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三生三世跟着你

    “恩人？谁是你们的恩人？”

    韩胜一头雾水，挠着脑袋壳思忽半天，才似乎明白过来，赶紧问面前那黑纱遮面的女子道：

    “姑娘是来找丞相大人谢恩的吧？”

    “不，哪来的什么丞相大人，奴家的恩人就是韩学士您啊！”那女子说得够明白。

    “额——，如此说来姑娘你认识韩某？”韩胜愈加糊涂了。

    “恩人还记不记得在兰州做‘韩刺史’那会儿的事？那时候，就是您在金城大牢里亲自复审了民女的案子，为民女昭雪平反的。韩学士的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

    “什么，你就是那位蒙冤受屈被屈打成招的商萍姑娘？”

    韩胜听她所言，方才慢慢记得此事。他疑惑不解地问她：

    “额——，那你为何要黑纱遮面？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个胡姬呢？”

    商萍姑娘上前一步，一把拽撰胜的衣袖，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妥，赶紧不好意思地放开。韩胜臊得脸都红了，好在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

    “恩人是否还记得，在金城大牢时，那些狱吏用牛皮鞭子抽打我脸上的情景？我——我被他们毁容了！”

    说起伤心事，商萍并没有哭泣，而是咬牙切齿，充满仇恨，似乎要将那些个冷酷无情的狱吏一个个用牙齿撕成碎片似的。

    韩胜的手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他说：

    “商姑娘，可以摘下纱巾让我瞧瞧吗？”

    商萍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说：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奴家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丑陋不堪，成了这个世上最丑的女人！要是揭开这黑纱，会吓着韩学士您的！”

    韩胜理解颜面对于一个人尤其是女士的意义，因为圣贤的书上都说了，“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一个如花的妙龄少女，居然蒙冤入狱，还被毁了容，这是多么冷酷无情的现实！他忍不住诅咒夺走这个女子美貌的贪官污吏：

    “畜牲，真是一帮畜牲下的！”

    话已出口，韩胜才意识到身后马背上坐着当朝宰相、文章之宗张阅师傅，自己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翰林学士，本该温文尔雅，说话怎么可以如此粗鲁呢！他忙回头向张宰辅致歉：

    “张师傅，晚生该死，方才一时激动口出粗言，还请您原谅！”

    “哈哈哈哈，”张阅在马背上抚须大笑，“韩学士，看来老夫并未看错人呐！你小子不仅读的书多，而且还有胆有识，心系苍生，能秉公执法，接地气，好样的！老夫怎么会责罚你呢？”

    商萍的娘半天没言喘，听来听去马背上这位官爷居然是宰辅大人。她赶忙拽了拽女儿商萍的手，提醒她给大人磕头。商萍却执拗地说：

    “娘亲，难道您忘记了女儿来这里是报答恩人韩学士的，可不是见什么宰辅大人的！”

    老妇人没法子，瞪了女儿一眼，一个人趴在张阅马前磕了头。张阅瞅了一眼商萍姑娘，从马背上下来，向前走两步问商萍：

    “菇凉，你母女二人为报恩不远千里来找韩学士，怎么白天不来，等到天黑了才来呢？”

    商萍姑娘听出这位宰辅大人对自己母女二人心存芥蒂，便毫不客气地说：

    “大人您在京城住惯了，况且出门有人牵马抬辇，回府有人端茶倒水，怎能晓得我们布衣百姓进城的难处？十天前，我们母女俩就来到了长安城，没想到这城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得多！我们不晓得恩人住在哪里，只晓得他是个什么学士，所以打听来打听去，竟如同大海捞针，白白转悠了十天！”

    商萍姑娘的娘亲听女儿在人家堂堂丞相面前出言不逊，还讲了这么多废话，便想要阻止，女儿却不依不饶。她只好替女儿向宰辅大人再次致歉。

    “但说无妨，无妨！”

    张阅摆摆手，似乎对这俩女人勇闯长安城的经历十分感兴趣，接着问，“那你们最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m

    “呵呵，”商萍笑道，“丞相大人，也许您永远也想不到，民女领着娘亲走遍长安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时的那种绝望ｒ许是感动了上苍，我们像没头的苍蝇乱撞了十天，没想到今日在一条深巷子里竟遇到了一个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她说她知道韩学士在哪里住，便将我们娘儿俩带到了这里！”

    商萍姑娘说到这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流浪在外的人回到了家。韩胜听了她的话，却十分纳闷：哪来的小姑娘，居然不但认识自己，而且还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呢？莫非有人跟踪我了。

    “商姑娘，你说啥？果真是个小女孩给你们带的路？不知她叫什么名字？”韩胜没忍住问。

    商萍回答：“噢，恩人，临走时我还特意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阿娜’，和皇上一个姓！”

    “阿娜？”韩胜吃了一惊，追问道，“商姑娘，你听清了，她真的叫阿娜？”

    “没错，韩学士，阿娜那小丫头片子很会说话的！——怎么，韩学士认识她？”

    “哦，不，不认识！”

    韩胜转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丞相大人，生怕他听出此中端倪。丞相张阅下了马，对韩胜讲：

    “韩学士，既然此母女二人是从你家乡千里迢迢来找你谢恩的，天黑了，那就让她们在你那里暂且歇上一宿。本官有些困了，就先进去了！”

    说完，丞相大人大步流星进府里去了。

    韩胜觉得十分为难，因为自己本来就寄人篱下，暂且借宿在相府，怎好再将这母女俩领进府邸呢？可是，天又黑了，总不能让这娘俩露宿街头吧！更何况，东家刚刚也容许她们进入住一宿了。

    “阿姨，商姑娘，请吧！”

    韩胜帮商萍母女二人扛起行礼包袱，边走边说：

    “商姑娘，这千里迢迢的，你们从金城来到长安，是要从此落脚在长安城里吗？我看商姑娘还背着个琵琶，这是要到哪里唱曲去吗？”

    商萍姑娘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撰胜的胳膊道：

    “恩人，自从遇见您这位青天大老爷，拯救我于魔窟之中的那一刻，我就向天起过誓，余生要做恩人的仆人，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我不求别的，只求做恩人您府上的一个仆人，为您端茶倒水。您困了、烦了，这琵琶，我只弹给恩人您听！”

    商萍显得很激动，眼眸里装满了祈求，仰望着韩胜。四目相对的一瞬，韩胜恍惚间居然将这张黑纱下的脸庞看成了自己日思夜想挥之不去的阿娇！

    韩胜努力不想从这虚幻的臆想里出来，可现实的力量无法抗拒，理性的判断让他大吃一惊，就这样留下俩陌生的母女二人在自己身边，这成何体统！他放下扛在肩上的包袱道：

    “商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听我说，伸张正义乃是我韩某挂职地方官时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说实话，不论是男女老少，只要是有冤情的，韩某都会解救，不单是为商姑娘你一个人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完全没必要如此难为韩某！既然主家发话了，你们就暂且在我的屋子里住上一宿。不过，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明日一大早，你们就得走人！”

    话说完了，有点决绝，韩胜不得不如此狠心。商萍姑娘扑通跪倒在韩胜脚下，声泪俱下：

    “恩人，商萍早就做好了准备，余生只伺候恩人一个，以报答救命之恩！您若是不要我，那我只能一死了之，生做不了韩家的人，死也要做韩家的鬼！”

    韩胜心里直叫苦，这女子怎么如此死心眼！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呢？再说这会儿黑天半夜的，长安城早已宵禁，此母女二人好歹也得有个容身之处。现在不让进府门，也不是个事啊！

    想到这儿，韩胜一言不发，扛起商萍的行囊，就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