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一个微笑
冻库之中，刘黎双手环抱蹲在地上。他呼吸一口都是冷气，不到三分钟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上方悬挂的三个制冷风扇，他知道这种风扇每十分钟就会工作一次。一次时间为两分钟。他以前见过做刺身的做过冰雕，一个模具里放上水，放进冻库不过几分钟时间就会定型。
他看向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什么也没有，连根棍子都没有。而且还得注意，脚很容易打滑，地上是被水浇过，现在已经结起了冰。
他苦涩的笑了起来，想过自己的死法，没有想到却是被冻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站了起来，慌忙的向着角落去移动，这种情况待在中间是最愚蠢的行为。只能找一个离那几个风扇远一点的地方，走着一个东西拌了他一下。
“这是什么？”他蹲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地上凸起的这块冰。
擦得差点衣服都粘了上去，借着这幽暗冷冽的灯光一看。是一堆衣服……
他咽了口唾沫，有种现象在医学上叫做反脱衣现象，因为人在极其寒冷的情况下，大脑就会不受控制，从而处于兴奋状态，身体的血液循环也会改变，四肢的血液也会不断的供向身体。但是当血液的供给还满足不了身体的需要时，人们就会出现浑身发热的反脱衣现象，这个时候人的大脑就不受控制了，只能遵循本能，热了就脱衣服来给自己降温。
这只是人的一种本能，所以人在冻死的时候往往看到是不穿衣服的，这都是正常现象。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他走到墙壁旁，用衣服摸了摸。这墙壁凝固起了很厚很厚的冰，只不过好像冰里杂质很多，没有办法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叹息一声还是算了，如果用衣服去擦冰的表面的确有可能看清楚里面。但这样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反而会使自己的热量丧失一些。
“呜呜呜……”风扇开始转动，这风一吹过来如同一把把冷刀刺进他的胸膛，他的骨子里，灵魂里。
他急忙蹲下也尽量使自己不要接触到其他的东西，皮肤如果接触到那些冰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这冷风一过来代价是惨烈的，可能一撕就是很大一块皮。
睫毛开始结出冰晶，头皮瞬间没有半点知觉。他捏紧自己的拳头不让手指小关节因为寒冷而疼痛或者是颤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的汗毛树立。
遍体生寒，身体没有一个角落不再颤抖，肉都冻疼了。
两分钟过去，他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地狱一般。不过刚从地狱回来的他没有半点高兴赶紧活动着身体，否则下一次风扇转动，那自己的身体某些部位就会直接冻僵。要让血液循环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微弱的笑音传来，这里面隔音效果很好。但他凭借着这份听力还是听到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能听出这是胖子的声音。这份笑声凄惨无比，没有半点开心，仿佛经历了什么无比惨痛的事情让他根本哭不出来，只能以笑代之。
他能想象胖子一定流着眼泪在笑，眼中尽是绝望。
刘黎分不清楚那扇是门，这么厚的冰，看上去每一面墙都一样。
他只能靠着听力靠近某一面墙，听着胖子这笑声他就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牙齿都在颤抖，他自己能听到，自己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吐不清楚字。
他转过头去，借着这幽光好像发现了什么。自己对面那堵墙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发黄，但只有墙的下面一米的样子。
感觉这黄色是一坨一坨的，他靠近，想要看清楚。把自己的手缩回胸口里，另一只手拿着空空的衣袖去擦冰墙表面的杂质。
一分钟过去，他苦笑着，这只袖子看来是不能在让手回去了。袖子都擦硬了，全是冰。
不过还好冰墙被擦出一个圆形，感觉像镜子一样，他凑近一看。
心顿时跌入谷底，冰墙里面是一张脸。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他的脸上没有胡扯，可能从眼角看到皱纹。他的嘴角竟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在笑!”
刘黎有往下擦了一点点才发现这个人是蜷缩着的，与他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但他是浑身赤条，身上一丝不挂。
他想到刚才在地上看到的那堆衣服，起身一个恐怖的想法升起。
墙里的黄色都是被冻死的人!具体到底有多少只有一个办法验证。
他是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但现在没有事情可以做，自己的思维也不能停留。
他在地上凸起的地方找到了一堆又一堆的衣服，一共11堆。这就代表了那面墙里一共有11个人!
“11个人，应该是一起被放进来的吧！所以他们才会聚集到一起，死之前大脑命令身体散发出热量。控制不住把衣服脱完加快了自己的死亡速度。”
他满脸平静，这种时候就不能慌，不然做什么都是错的。可也干着急，心里有一万个想法但这些想法一出来冒个头似乎就被寒气打压了下去。
他无比渴望自己手里有一根棍子什么的，把风扇敲坏，那也可以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又有什么用呢？把风扇敲坏，这里面储存的寒气还是会置我于死地……我刘黎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怎么办!……”他蜷缩蹲在地上，他的每一个关节位置都在疼痛。不过这疼痛竟然渐渐有些感觉不到了，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能这样!他又站了起来蹦蹦跳跳，这样条着脚指疼痛更加剧烈 但没有办法。一处疼换来身体获得一些热量。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正确的，现在不知道，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狗把蜂蜜舔完了，可胖子还在继续他的笑声。他的眼泪都笑干了，终于!终于停下来了。走进来两个人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禁嘿嘿的坏笑。
“小子，怎么样？开心吗？”
“哈哈哈……开……哈哈哈开心。你们两个我我我记住你们了。”他嘴角咧着，说话断断续续的，可是眼神里却是杀机一闪，变得可怕起来。
“哦？记住我们了？”
“小子，记住了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等，等我出去了，你们就算跑到，到那个天涯海角也……”
俩人阴着脸把帽子脱下放在一边，一个蹲在手抚摸着狗。
“看来还是我们两个心太软了啊！阿迪，再给他摸点蜂蜜，这次直到他求饶为止!”
