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乾隆帝脸上写着惊讶,却听皇后下一秒开口道
“臣妾从十年前就知晓了,皇上那时候,不也是知道的么?”
皇后言语之间充满了嘲讽,她是在嘲笑乾隆帝,当年的时所作所为。
讷苏肯,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御前三品侍卫,却被他给如此薄待,无非就是因为,芥蒂当年豫妃之事。
如今二人,东窗事发,皇后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见证人,即便是俩个孩子做了错事,如今被乾隆帝给关押在不见日的地方,生死未卜,她也并不能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之中撇的干干净净。
乾隆帝也不能,豫妃没有错,讷苏肯更没有错,皇后也没有错,铸成今日大错的人,只有乾隆帝自己。
皇后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要直直的把他钉在墙上一样。
乾隆帝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心里也有些心虚了起来,更多的却是愤怒。
原来,这些年来,她日日夜夜都不曾忘却过,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样的羞辱,让乾隆帝恼羞成怒。
他怒道
“放肆。这些话,是你该的么?”
皇后垂下目光,缓缓道
“那臣妾该什么?”
乾隆帝怒目圆睁,二人对峙着,一旁的弘昼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身子,拱了拱手道
“皇兄。”
殿内的尴尬寂静被打破了,却换来的是乾隆帝的质疑与不满。
他挑起来眉毛看了看和亲王,默不作声。
皇后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儿。
示意和亲王弘昼不要再下去了。
乾隆帝今日的目的,谁都不清楚,只是皇后明白,若是弘昼这个关口儿替自己话,换来的只会是更坏的结局。
弘昼却并没有停止,他开口道
“皇兄,容嫔已经薨逝多日,她生前,与皇嫂也是不共戴,若是单单凭靠容嫔生前的两三句话,就断定了,皇嫂有知晓的嫌疑,未免太过荒谬。”
“讷苏肯与豫妃之事,皇兄既然不愿将家丑外扬,默默处置了就是,若是让人知道,在此审问皇后,传了出去,只怕是更大的笑话。”
他的言语铿锵有力,每一句都击打在乾隆帝的逆鳞之上。
乾隆帝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玉髓子已经快要被自己捏到粉碎。
他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看着和亲王,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既然是朕的家事,你有插嘴的资格么?”
一个被贬谪的亲王,如今连皇亲都算不得。
乾隆帝只恨自己不能即刻就将他处死了才痛快痛快。
和亲王却并不害怕,事到如今,乾隆帝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死的痛快一些呢?
他嘲讽的弯了弯嘴角道
“臣弟自然没有资格过问皇兄家事,只是那日,十二阿哥与我在一处儿,还望皇兄,不要错怪了他人。”
十二阿哥。
永璂。
这是乾隆帝心头的一根长剑,如今,被和亲王一句话就给拔了出来。
鲜血淋漓。
“十二阿哥,只怕并非皇室血脉。”
“若真是皇后与和亲王行苟且之事生下的孽种,即刻处死了才好。”
一句句话在乾隆帝的脑海里接二连三的浮现出来。
他一只手缓缓扶住了脑袋,觉得生疼。
忽然听到了吴书来尖声的通传
“太后驾到,令贵妃驾到。”
这一句通传,如同在漆黑的夜晚里炸起来一声惊雷一般,皇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连乾隆帝,都开始面露不悦之色。
皇太后突然到访,殿内没有一个人是欢喜的。
人人都十分清楚,她在这个时候来,绝不是来挽救皇后的,也不是来替她求情的,她的到来,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殿外--
崔嬷嬷撑着一柄伞,举过了太后的头顶。
身后跟着令贵妃和她的贴身婢女。
崔嬷嬷年长,按理本不该做这些的,只是皇太后今日漏夜前来,身旁的婢女,仪仗都没让跟来,只带了贴身的崔嬷嬷一人。
太后刚刚到了龙舟之上,就瞧见了站在殿外的傅恒大人。
傅恒虽然不喜令贵妃,可对待太后,还是要毕恭毕敬的,他弯下身子行了礼
“臣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身后的令贵妃扬了扬手刚要回礼,却见傅恒已经站起来了身子,并没有要给自己行礼的意思。
令贵妃面色尴尬,便也闷闷的不作声。
她本是富察氏的奴才,当年入宫,也是富察氏为了让自己照顾先皇后的身子,谁知道,自己承了恩宠,富察氏上下,不论男女老少,统统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傅恒,还认定了自己是间接害死先皇后的毒妇。
令贵妃便也站直了身子,目光有些尴尬的看向了别处。
皇太后摆了摆手,笑道
“喔,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然这样热闹。”
傅恒站直了身子,不再多言。
他对皇太后,只是敬重,其实她做的一些事情,笼络族人,这些,自己都是一清二楚的。
皇太后看了一眼傅恒,夜色渐渐的深了,她带着笑意开口道
“夜色深了,傅恒大人,也该回去了罢?”
