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父女心结
有人说,从小在缺爱的家庭长大的人,不懂爱别人,也不懂被爱,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只有缺乏而渴望的人,才会义无反顾的握住那些弥足珍贵的亲情、友情。
当然我有过一段十分冷漠的心态,一度觉得我也并不需要那些虚伪多余的东西,但刚子入狱前的那句话让我骤然醒悟。
“丫头,我不怪你。别走哥的路!”
刚子真的不是个好人,至少对于社会来说,他是个害虫。他和我身世差不多,父母离异,养在奶奶家中,奶奶死后他便孤身一人在社会闯荡。开始时,他身边的混混手下叫我“嫂子”,但他却告诉他们,我是他认的妹妹。
我不屑他的解释,也贪婪的享受他对我的各种好。所以当他入狱后,我仿佛一瞬失去了什么,再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心如刀割。
我本想等他出狱后,要与他重修旧好,可在刑满后,我才打听到他早在入狱后第二年被人殴打致死。
所以后来……我懂得了珍惜,想起他,我的心即痛也温暖。
看着夏雨患得患失的样子,我想了想,说道:
“姐姐一直喜欢你,只是……只是恨爹他从未给我和娘撑起保护的羽翼,反而用教养你来证明娘是错的,来宣泄他怀才不遇的怨恨,将种种坏的结果归根到娘的身上。”
夏雨哭了,像是将多年委屈一下倾泻出来而不能自己,“我知道,我就知道,呜呜……姐姐不是不喜欢我!呜呜……”
翠花端着饭菜进来,吓了一跳,“二姑娘怎么了?”
“没事,她没哭过鼻子,见你老是掉泪珠子,她也学个样。俗话说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等会你在厨房柜里勺一调羹蜜喂给她。”我调侃的说道,
果不然夏雨和翠花都被我说愣了,都来瞪着我。
“姐姐!”
夏雨脸皮儿薄,缩回脚不理我了。我笑了笑,起身去旁边恭房里洗了个手脸准备吃饭。
雪绵绵的下了一整天,深度已经可以淹到小腿处。下次要上山觅食,估计有点难度了。
吃完饭,烤热了一身,我和夏雨一人睡了一头,躺在床上。并非没有房间,因为炕里没有炭火,几人挤着暖和些。
我手里捏着金叶子的叶柄转圈,叶片婴儿半个手掌大,雕刻着精密细致的镂空叶纹,简直像真叶子一般,叶柄处还刻了小小的一个生僻繁字,似乎是独有的标记。
若不是缺钱用,这样的艺术品收藏起来观赏也是不错的。
明日一定要去买些过冬的物品回家,不然出不了门,又上不了山,等开春的话,一家人定要饿死去。我不想再上山了,回想起下山时听见的狼嚎,现在都有种后怕的感觉。
这一次没碰上,着实太幸运。
“姐姐,你不过帮人抬了车,要了他两片金叶子,是不是不妥?要不……你明日去还给人家吧!”
床那头拱了拱,翻了个身。
“还给人家,别人就能高看你一眼吗?”
“不,我没有。拿人钱财,取之有道。非道非义,用之不安。”
我“噗”笑了声,“若我明日拿了这金叶子去还,你信不信他们那些人一定认为我们不怀好意的故意接近,非但他们不会赞扬,反而会遭来鄙夷和驱赶?”
“可……”
“好了,别想了。拿就拿了,我们以后与他们也没有瓜葛,不用心不安。”
那头沉默下来,我知道她年纪小心事重是习惯使然,三言两语的没法开导。跑了大半天,我也累了,将金叶子放到枕头底下后,没过多久,我便睡了。
第二天起床,我感觉脚有些木,伸出被子看了看,两只脚的小尾趾都长了又红又硬的结块。
我知道是冻疮,因为生在南方,不下雪只下雨的湿冷天,比这大雪天更不好受,我手脚都长过这玩意儿。
原主的身子和手脚一直保养的很好,我才来三月,手和脚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虐待,身上又被打烂……果然放养长大的粗人就是做不了精致美人。
“晚上我给你和二姑娘熬些姜汤泡一泡。”翠花端了热水进来,发现我脚肿了,便说道。
穿袜子的手顿了一下,我笑着点头,应了声“嗯。”
以前病死了都没人发现,眼下这感觉倒还不错。
我穿好鞋袜下床,洗漱后去了厨房。从西阁月拱门出去时正好碰见了夏侯明,穿着一袭洗白了的蓝布直领官衣,面色有些发黄。我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就皱着眉心遂头扭过去往外走。
我一声“爹”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夏雨端了碗粥从厨房出来,“爹,上衙去吗?”
