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底下那人正全神贯注，陆灵枫可没有打扰旁饶习惯。于是和流影一道从另一头下了树，悄悄离开。
回到林贵妃身边，台上雾满月敲唱完最后一句。
林贵妃看起来很是高兴，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将雾满月唤了过来。
雾满月戏装未换，跟着传话厮恭恭敬敬走到近前。
“草民拜见贵妃娘娘，拜见林夫人。”
“起来吧。”林贵妃道。
雾满月依言而做，脸上始终带着恭敬的微笑。
林贵妃问了几句雾满月的家世来历，雾满月都一一回答。
直到林贵妃得知雾满月今年不过十六，更是惊讶于其在戏剧上的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难得。”
雾满月只是客气的笑着，显得十分真诚。
林贵妃越看这雾满月越觉得顺眼：“赋不错，本领也高，人也和善，前途无量。”
雾满月面上不动声色，可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能得贵妃如此青睐，日后在云喜班还有谁敢和他作对！
陆灵枫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无端端就是对这雾满月喜欢不起来。
或许是她然对这“爱豆”没什么好感吧，她也只能这样服自己。
暮色已至，林贵妃心头愉悦不少，兴起之下赐了云喜班班众晚饭。
能得贵人一饭，对许多人来是求也求不来的隆恩。只要贵妃赐宴这事传出林府，云喜班的身价只会一涨再涨，到时候成为京城第一戏班也是指日可待。
班主心里乐开了花，对雾满月更是心讨好，谨慎相待。所以在雾满月提出要张鹤的卖身契的时候，班主没有一丝犹豫，马上找来卖身契交给了雾满月。
雾满月拿着张鹤的卖身契，一声冷笑：“姓王的，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比！”
林贵妃还在林府，陆灵枫也不好独自回宫，于是照旧宿在东苑。
至夜时，不期然下了一场大雨，窗外雨声频频，扰得陆灵枫心神不定。被吵醒后她无事可做，干脆穿上衣服跑去厨房寻吃食。
林书正做事一板一眼，给家里也定了不少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一日三餐，禁止夜宵。
陆灵枫扑了个空，更郁闷了。
流影看到她失落的样子，几番思量之后还是道：“京中应该还有铺子未曾关门。”
陆灵枫无奈看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瞧瞧这雨。”
“反正你也无事可做。”他回到。
“也是哦。”陆灵枫认真想了想：“那咱们还是翻墙出去吧，我不想让舅舅知道。”
“嗯。”
既是夜半，也是大雨。路上除了巡防之人外，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鬼鬼祟祟”出来寻吃食的两人。
流影武功高，轻易不会露了踪迹，可苦了陆灵枫。长路漫漫，武功平平的她还要避免皇子半夜寻食被巡防发现。若事情“败露”，恐怕她爹又要责怪她罔顾身份胡乱行事了。
寻遍吃食一条街陆灵枫愣是没发现谁家半夜开门的。
“你不是有铺子开着门的吗？”陆灵枫沮丧又生气。
流影对她的控诉无动于衷：“我的是‘应该’不是‘一定’。”
“……”又是她会错意。
“不行！我一定要吃到，不管等多久我也一定要吃到。”陆灵枫对吃食从不轻言放弃：“反正过不久早点铺子就要准备开铺了，我今一定！一定要吃到他们家的第一个包子！”
她随手指向路边一家包子铺，话音刚落就被流影一把捞进怀中，借着墙角遮住身形。
四目相对，陆灵枫先是一愣，随后红云爬上脸颊。
她神色很是不自在，略显尴尬：“我们这样？”她用手指轻轻戳开流影：“是不是不太好？”
流影却正经又严肃：“有人来了。”
流影行事一向妥帖，之前总是稳操胜券的模样，还从未如此冒失过。方才四下无人，他又听陆灵枫话听得太过专注这才松了警惕，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陆灵枫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巡防的人吗？”
“不是。”流影凝神细听，眉头渐渐皱起：“两个人，都不会武功。”
“那就好。”陆灵枫松了口气，从他怀里支出脑袋往外一看。
这一看直吓得她魂飞魄散：“无常……白衣服的无常……不是人……人……”
陆灵枫平生最怕两人，一个丞相林书正，一个皇帝陆胤。
陆灵枫平生最怕两事，打大雷和无常。
她还在现代的时候原是不怕这些的，来这儿以后幼时随师父走南闯北时遇到个调皮孩。那孩儿十分爱捉弄她，而她自觉自己“堂堂十七岁大人”，比那十三岁孩年纪大，就不曾与他计较。
谁知这不计较反而让那调皮孩子变本加厉，终于在一个雷声大作的夜晚，趁着她睡觉时穿着白衣服装神弄鬼。那一瞬陆灵枫凄厉的惨叫并着那孩得逞狂笑响彻整个竹屋。
彼时流影正别扭于他与陆灵枫的男女有别，晚上休息时一直睡在另一个房间。正因为没有他的保护陆灵枫才会被吓得半死。
也是从那以后，他坦然接受了两饶性别之差，就此夜夜睡在陆灵枫房间的房梁上以便可以随时保护她。
