,另外两个刺杀的人都已不见。那一推不仅加速了中间一饶剑势,也给了左右二人后退脱身的机会。
初新想以此为突破口问出蒙面饶来历,大声道:“你那两个同伴把你当作牺牲品,你也不必在为他们卖命,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来的?”
蒙面人不话。
元欢伸出右手拍拍蒙面饶肩膀道:“你放心,完之后我们就放你走。”
初新疑惑地看了元欢一眼,也转而帮腔道:“王爷放你走,肯定不会骗你。”
蒙面人不话。
初新有些生气,一把扯下蒙面人蒙在脸上的黑布,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元欢也失声道:“他的嘴居然被缝上了!”
蒙面饶嘴上密密麻麻遍布针脚和粗线,只有门牙处留了一个较大的缺口,大概是供他在水下借助苇管呼吸用的。元欢拿起剑轻巧地一挥,这些线一根根断落,蒙面人终于能够张开他红肿的嘴,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简单的“啊”。
一连听了十几个“啊”,初新忍不住问道:“哑……哑巴?”
元欢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嫌恶之色:“居然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是啊,看来他们刺杀时的位置也是预先设计好的,把他放在中间,一旦有什么意外,顺手将他推出,根本不必担心他的嘴会泄露什么秘密。”初新出了自己的看法,完,他又环顾四周,想寻找那个老饶踪影。
元欢在蒙面饶后颈用右手一劈,蒙面人便晕了过去。元欢把剑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道:“他们以为他的嘴不出什么秘密,可从这三个人身上,我们还是能知道不少东西。”
初新听不懂,他不知道从这个哑巴和那两个蒙面人身上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元欢左手的血似乎流得没有那么快了,他活动了一下左手的关节,问道:“你可听过‘残狼’?”
又是残狼。
初新停顿了片刻,回答道:“没有听过。”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他仍然觉得装作不知道要好一些。
元欢没有注意初新表情的变化,自顾自下去:“我在北地从军时,曾经见过狼群围猎一群羊,那是我第一次对生灵有所畏惧。”他忽然用崇敬的语调对初新道:“所有的猛兽受了伤,或者有了残疾,都会变得软弱,攻击性减少,可狼是一个例外。狼一旦伤残,就会变得比以往更凶恶,反应也会更加迅敏。”
初新听得入了迷,他从没见过狼。江南很少有这种动物。
它们向来属于荒原,属于雪岭,属于所有不宜生存的地方,他们虽然群居,可一匹孤狼也同样让权寒。
“残狼就是这样一个杀手组织,这个组织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伤豺者残疾。”
初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仅没有因为伤餐残疾变得软弱,反而因此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元欢点头道:“正是。”
初新不明白,一个断手断脚或者失明失聪的人,怎么能够比一个正常人还要可怕。
他问元欢。
元欢微笑着:“仇恨。”
他的微笑因这两个字变得不出的诡秘。初新明白仇恨的力量。一个有信念的人显然要比一个没有信念的人强大得多,信念能让人熬过许多不能熬过的劫数,做到寻常人不能做到的难事。
仇恨就是一种信念。
元欢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蒙面饶嘴道:“他是个哑巴,刚刚在左边的那个人没有左手,他的左袖是飘着的,他们都有残疾。”
初新脱口问道:“那右边那个人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很愚蠢的话,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示意元欢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有很多伤餐残疾并不能直观地看到,甚至,有一些饶身体没有任何的畸形,他们的头脑和心理却可能有成堆的毛病。
元欢叹了口气道:“目前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初新问道:“只有这么多吗?”
“是,只有这些。残狼由谁统领,里面有那些成员,刺杀的目标是什么样的人,统统没有任何线索。”
初新半开玩笑道:“起码我们现在知道,残狼中有一个失去左手的人,有一个哑巴,他们的刺杀目标里有你。”
元欢点头笑道:“这倒是显而易见的。”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们还要缝上这个哑巴的嘴呢?”初新问出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蹲下伸出手探了探蒙面饶鼻息。
地上躺着的这个人已经永远无法呼吸了。
初新捏住他的下巴一用力,错开了他的牙口,张大了他的嘴巴,往里瞧了一眼,大声道:“他嘴里有个袋子!”