“嗯,在家记得练字,回来我检查。”
气性儿真大!
我回来这么久,和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翠花将昨儿捕回来的鱼杀了,放在盆里,也没下盐腌,因为盐只有罐底儿了,好在天冷不容易坏。
灶房里堆起来的柴只剩下一面墙壁的三分之一,经烧劈开的粗木只剩下两层,其余是夏雨得闲去山里捡的细枝,单烧饭做菜的话估计只堪堪顶用三、四天。
我喝着温热的粥,突然想到什么,问翠花道:“老爷早上吃了吗?”
“吃了半碗粥。”翠花手里的活没停,“我觉得老爷怕你们吃不饱,这些天吃的很少,瘦了许多呢!”
我一顿,“是吗?”
翠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在担忧我和夏侯明父女间的心结,但并不是。
夏侯明好与坏,我无所谓,在我心里和眼里,他只是家中的一个成员而已。前世我与爸妈也是这样相处,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血缘关系。
秦氏的操心和关切摆在明面上,所以我自然用心些,而夏侯明则总是带着偏见的别扭,所以我懒得去奉承维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
“街上的店铺一般什么时辰开门?”
翠花愣了会儿,“菜市开的早,卯时不到就开了。祁门县街上店铺没下雪时,在辰时开,现在不晓得。昌郡四季都一样,而祁门县求学的学子们一回去,县里就少了大半的人,估计晚些。”
“等会你杀完鱼,和我一起先去趟菜市买些东西。”
“你身上不是没银子了?”翠花手里抓着刨开一半肚皮的鱼,抬头疑惑的看我,许是没听见我回答,有些犹疑道:“我、我身上还有二两……要不拿去买了过年的年货吧?”
不管是短契还是长契、死契的奴仆,主家都要发月钱的。
我嘴里吸着粥,窝在灶膛口坐着,因为灶灰里还有没烧完的炭,十分暖和。
看到翠花肉疼的样子,我笑道:“好啊!”
“那、那、那我身无分文了,你不能卖了我。”
碗里的粥喝完了,我将碗放在灶台上,等多了一起再洗。因为打井水很费力,要节约用水。
我拍了拍肚皮,正儿八经道:“等会就将你卖了。一斤猪肉三十个铜板,人肉翻四、五番,你一百斤左右,应该能卖个五两的。”
“讨厌。”
“嘿嘿,快些杀鱼,赶时间出去。”
翠花努努嘴,手脚快了许多。刚清完鱼内脏,夏雨过来叫我去秦氏房里,我见她脸色不对,问道;“你同娘说了昨儿我们去捕鱼了?”
“她问了,我没说,也没理她。”夏雨冷声道,“她就爱瞎操心,什么事都操不上正面。你可别再同她一起好心办坏事,爹爹虽然不说,但心里积压着火,说不定哪天又要爆发一次。”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劝说她!”
院里的雪漫过膝盖,一大早翠花就从中铲了一条一人宽的小道。今日夏侯明上衙,书房的门是锁着的,也不晓得里面有什么宝贝,连自己家人都防着。
撩起帘子,我看见秦氏坐在床边发愣。
“娘,找我什么事?”
怔忡的秦氏回神看向我,我犹疑了一下,靠着她坐下。
知女莫若母,秦氏也察觉什么了?
先前可以借口养伤避着她,现在是不能了。
“昨儿去哪了?”
秦氏见我不想答,直接挑明道:“我晓得你和雨儿很晚才回家,怕你们冻坏了,才没叫你们来房里。”
“去河边捉了几条鱼。”我没说去山里。
穿越一回,撒谎现在是张口就来。
“家里没有米粮了,是吗?”
我笑了笑,算是默认。
秦氏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不该要你……唉,以前娘是不想让你嫁远了,一辈子回不了娘家,又觉得何景州是个有前途的,且知根知底,门户相差不大,当个良妾,府中主母能顾忌几分,他也能心疼你,才让你跟了他。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在县里上学的贵公子挑上一个。”
我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接话,嘿嘿了两声。
心大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