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 (三)
三
冈村没有一直看着狗子审问刘雪梅,他心里清楚,刘雪梅一时半刻是不肯招的,不如把她放在那里当作一个道具,威慑在场的支那人。他要在短时间内另辟蹊径,双管齐下,尽快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于是,他便盯准了曹大眼。从一进村,冈村就盯上了曹大眼。曹大眼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野之内,一个保长,如果连村里的情况都不清楚的话,那这个保长一是不称职,二是没有威信。没有威信的保长不要也罢。另一个就是这个保长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不说,装聋作哑,糊弄我大日本皇军。这样对皇军不忠心的保长,更不能留着了。想到这里,他便有了一种逮不着兔子拿狗吃的想法。
于是,冈村便来到曹大眼的面前,用指挥刀顶着曹大眼的胸脯问道,你的说,八路来了多少人?
曹大眼感觉冈村的指挥刀尖要刺透褂子戳进皮肉里了,不禁往后连退了两步,而冈村也紧接着向前跟了两步。这时,曹大眼心里已明白自己不能再往后退了。只好满脸冤屈样地回答道,太君,俺真的没看见,他们知道俺和您是一伙的,都怕俺,来去都不让俺知道。
当翻译官林礼把曹大眼的话翻译给冈村后,冈村却不以为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手中的指挥刀轻轻地旋转了一下,刀尖便冲破曹大眼的褂子,迅速抵达他的肌肤,让曹大眼感到一阵刺痛,之后,血便流了出来,濡湿着他的棉布褂子。
曹大眼一看这小鬼子来真的了,便将手中的铜锣往地上一撂,随后便想跪下,怎奈冈村的刀尖还在他的皮里,看来下跪是不能了,只好站着双手抱拳作揖求饶,说,太君,俺是大大的良民呀!您千万饶命啊,留着俺这条狗命日后还要给您卖命啊。
冈村听完林礼的翻译,看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曹大眼,嘴角便露出一丝冷笑,突然改变了话题,说,你的说,谁家有藏的麦子?说着,又将手中的指挥刀用力向曹大眼顶了一下,立时疼得曹大眼歪嘴斜眼,眼泪都要快流了出来。
谁家有藏的麦子,曹大眼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不能全说出来,只能说一户,说谁呢?他眨巴着眼皮在心里开始划圈。张家和刘家两个大户,他自然得罪不起,那么只剩下他老曹家了,老曹家也不好惹呀。今日如果都不惹的话,自己的小命恐怕就没了。都说一乍不跟四指近,那就麦子煎饼咬自己的手指——口口咬自己的肉吧。大火着上了房子,自己不救火还指望谁来救火?想到这里,忙对冈村说,麦子的有,俺给问一声,好让他们交出来。
冈村听了,才将指挥刀撤了回来,之后又将指挥刀指着曹大眼说,你的,快点!随后将指挥刀放入刀鞘,并没有再悬挂在腰间,而是继续握在手里,一副随时准备出鞘的样子。
曹大眼忙走到乡亲们的跟前喊道,曹细作大叔,您先把家里的麦子弄出点来救救急吧?要不然的话,大伙都会没命的呀?
曹细作没想到曹大眼会点到自己的头上,这个畜类,你不先点外人,倒是先拿自己人开刀了。什么东西呀!于是,曹细作便装作没听见,就是不吭声。
曹大眼见了,便再次喊,大叔啊,俺看见您了,就别装聋子了,快出来吧,俺求您了。曹大眼最后带着哭腔近乎哀求了,那样子真的急得火上墙了。
曹细作还是没有吭声,周围的乡亲们都不禁扭头看曹细作,只见往日走在大街上浑身每个关节都要伸张的曹细作如缩头乌龟样龟缩在那里,憋住气,就是不吱声。
曹大眼见曹细作要装死鳖拆自己的台,都火烧着眉毛了,他还玩这个?便顾不得许多,径直走进人群里,把曹细作前面的乡亲们往两边拨拉开,上前将曹细作一把拖了出来。
这时,一直没吱声的曹细作便喊了一句,曹大眼,你个孬种籽粒!
曹大眼把曹细作拽到冈村面前,说,太君,他家有麦子。
其实,曹大眼的算盘打错了,他以为曹细作胆小怕事,会甘心情愿地交出麦子。但是,曹细作是个过日子鸡蛋里都能算出骨头的人,面对自己的粮囤,他就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
冈村看着被曹大眼拽着一直扭别着身子的曹细作,就知道他有着十二分地不情愿,便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于是又把指挥刀抽出来,架在曹细作的脖子上,用命令的语气说,快点,带皇军去拉麦子!
曹细作听了,不知哪来的胆量,把头一扭,将架在脖子上的刀一下就闪到了身后,说,没有!
冈村还没给有受到这样的蔑视,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眼前的这个庄户人踩到了脚底下,便一下子恼羞成怒,抡起指挥刀对着曹细作的肩膀就是一刀,将曹细作砍了一个趔趄。之后,又用刀尖顶着曹细作叫道,快说,麦子在哪里?
曹细作看见小鬼子一出手就来狠的。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把心全掏给它吃,它也嫌腥,到头来一点儿好都不会有。于是,他的牛脾气上来了,依旧说,没有!
这时,曹大眼急忙上前劝说,大叔呀,咱今日是抗不过人家的,你拿出一小部分模糊模糊也行啊,不然的话,咱爷俩的小命就没有了,有人就有财呀,人没有了,那财去找谁啊?
曹大眼的话,曹细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曹细作听着曹大眼的声闻着曹大眼的气就气得蒙蒙地,只知道曹大眼在说话,但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冈村见曹细作表情木讷,便知道曹大眼的劝说没有一点效果,于是恼怒地再次举起指挥刀,手起刀落,只听曹细作“哎呀!”一声,左肩膀一下子卸了下来,整个左胳膊“噗通”掉在地上。曹细作用右手紧捂着刀口,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打麦场上的乡亲们立刻涌起一阵惊慌的骚动,不禁将头扭向背后,不再忍心去看曹细作的痛状。
冈村还没有住手的打算,上前一脚踩住正在打滚的曹细作,说,你说你没有麦子,那你整天吃什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说谎?说着一刀刺中曹细作的胃部,手腕转动,随即便开了膛。
这天早上,曹细作吃的是昨天晚上的剩饭——菜糊糊。一日三餐,他家基本都是这种主食。就是将剜来的野菜和撸来的树叶搀和在一起煮熬。野菜有苦头,树叶子苦涩还发酸,盛在碗里看着发愁,嚼着发苦,咽着发涩。孩子们只喝了一碗就不喝了。剩下的半盆,也是不能浪费的,便加热后,让他早上喝了。尽管是所谓的菜,但还是消化慢,到现在还在胃里不断翻滚着涨得慌。犹如一只困兽在牢笼里不停地折腾着,所以当冈村的刀尖刺破曹细作的胃时,这头困兽便脱笼而出,化作一股浑浊土酸的水柱直刺到冈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