“好，不叫爸爸就不停嘿嘿嘿。”叫阿迪的人又拿着罐子摸在胖子被舔得发红的脚底板上。
然后另一只脚也是，把双脚固定合在一起，狗一伸舌头两只脚都可以舔到。
胖子又开始了笑，可再也没有眼泪下来。
从进来已经36分钟了，胖子的笑声在第二次展开五分钟后就停了。笑不出来了，表情就是凝固在了那个样子。
36分钟!刘黎经过了整整三次风扇开启。十分钟一次，一次时间两分钟。
他顿在地上抱着双手，他的十个手指与脚趾已经没有了知觉。跳不起来了，感觉中条一下脚趾就断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热，没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为了使身体不受控制，他就把两只袖子拴在一起，手在里面。一定不能脱!这身衣服如果没有了，那自己就会离死亡更近一步……
胖子的笑声许久没有听到了，他的心一阵绞痛升起一股悲凉。
胖子死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想法。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死了。他的脑海自觉浮现出一个盒子，是跟胖子这么多年的日子。苦过，委屈过，累过，被人白眼，被人唾骂可依旧乐观的面对着的那些日子。
霎时间他的双眼流下眼泪，这眼泪刚出来就被冻结在了脸上。
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皮肤表面的汗毛全部结晶，整个人一眼看去就似生出了白毛。
他急促的呼吸着，眨了一下睫毛再睁开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睫毛上也是冰晶，这辈子都没有感觉眼皮这么重过。
害怕从心里升起，怕的就是自己下一次眨眼就再也打不开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脑子转动起来去想点事情可就是什么都想不了。
我要死了吗？这是他心里最后升起的一个想法。
“小黎？小黎？”
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响起，他穆然睁开双眼喊到:“爸!”
父亲笑了笑，指了指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背篼。里面是刚用机器脱落下来的稻谷，见父亲的裤腿撩高，腿上全是泥巴。
“快点，你背那个小的。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家吃饭。”
刘黎愣了半天，点了点头把背篼背了起来，有些重，而且这绳子勒着自己的肩膀很疼。不过他没有吭声走在父亲前面。
回家的路上时不时父亲的手会默默的托起刘黎的背篼，让他感觉轻松一些。
家里，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面，奶奶佝偻着背坐在沙发上。
刘巧的眼睛因为在电视上被父亲怒吼了两声，大家坐下来吃饭。
“我妈呢？”刘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父亲和刘巧疑惑着:“她比我们先吃，在后面洗衣服啊！你哭什么？”
刘黎放下碗筷起身离开，父亲苦笑一声，在他看来是自己给刘黎的背篼太重了，现在要去告状了。可想来也不至于……
他走到后面见到一个身影蹲在地上，双手在盆里搓洗着衣服。他擦了一下眼泪，可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音。
母亲一怔回头，见他这样赶紧站起来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干净。走到他的面前用手给他擦眼泪。
“儿子!你怎么了？哭什么啊！一会儿刘巧见了该笑你了。”
刘黎一把把她抱住，抱得很紧。
“儿子，你跟我说是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啊！别哭啊！你这一哭妈妈也想哭了～”母亲的声音略带哭腔，松开看着他的脸。
他哽咽着:“妈，我……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母亲疑惑一下，随后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的说:“没事了，明天让你爸爸一个人背。不累，不累。”
他微笑着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怀里什么都没有。
四周的环境也都变了。
“这里是？”他转身看出，是一栋教学楼，向下一看是操场上的草坪上。此时已经是下午，天边的火烧云格外好看。
“叮叮～”下课铃声响起，一大群人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
他看见了，有壶儿、浪德、猫儿、老贱、胖子、周彬。他们几个你追我赶的，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熟悉的人，他们向着食堂跑去。
他笑了。
紧接着看见一个女孩子从门口走了出来。她身穿白色衬衣，一条蓝色的百褶裙。长发随风飘动，五官精致眉眼之间总有一丝柔情。她看见了远处操场上的刘黎，她笑着跑了过去。
他的笑容更胜，展开双臂等候着她奔跑过来。
她投入了他的怀抱，刘黎笑了。他感觉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份笑容很温馨，很幸福，很快乐。
“我爱你……”
这句话传进刘黎的耳朵，他笑着哭了。这副样子很难看，他也不在乎了。
他嘴唇微动，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那最美的那一句!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剩半边的太阳在这一刻也舍不得落下，用最后的余辉照耀着这对相爱的人。
他不再感觉寒冷或者是热，唯一能感觉的是眼前这人的温柔。
他的嘴上扬起一个微笑，就在这瞬间笑容凝固。
一抹猩红的光在他的胸口闪烁起来，眉心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东西散发出一小团白色的光芒，红光散开在身体四处，白光蠕动的动作越来越小。
他的脸色有了一丝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