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背阴山

    接下来，伴着酥酪的讲说，我仿佛置身于现场，亲眼见得身上缠裹着药布的高升皱眉瞪眼，用没牙的肉牙床死死咬着毛笔，扭动脖子，在纸上，缓缓写出自己出宫后调查出的情况和遭遇到的一切。

    高升出宫办差乃是常有之事，这次出宫他知道事关重大，在宫里就换好了便装，为了确保万万无一失，他在出城之前已经先去了两处暗卫的据点，在那里再次更换衣裳，而后顺着密道离开。早先他在与鲤鱼儿交接的时候，已经得知了那两家的信息。他决定先去找和亲公主的表兄，打算先一步把人扣在手上。

    出城不需要怎么盘查，高升化作寻常人家的公子，骑了一匹在骡马市上买的寻常马匹，一摇三晃的出了城。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用多说，等高升到达那表兄老家时，发现这家人确实在两月前往老家去了信，信中拜托老家的亲眷代为收拾旧宅，还详细打听了老家现在买卖宅院、田庄的行情。老家人只当这一家子是要叶落归根，置办产业，也就没多想，只按照信中所托一一办好。但他们收拾好旧宅，把行情打探清楚后却并没等来人。连信，也断了。

    老家的亲眷觉着不大对头，两个月了，要不人回来，要不也该来个消息，没道理让人白白忙碌一场。于是先按照原来知道的京中地址去了信，没等到回复后，又拍小幺儿去京城寻亲。

    在高升到来之前，他们家已经跟先后派出去三个小幺，一个都没回来。

    高升觉着要不好，自己这一路快马赶来，知道从京城到这里虽然路途不远，但路上有几处地方山高林密，若是在那里埋伏下人马，把人截杀再掩埋，一时之间很难察觉。

    他当机立断赶往和亲公主的老家，在那里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都是一个多月前，老家收到了家书，（写家书的时间是两个月前，送信用半个月，在这个时代相当正常），也是央请家里亲眷帮忙，唯一的不同点是，和亲公主这家人在老家没有宅院，所以也谈不上收拾，只让老家人帮忙在附近买一处，要不显眼的，还说要用亲眷的姓名写地契。因为随信附上的银子买两处宅院还有剩余，所以家里亲眷飞快的帮忙办成此事。而后，就一直没见人回来，也没信，就这么断了消息。

    这家人得了实惠，没等到人，也没派人亲自去京城询问。在他们看来，或许人家根本没打算回来，只是置办产业而已。反正这宅子在自己名下，怎么算，自己都是不吃亏的。

    一家是忧心忡忡，盼望早日得到亲人消息。另一家是不紧不慢，说不准知道亲人遭遇不测，还要偷笑自己白捡了所宅院。高升看透这两家人的心思，也没功夫再查别的，便飞马回京，打算在路途中探查那几处适合杀人越货的地方，看看还能不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在路上边行边计算，这两家都在京中，都从京城出发赶往老家，老家不在一处，但距离很近，若是走官道，那只有一条路，两家人十有会碰上对方。

    这两家说好听了呢，也可算作亲家，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仇人。尤其是和亲公主家，自己卖，不是，嫁女儿嫁的好好的，平白无故被那个贫民小子给坏了事。锦衣玉食的日子没了，美艳的妾侍通房都发卖干净，京中产业着急变卖导致大面积缩水，将心比心，换了谁，都想拿住那小子一把捏死。

    碰上，是必然要争执打架的。官道上的店家和驿站多，行路的人也多，打起来瞒不过人，可自己来的这一路，也曾经留心打听，并没听到消息。那就是说，要不这两伙人没碰上，要不，他们走的不是官道。

    要是小路……，适合杀人越货的地方更多，但分两处击杀很麻烦，又容易落下更多的痕迹。高升仔细琢磨了一番，找出两家人不走官道可能行走的路线，而后发现了一处交叉地点，这两家人只要是回老家，必然会经过此处，而这一处地方依山傍水，风景固然好，杀人越货也颇为合适。

    打定主意，高升纵马往那处地方行去。他身上有功夫，觉着自己一路隐秘，且这两家人被杀怎么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自古至今，杀完人只有跑路，没有留在原地等人追查的。所以高升单枪匹马也没怕，只按着暗卫出门办差的习惯，路上勤换马匹和衣裳，力争不被人发现可疑。

    高升要去的地方，叫背阴山，山下有条江，就叫背阴江。这江水滔滔，绕半山而过，因为被山遮挡住，所以得了背阴之名，山顺着江名儿，也叫背阴了。

    这山一半紧挨着江，江水湍急，一岸多峭壁，没地方耕种，所以没人居住，另一侧岸边常年发水，也没法住人，是以这条江两边都是荒无人烟，山上也就多了很多飞禽走兽。而山的另一边地势平坦，有不少村落，村民靠着耕种、打猎为生。山脚下有路，既可以进山，又能绕山而过通往其它地方，有脑子活络的村民就在山脚下的路旁开设茶水摊，卖些茶水和粗陋食物给过往的行人。

    高升合计着这两家人都是不惯赶路辛苦的，小路不比官道，处处颠簸，他们若是到了这背阴山下，看见茶水摊，一定会停下来喝茶吃东西。而凶手要下手，也会选在附近。等这两家人吃饱喝足，重新上路的时候，埋伏在茶水摊前方路段处的歹人就会出手，等杀了人，可以直接拖进林子里掩埋，或是扔在那里喂山中走兽，再不然费些力气，把人拖过山林，从另一侧悬崖直接扔进江里，尸体自然会随江水飘走，再也无法追寻。

    小路边，茶水摊。

    几十岁的老伯弯着驼背，殷勤的挽住高升那匹马的缰绳，问高升是要喝些茶水，还是要用饭。

    待高升跳下马，有两个十一二的男孩儿拉着马去一旁，口里嚷着会给客官的马喂最好的草料，饮马的清水也是早早打好放在日头下晒得，保证不会激着马匹。

    高升坐在破席子、烂木头搭成的草棚子下面，看着老人端上来的粗瓷大碗，和碗里毫无茶香的浑浊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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