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流言恶语
秦氏之所以看不上祁门县学院里的学子,是因为学子中寒门也不少,皆没有功名。她是寻常百姓家的闺中妇人,压根不晓得贵人门道,要押错了宝,知道会坏了名声不说,还会毁了原主一生。
而原主身份只堪去豪门做贱妾,秦氏和原主才挑挑拣拣盯上了何景州。
她这一番焦虑忧心的样子,莫不是又操心上我的终身大事了?
“宝儿呀,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的,你模样长得好,不会嫁不出去的。所以你得惜着自己,莫要破罐子破摔。昨日你打了堂大伯、三叔,泼辣之名传出去,哪个还敢动心思?”
果然……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先过了眼前这关。富贵人家的妾,我是做不来了。我往后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自己真正喜欢的,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年纪大了,不好找。男子年过二十几乎都已娶亲成家,没成亲的也是家中贫寒上不得台面的。你已过十五,再拖个一年两载的,就……”
秦氏听不进我的劝,我便扯开话题,“娘,爹这月的薪俸呢?”
秦氏面色一暗,沉默良久,“他已有近一年没交过银子给我,就连酒楼的租子也是自己去收的。你叫雨儿问一问吧!不过也许也没什么了,上回去昌郡,花了近二十两。”
夏半知赌博的事彻底惹恼了他吧!
我原本就没真想问她要银子,只是借口扯开话题,不想秦氏沉吟一会,又道:“宝儿,要不……将那翠花卖了吧!以现在的境况,家中多一口人,十分累赘。上回花了近七两治她的伤,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卖给人牙子估计价不高,不如我让你朱姨问问他们府上要不要。”
我心中有些不悦,但压着自己没表现出来,只道:“翠花是个好丫头,我不卖。我还有事,娘你好生休息。”
“诶,你这孩子,忘了那丫头在何府怎么对你的?肯定是养不熟的。”
我走到了门口,将棉毡掀起来走出去时,翠花站在廊檐下泪巴巴的看着我,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头,“走吧!”
没有夜间娱乐活动的古人们起得早,出门时碰到了陈家章氏、陈芽儿和几位邻舍婆婶,应该是相邀着一起买菜的。
在乡镇里,我最怕这种三姑六婆,所以拉着翠花走快步越过她们。
“夏荷呀,怎么见了人也不问候喊一声?入了官邸府中,该是规矩学的全些了。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如今还背着筐子,昌郡何府的小夫人不好做吧?连这种粗活都干了。”说话的是陈家章氏,
我本没理,不想她们一群人十分好奇的追上来。
“夏荷,同婶子们说说呗!当初嫁得‘那样’风光,你怎就想不通回娘家?我听昌郡的表妹说,你在何府闹人命了?是不是真的?何知事出了银子将你从牢里赎出来,而那老太太不肯留你了,是不是?”
碎嘴的八婆是这一片有名的张大嘴,经她一张嘴,白的变黑,黑的变炭。
“到底闹的多大,才非要回娘家?夏荷哟,你以后可更没人要了呢!”陈家章氏说道,
叽叽喳喳的一群女人,又不能同她们生气发火,可不让她们闭嘴吧,我憋的闷死了。
走了一段,我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开口道:
“张婶婶,大前天我听章大姨在院里说,你儿子去红颜阁吃醉了酒与人争女人,被打破了头,可好些了?”
住这片的院墙都挨得近,站在院里,若有心听,常能听到些墙根。夏家院子最大,惹人眼红嫉妒,秦氏嫁进来没少被她们挤兑。
张大嘴面色一僵,狠狠的瞪了眼陈家章氏,“瞎说八道。”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严正的道:“张婶婶要小心这流言传大了,路哥哥还在求学,让夫子晓得了,不单记过,还得影响前程。不是说鸿蒙学院里有不少京里来的大户公子,都想争个机会得了他们的赏识,说不定一飞冲天了吗?路哥哥还没考得功名,就担一个寻花问柳的污名,他们定是会摒弃的。”
祁门县不大,却有三个学院,最负盛名的当然是鸿蒙学院,权贵者入或是有才能者进,所以只要能入鸿蒙,将来都是前途无量的。
其次是清海学院,接纳的是贫寒子弟,因学子攻读刻苦,不乏优异之人,所以鸿蒙每两年都会挑选头三名免费入学。而最末是宏远,因为才开办两年多,办学的人来历有些大,学院建的奢华,但束修学费也高的吓人,收的学子可见是些什么人。
夏半知和张路都在清海学院,虽是同学,但关系并不好。
“该死的,就是有些烂舌头的闲了没事儿干的东西喜欢到处乱嚼,敢坏了我儿的名声和前程,叫她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没人送终。”
“张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就在院里说了两句,什么叫做乱嚼?我生不出儿子,倒让你家张路别盯着我家芽儿生心思。”
“呸,我儿子哪有盯你家芽儿,分明是你家芽儿勾引我儿子!”
