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村要逃难
正午时候,家中后院,冯若兰正惊讶地看她娘亲用草木灰洗衣服,老宅的爷爷奶奶就带着大伯二伯过来跟爹娘商量事情。看着他们一个个严肃的神情,冯若兰觉得他们肯定要商议什么大事情。冯若兰把大家请进了屋,倒了水,招呼好众人后,就坐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冯若兰仔细地打量着家族中的这些人,印象中他们这个大家庭向心力很强,所有人都很亲善。大家庭的主事人是她的爷爷冯君宝,精明强悍、精神矍铄。奶奶很慈祥,对子孙辈们都很好,一进屋就来到刘氏身边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大伯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显示他平时常做力气活。大伯识字不多,但他种田、打铁、做木工……农家什么活儿他都能干。
二伯皮肤稍白,长相斯文,一双眼睛看东西时常要凑近了看。冯若兰想二伯怕是得了眼疾,不是老花眼就是近视眼。
冯君宝看着四儿的腿,一脸愁闷地说:“你二哥说你的腿伤若是继续恶化……后面可能要截肢呢,你心里先要有个准备。”
啥?截肢!冯若兰心里蓦然一惊。这怎么能行?她爹腿伤的程度还远没到这个程度呢。
刘氏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顾氏奶奶一边自己擦着眼泪,一边安抚刘氏。
冯佳越的脸色煞白,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切都是天命,儿能想得开。”
冯君宝点了点头,坐回位子上,继续说道:“今天里正一大早召集了村里殷实有名望的几户人家,大伙儿合计着这次村里真的不能再住了,得向北迁呢。”
“北迁?”冯佳越一愣,“爹的意思是去潍城?”
冯君宝点了点头说:“就是去潍城。我们毕竟是在齐王治下,要逃难肯定也是要投奔到齐都的。潍城是齐王府所在地,治下清明安定,能保我们平头百姓过太平安生的日子。”
冯佳越听后皱着眉头深思了起来。
要逃难了!冯若兰想自己是不是太悲催了,才刚穿越过来就要去逃难。他们这一房爹爹的腿走不了路,娘亲怀着孕,妹妹才四岁,她也是个没长大的孝子,家里没有一文钱,也没有一口粮,逃难肯定不容易。
刘氏一听要北迁,又哭了起来,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走得了远路呢。可男人们决定的事情,她一个没主见的妇人如何能干预。她压抑住哭声,只不停用衣袖擦着眼泪,顾氏连忙劝慰她。
“文甫,弟妹,你们俩不要担心。咱们杏花村是个大村子,这次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决定要向北迁,族老们统计了一下,男女老幼大约六百多人口呢,里正说到时候大家伙在一起都要相互照应呢。咱家有两头牛,一辆车,到时候你和弟妹就坐在车上看着行李,其余事情有我们呢。”老大冯佳琪说话是个大嗓门,声音嗡嗡的。
“对,是这么个理儿,大家都相互照应着。”老二冯佳明附和道。
冯佳越却不乐观,说:“天下大旱久矣,如今秦州、青州、宁州等地的灾民,还有西南方、北方许多夷人都陆续逃难来到甘州,难民们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潍城。如今潍城难民聚集,难以负担,齐王府下达了谕令,令沿途县府阻截难民,以缓解潍城的压力。现在我们村里这么多人逃难去潍城,怕是连依兰县的龙门关都未能通过。。”
“四儿,你是说齐王府下令各县府阻截难民?”冯君宝惊讶地问。屋里其他人脸上也露出惊讶凝重之色。
冯佳越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齐王府的谕令在今年正月就已下达到依兰县了,所以,滞留在我们这里的难民才会如此之多。”
“那……那该怎么办?”冯佳琪慌了,“里正和族老们商量的时候,谁都没想到有齐王府有这个谕令,里正还说其他村子很多人都迁走了呢。如今我们村的粮食也不够吃了,还有难民时不时地来过来劫掠。现在那些难民闹得可凶了,昨天,村里的地主大户沈伯庸和家中好几口人都被难民给杀了。”
提起村里沈伯庸被杀之事,众人心中仍惊惧非常。沈伯庸是本村大族沈家的家主,家里有阔气的高屋大宅,有众多的奴仆婢女,更有田产千余亩,村里很多人家都靠租佃沈家的田地过活。昨天那股难民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沈家大宅,结果竟是把家主都给杀了。
“以县府的力量肯定挡不住所有的难民,难民滞留太多,县府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赈济,所以偶尔会分批放一些难民过去,但这也是要靠运气的。”冯佳越皱着眉头说,“我们去潍城路途遥远,县府阻滞,道路险阻,光是我们依兰县的这一段山路就很不好走。沿途还有县府衙门拦截,更有难民抢劫。想要到达潍城……不易啊”冯佳越摇头叹息着说。
“唉!那可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们就只能留在村子里?那结果不是饿死就是被难民给杀了。”冯佳琪焦虑地说。
“爹,昨天难民抢掠杀人一事,村里可曾着人上报县府衙门?”冯佳越问。
“这……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听说管家沈全一大早就带人去报案了。”冯君宝说。
“那衙门可曾派人来?”
冯君宝眼睛蓦然睁大,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众人这时都隐隐觉出事情有些怪异的地方。连屋里暗暗啜泣的刘氏和在一旁安慰她的顾氏都止住了声音。
“四儿,咱们村以前遭受难民侵扰,衙门里也曾派人来查问,之后大多是不了了之。所以这次……他们会不会……”冯君宝思量着说。
冯佳越摇头道:“这次不一样,难民规模越来越大,而且还闹出了人命,县府是无论如何都要派人下来调查的。”
“爹,我也觉得县衙没派人来这事儿有点儿蹊跷。”冯佳明用手摸着下巴说,“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是沈全没把消息送到县衙?难道这路上有难民阻碍了他们递消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