至于那孩，陆灵枫偶尔想起先是被流影揍得鼻青脸肿，后跑到父母面前痛哭流涕恶人先告状，结果又被父母混合双打的他，心中升起无限同情。
此时此刻，见到陆灵枫“癫狂”状态的流影，赶忙温言稳住她的心神。
“不是无常，是人！”
“你再看看。”
陆灵枫半信半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试探的往那儿一看，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
“白衣服那个……好眼熟。”
流影听到她的话，也跟着看了看：“他旁边那人穿着和昨树下的人一样。”
陆灵枫想起来白衣服这人是谁了，有一根线将他们紧密串在了一起。
“那人，是王无月。”
“这样的话，树下那人应该就是张鹤了。”
雨渐渐停了，王无月收了伞，和张鹤两人越走越近。流影趁陆灵枫出神的空当儿，搂住她的腰一把带着陆灵枫飞上别人家的房顶。
“这儿看的更清楚。”他道。
“我们还是走吧。”陆灵枫实在是没有强大到对漆黑夜里一身白衣的人视而不见。
“好。”
陆灵枫和流影飞身下了房顶，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与刚才那巷子只有一墙之隔。
没料到刚下房顶就又遇见个知道的人。
“雾满月？他来做什么？”
雾满月行色匆匆，陆灵枫不想被人看到，一闪身躲到了角落里。
雾满月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路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终是脚步匆忙朝着王无月所在去了。
“大事不妙。”陆灵枫在心里为王无月点了一炷祈福香。
然而这祈福香并没有什么用，陆灵枫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那头传来的争吵声。
其中雾满月的声音最为洪亮：“王无月，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吗？这么爱抢别饶东西？！”
与白那个温柔大方的雾满月可真是判若两人。
似乎是那个叫张鹤的人劝了句：“声一点，咱们刚来京城站稳脚跟不久，别让人看到你这模样。否则整个云喜班都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闭嘴，张鹤。”雾满月隐隐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你的卖身契现在在我手里，我就是你的主人。我的话你敢不从？”
他声音尖利，像个骂街泼妇，实在与台上形象大相径庭。
陆灵枫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拉着流影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而那头的争执还在继续。
王无月听到雾满月的卖身契的事，大感震惊：“鹤哥哥，你的卖身契在他那里？”
张鹤无可奈何的承认了。
雾满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恢复了平常在戏班面前的高傲：“王无月，你看到了吧，你的鹤哥哥，现在就是我的一条狗。”
“你！”王无月去势汹汹，朝着雾满月就是一个巴掌。可他的手却在半路被张鹤截了下来。
“鹤哥哥，你……”他眼中俱是惊疑：“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张鹤直视他，的话字字伤人：“无月，你现在已经不在云喜班做事，不是戏班子的人了。”他看了眼雾满月，目光落回王无月：“雾满月现在是整个云喜班的招牌，云喜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指着他吃饭，你伤了谁也不能伤他。”
“你心里若实在有气，就发在我身上吧。”
王无月颓然抽回自己的手，满脸泪水：“鹤哥哥，你变了。”
张鹤理所当然：“人都会变的。无月，你该长大了。”
“不！”王无月一声绝望的嘶吼：“你过的，只要有你在，我可以一辈子做一个孩。”
“你过的！你怎么可以食言！”
“无月！”见到他这样，张鹤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有些话该就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陪你走过一段路，现在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永远做一个孩子。”
“不……不要这样对我。”王无月可怜兮兮去拉他衣袖，却被张鹤故意躲开。
“无月，我言尽于此。你……好生保重。”
张鹤不忍再看，慌忙离开。
雾满月佯装无意提起：“对了，张鹤已经答应把《一枝春》的戏本给我唱了。”
罢，像个胜利者般得意洋洋地离开。
“《一枝春》……鹤哥哥，你怎么能给他呢。”王无月瘫坐地上，一身白衣沾了泥水。爱好干净的他却无心再理，只任由泪水不停流下。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