两人吵成了一团,旁边的人紧忙去劝架。
我勾了勾唇角,拉着翠花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出包围圈子,我发现有道冷芒盯着我,侧头一瞧,发现刘阿婆冷煞神似的瞪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她哼了声将头撇开,也没参与其中的闹剧,率先走在了前头。
“姑娘,你可真厉害!”
翠花冲我竖起大拇指。
“嘘,别说话。咱要低调,刚才是迫不得已。”
我觉得这话说的很刻意,像是同刘阿婆解释。
“迫不得已也不是你伤害旁人的理由!”刘阿婆嗤了我一声,明明弯驼的背,却让我觉得十分的挺拔刚直。
这老婆婆是个孤寡,十多年前丈夫和儿子进山打猎被狼群咬死,刘阿婆便收养了个弃婴,取名叫刘元修。来夏家这么些天,我日日都能听见她敦促刘元修读书的声音,哪怕学院里没有课,一日不落。
所以我心中是很佩服的。
我没有出声反驳刘阿婆,只是拉着翠花走快离开。
菜市不大不小,挑着担的,摆着摊的,开店铺的……一条街大概两百来米。
“翠花,你的银子呢?”
站在盐档铺门口,我伸手问翠花要银子。翠花犹犹豫豫了一会,将二两左右的碎银子递给我。
我捏住她鼻头,“鸡贼的守财奴!”
翠花气的要抢回去,我扬手一伸扔了一颗最大的碎银放柜台上,对小二道:“给我四包盐,其余的买米。”
小二态度有些高傲,没应我,但还是拿出了四包盐,冲我问道:“米袋子呢?”
翠花连忙从篓子里拿出布袋,小二量了六斗半,递回来。
我提了提布袋,傻眼的问:“这么点?”
方才那颗碎银少说有十多克(一两等于三十几克),换算成rmb近千,他竟然只给二十斤不到的米?
“雪一下下来,米价就翻了五番,而且不定有粮卖,盐是五十个铜板一包,四包二百个,这一颗小碎银你还想买多少?你若不要,可以退银子给你。”
小二翻了个白眼,要抢我手中的袋子。
我一咬牙,将米袋放到翠花背后的篓子里,气呼呼的走出去。
“祁门县冬季封路后,物价是很贵的。”翠花解释道,
“我知道。”
原还想身上有金叶子,当个土豪采购一回,这能买个屁啊?夏雨还说两片金叶子收多了,早晓得我多坑那位美人儿两片。
用翠花剩下的银子买了五颗大白菜和十来根萝卜、两斤猪肉、一罐油,见她实在背不动了,我叫她先回去。
“你不回去吗?”
“我再买些其它备用的。”
“你身上有银子?”翠花生气了,“那你还榨我的?你哪里来的银子?在云雾……”
“昨儿出去赚的。臭丫头,不过借你二两银子,至于这样蹬鼻子上脸吗?”
还说我是鸡贼守财奴,瞧这模样狰狞的。
翠花羞红了脸,哽了一会儿,“谁叫你总爱戏耍人?”
说完,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一身沉甸甸的东西,压的她踩下去的脚步很重,再抬起时,泥泞的雪渍溅起飞落在裙摆上,下身几乎变成灰黑色。
金叶子在小摊小贩买零碎东西是找不开的,所以我在街头的银庄里兑换碎银和铜板。
银庄的柜台特别高,我堪堪能露个眼睛。换银子的小哥儿一见金叶子,立即唤了掌柜出来。
银庄离夏家门铺隔着不到百米,原主经常来,掌柜的认得我,惊诧了一会儿,“夏家大丫头,你这哪儿来的?”
“一个美人儿公子给的。”我弯着嘴角,不失礼貌的道,
掌柜一顿,狐疑看我。似乎在说那人会赏金叶子给你这样的姑娘?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道:“海大爷,能不能换?不能换我去玉寕街换。”
海掌柜沉吟几息,“能换,你要碎银、铜板,还是……”
“碎银,能换多少?海大爷,都是邻里街坊,您可不能坑我。”
掌柜也是瞧不上原主的,对我不屑的冷哼了声,然后吩咐道:“勇子,去称六两银子来。”
“是。”
一包沉甸甸的碎银递到我手中时,我眉开眼笑的朝掌柜道了声谢谢,转身朝外走。
“海爷,这是北边丽国皇族的东西,她怎会有?她莫不是刚被休回来,就去勾搭了人?”
勇小哥儿冷不丁的在我身后议论了一句,我额头一排黑线,但还是忍住没发作。
“她有这媚人的本事是她的事,将来是福是祸,夏侯明总归也享不得福。”
……
我心中有些难受,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名声和流言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