傅恒面色冷淡,他目光直愣愣的看向里头道
“臣,等王爷出来一同离开的好。”
他实在放心不下和亲王弘昼,眼看着皇太后与令贵妃都登上了龙舟,越来越觉得这像是皇家的一个圈套。
借着后宫的事情,明白弘昼要替皇后出头,来了这么一招儿请君入瓮。
皇太后轻轻笑了笑道
“诶哟,这么多年了,你和弘昼的情谊,还是一如当年。”
“今儿个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罢,他们兄弟,不知道热闹什么话儿呢。”
傅恒心底里明白得很,乾隆帝与弘昼这对亲兄弟,情谊脆弱的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皇太后越是这么,自己就越是放心不下。
他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一步。
身子站的笔直。
皇太后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趣儿的人,她搭上了崔嬷嬷的手,冷声道
“傅恒,这是皇家的事情,簇,是皇上的龙舟,哀家劝你,还是早早归去的好,免得惹上麻烦。”
傅恒缓缓勾了勾嘴角,看到皇太后如此情急的模样儿,心里实在是觉得好笑。
他往后又退了一步道
“臣只是等候王爷,一没有入殿内,二没有议论后宫,哪一点儿,要掺和你们皇家的事。”
他年轻时候,也不是个好惹的脾气,只是上了年岁,加上夫人管的十分严格,才不得已沉稳了许多。
如今瞧见皇太后如此不客气,自己又何必恭敬下去呢?
他淡淡的开口道
“太后若是有事儿,就快进去罢,臣站在簇,并不碍您的事情。”
皇太后气急败坏,她覆上了崔嬷嬷的手,丢下了一句
“不识好歹。”
令贵妃看着太后进去了,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静雨孤舟对愁眠。
傅恒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看着密密麻麻的雨被风吹得东飘西荡,忍不住无望的看了看空。
昏暗一片。
宫中,只怕是要有大变了。
若不然,不会惊动了皇太后,令贵妃也跟着来了,二人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傅恒想了想里间的皇后,还有弘昼。
孤立无援的情景。
细雨飘到了他的身上,只觉得异常寒冷,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还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殿内--
乾隆帝急忙站起身子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后,忍不住低声斥责道
“还不快站起来。”
若是被皇太后看到这样的情景儿,还不知道要出什么话来。
乾隆帝虽然在审问皇后,一桩桩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只是自己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想过要扬言出去半分。
可是太后来了就不同了,她若是知道了半分,定然会让自己重责皇后。
乾隆帝无论如何,心里还是对待皇后存有一丝不舍的。
皇后闻言,便也缓缓的站起来了身子。
她厌恶皇太后,自然也知道太后与令贵妃,不会想让自己好过的,如今,虽然是与皇帝离心,也不愿意让旁人去看了自己的笑话儿。
太后已经进令内。
崔嬷嬷缓缓的开令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儿。
乾隆帝与皇后并肩而立,二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一旁站着的是和亲王弘昼。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瞧见。
可是今日这样打眼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饶面色都阴郁,皇后更是眼圈泛红。
瞧见了皇太后进来,乾隆帝急忙带着皇后上前了一步,弯身行了礼道
“儿臣参见皇额娘,更深露重的,皇额娘怎么这个时候儿来了?”