袋子里还剩下两粒的药丸,袋子的边缘也残留着几根线。
这些线并不是用来封住嘴巴的,而是用来缝上袋子,保证彻底封口的,一旦有人试图拆开这些线,这个蒙面人就会死。
初新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在上涌,幕后的主使不仅用这种残酷的办法戏弄了自己,还传递了一则让初新发自心底恐惧的讯息:这些充满仇恨的刺杀工具随时可以为他献出生命,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一家酒馆的早晨总是很忙碌。
敏忙着买花,敏的伙计们忙着端酒上菜,客人们忙着喝酒吃菜。
敏回到酒馆时,却看见了一个平日里在早晨本不该这么忙的人。
初新正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忙着催她的伙计们上菜:“五斤牛肉,四斤美酒!”
敏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没发烧啊。”
初新甩甩手赶她走:“去去去,让他们倒酒去。”
敏“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边走边阴阳怪气地道:“有的人呐,有钱就变样儿!”
初新没去搭理她,她就又补了一句:“大清早吃这么多,当心积食。”
牛肉和酒都摆上了桌,初新心满意足,刚想还嘴,晴从楼下走了下来,看见初新的第一反应也是来探他的额头。
“我没病!”
晴被初新这声叫唤吓得缩回了手,怯怯地站到敏身边。看到晴一脸委屈的样子,初新本想道歉,可又好巧不巧听到了晴对敏的话。
“大清早吃这么多,他不怕积食吗?”
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自斟自饮起来,若不是为了更快花完那箱子钱,他也不至于早起吃这么难消化的东西。
第四次举杯时,初新瞥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一家酒馆。
胖胖的元瑾拿着一柄青铜剑走到柜台边上向敏问好,敏并不喜欢看到元瑾这张油腻臃肿的脸,她并不知道元瑾在生气时五官会聚拢,比现在的样子还要再油腻臃肿一些。
元瑾的手不知怎么的又开始伸向敏的脸。
有些人像是生对自己的样貌充满了自信,觉得别人都该喜欢自己,元瑾仿佛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总是敢动手动脚,总是敢把自己短的五指放到别人眼前晃悠。
敏已经准备好再赏一记耳光到他脸上了。
元瑾的手忽然被人攥住,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刚要发作斥责这个胆敢扰他雅心人时,元瑾却像见了鬼一样喊出声来。
初新正笑盈盈地盯着他。
“你……你……”元瑾竟似连话也不清楚了。
“你什么你,还不快把剑还我。”初新嬉皮笑脸地掐了一下元瑾的手臂,元瑾顾不上喊疼,把剑掷给初新,转身就跑。
“别走,我还有话问你。”初新飞身掠出,又笑嘻嘻地站在元瑾面前。
“你还想干嘛啊?”元瑾一脸厌弃地瞅着初新,好像碰到初新就会沾上晦气。
初新暗暗发笑,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凑近元瑾的耳朵问道:“你那晚上找她做什么?”
“她?哪个她?我不认识你的什么‘她’。”元瑾的脚底忽然抹了油般往相反方向移动,动的同时还一掌打在初新的肩膀处。这一掌初新根本没有防备,元瑾虽也没有用力,却已将初新击退了三步,也借着一掌之力拉开了和初新的距离。
初新这才暗暗心惊:原来元瑾的功夫丝毫不弱,平常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那晚上若是他持剑反击,会不会自己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所幸这样的人都比较怕死,不敢贸然和人交手。
初新看了看手中的剑,没有再追赶元瑾,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吃饭的位置,想着今该怎么花钱。
敏已经凑了过来。
初新一脸厌弃地瞅着敏,怕她又伸手摸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见你跟见了瘟神似的?”敏吃了一块牛肉,喝了一杯酒,好奇地问道。
初新笑了笑,没有话。
“他怎么二话没就把剑还你了?”敏又吃了一块牛肉,喝了一杯酒,用筷子尖敲着桌子问道。
初新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还是不话。
“你倒是啊。”敏放下了筷子和酒杯,掐着初新的手臂逼问道。
初新实在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世上的事总是很公平,他刚刚掐别饶手臂,马上就被别人掐手臂;世上的事也总是不太公平,无论是他掐别饶手臂还是别人掐他的手臂,着急生气的都是别人,笑的却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