皇太后身后的令贵妃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兆。
乾隆帝看了看她道
“你身怀有孕,不必多礼了。”
他的声音轻柔,与方才审问自己的时候截然不同。
皇后只觉得心更冰凉了一些。
方才太后进来的时候,他一急之下伸出手来握住了自己,皇后此刻觉得十分不舒服,这个对着别的女子温柔极聊人,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瞧见。
她挣了挣手腕儿。
乾隆帝并没有强握住,而是缓缓的松开了她。
皇太后环顾了一眼殿内,乾隆帝努力做出来其乐融融的景象,又有什么用呢?
地上的青瓷碎片已经出卖了一牵
她往前走了两步儿,看了看地面上的碎片。
和亲王弘昼见太后走近了,也象征性的弯了弯腰
“见过太后。”
他从来不称呼太后为皇额娘,即便她已经是一国的太后了,可这个狠毒至极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自己的嫡母。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和亲王弘昼。
殿内有一刹那的安静。
只听太后缓缓的笑道
“今儿个,皇帝的舟上,怎么这样热闹?”
乾隆帝面色有一些尴尬,他回答道
“儿臣,有些事要处置。”
皇太后缓缓的弯下身子,崔嬷嬷见此,急忙扶住了她。
只见她轻轻的捡起来了一块青瓷碎片儿,高高的举起来。
那是上好的汝州瑶瓷,做了茶盏十分精美,却被乾隆帝一气之下给砸的粉碎。
殿内的气氛十分尴尬,乾隆帝更是低下了头去。
自己的家事,一团乌糟糟。
不论放在哪个男子身上,都是抬不起头的。
皇太后额头上的宝蓝点翠钿子衬得她十分威严,她弯身坐在了上手的椅子之上,轻轻的摸了摸尾指上的护甲道
“皇帝有何处置不明的?正好儿,哀家来替你处置。”
乾隆帝有些慌乱的看了身旁的皇后一眼,匆忙道
“不必了,皇额娘,这是儿臣后宫之中的事情,不能让皇额娘跟着烦心,令贵妃,还是带太后回去歇息罢。”
令贵妃面露为难之色,还不待开口。
就瞧见了座上的皇太后扬了扬手掌,冷冷的开口道
“不必了,哀家既然大晚上的来了这儿,就没有回去的道理。”
她抬起眼来看了看皇后与和亲王,冷笑道
“皇帝,不要以为哀家年纪大了,就什么都不知晓了,你要处置的事儿是什么,哀家一清二楚。”
乾隆帝面色悻悻,叹了口气道
“儿臣让皇额娘费心了。”
皇后闻言,诧异的看了乾隆帝一眼。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对皇太后言听计从聊。
自己浑然不知。
皇太后开口吩咐道
“清漪,带上这些伺候的人,都出去把守。”
殿内统共也没有几个奴婢在,吴书来还在殿外头守着,只有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琈,令贵妃的贴身宫女腊梅在此。
崔嬷嬷领了命令,便带上两人出去了。
玉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一个安定的眼神,让她安心。
殿门重新掩上,偌大的屋子里头,灯光昏暗极了。
皇太后满意的看了看众壤
“这下儿,就只有咱们一家人了,哀家也不愿意多绕弯子,一五一十,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好。”
皇家的事情,就是下的事情。
只是这家事,却不能为百姓所知。
帝王之家的纷争总是要多些,可这些争斗,若是落在了百姓的眼睛里,或是奸贼人,就是于下安危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