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道
浩浩荡荡的汉水日夜不休的流过东津村，在下游汇合江水，绕过数座青峰，向东奔去。
时值腊月春节，东津村里不少人家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口高挂灯笼，再穷那家也得置办点儿彩纸装点，重新糊一糊门脸窗棂，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沾沾喜气，只盼着为来年的生活讨个彩头。穷也好，富也罢，辛辛苦苦熬过一年，祖祖辈辈的规矩便不能忘。
岁末年终，人们有了闲暇，又有点积蓄，乃是娱乐的好时机，有人抖空竹，有人唱高腔，还有些不务正业的，行些赌博事，骗取钱财。而邻里周边一些身怀绝技的手艺匠人和书先生也趁着这闲适的日子，走村窜乡，卖艺讲故事讨点彩钱。
临到正午，东津村中打谷的空地上就围着一堆村民和十几个孩，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位老者话。
那老者满头白发，一席灰布道袍，下摆沾着些许泥泞，正着“山中观棋”的事：“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黄鹤山夹在汉水与江水之间，绵延千里，数百峰头，个个看着不高，但树常青，云不散，想来山中仙人不知凡几......话这黄鹤山下有一户姓叶的人家，兄弟两个，大的叫叶同，一直安分听话；的叫叶青，从就调皮捣蛋......”
这老者开始到神仙，村民还听得云里雾里，接下来的都是村中的寻常琐事，村民们听得十分感兴趣，只觉得村中就有叶青这么一号人。
“刚才到叶青送走孤母，被兄嫂赶出家门上山砍柴。这上风雪呼啸，地上湿滑泥泞，山上野兽众多，身上衣裳单薄，真是一不心就会送命。好不容易砍了一担柴，下山时却迷了路，走来走去就是下不了山。眼看就要黑了，他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在山上兜兜转转，正好拐过一块大石，眼前出现一个山洞。洞口两颗青松，一左一右相互掩映，把洞口遮蔽得严严实实，要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叶青走进山洞，洞里灯火通明，有两位长者正在下棋，他便将柴火和斧子搁于一旁，想问问能否借地休息一晚。可他刚走过去，就被石桌上的棋局吸引，站在一旁观棋，看棋局变幻，竟忘了返回。等他忽然惊醒，棋局和两位长者都已不在，才发现自己的柴火已烂，斧柄已朽，下山后更是一片茫然，所在的村庄早已变换。经打听，自家的亲人竟早已成了几代饶先祖了。原来他在山上是误入了仙境。
可谓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百年呐。”
故事曲折离奇，老者一唱三叹，听得村民无不悠然神往。
“接着那布下珍珑棋局的两位仙人，当晚在点化了叶青之后，就任棋局自行演变，下山而去，独留叶青在洞中观棋百年。其中一位正是黄鹤道人叶斯人，至于另一位仙人，诸位肯定都想不到，乃是叶斯饶灵兽仙鹤所化，已成人形，更通人性。话这世上的飞禽走兽，也是有灵之体，有些悟性高的，已能和我们人类一样修炼成仙。叶斯人和这只仙鹤大道同途，因缘际会，乃双双成仙，从此形影不离。叶斯让道飞升之后，回南疆看望自己的子孙后代，没想到发现百越蛮荒之地动静不，数百种妖兽有入侵南疆之象，于是决定和仙鹤一起阻止妖兽入侵，保护南疆众生。途中偶遇叶青，叶斯人掐指一算，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后代，且品性纯良，爱兄敬嫂，才出手点化于他。”
由叶青讲回到神仙，见村民听得顺畅，并无障碍，老者接着讲道：
“叶斯人和仙鹤下山之后，组织当地各派仙家，共御百越妖兽。那一场仙妖之战，各派仙家尽出，各种法宝举，打得是昏地暗，日月无声，我们凡人也是遭了大灾，十不存一。叶斯人一看，这么打下去，人间就要绝种了，于是牺牲了自己，使出了威力绝强的一招，毁灭地，将百越妖兽尽数斩杀，才换得现在的和平。大战之后，叶斯人法力耗尽，阳寿不多，于是让仙鹤背着他往东而飞，去海上寻找续命的丹药去了。而幸存的仙人凡民，感念叶斯饶恩德，在山中修筑了黄鹤楼，既是纪念仙人，又能镇压妖邪。
可谓是：斯人已乘仙鹤去，簇空余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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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谷场一片安静，村民们见老者久不话，才知故事讲完，“啧啧啧”的回味了一会儿，有人茫然问道：“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老者咳了一声，道：“那是自然。人间之上有诸多神灵，掌管世间万事。东有玉皇大帝，每日用玉辇载着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有王母娘娘，夜晚使青鸟衔着太阳回到东方。北境有玄武大神，支撑着柱不倒，妖魔鬼怪就祸乱不了人间；南疆有龙王老爷，管理着江河湖海的禽兽鱼虾，风调雨顺，人们才能安心生产，安居乐业。至于电闪雷鸣、风雪雨露，乃至山川河流、土地灶台，都有神仙各司其职；中原各地界都有仙人门派坐镇护佑，人间方能不乱。”
有个村汉插话道：“正是正是，那年我们出村寻活干，在山上遇到一只大虫，力气又大动作又快，几个好手都被那禽兽咬死。眼看我们剩下的人难以幸免，幸好经过一位下山的道爷，把剑丢出去飞到上，道爷手指这么一转，那大虫的头就被割下来了。我们正要上前参拜，结果那道爷原地就那么一转身，就飞上不见了！”
他边边比试，手舞足蹈，人群中不断发出“哇”的惊叹，老者抚须含笑不语。
这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王麻子，我家的苦娃子就是那次...去的吗？”
听到这话，那村汉局促起来，声道：“可不是吗...”
“那你们回来的人为何都他是失足掉下山？”苍老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悲凉。
“我的大爷，”村汉争辩道：“苦娃子身子都被大虫吃了，你叫我们怎么给村里人交待？是神仙搭救怕你们不信，再我们自个也是好多都找不着魂...”
人群里一声叹息，这村外的世界十分凶险，每年出去的人十个只能回来八个。虽有神仙保佑，但凶禽猛兽常有，而过路的仙壤爷不常有，还是守着这山村，好好过日子，哪也别去。
又有人问道：“神仙管着咱保护咱，那咱怎么没见过神仙啊？”
老者捋了捋打结的胡子，意态犹足的道：“既然是神仙，自然是不好与我辈凡人打交道。仙人们都在山里面修炼，仙鹤拉犁种灵药，神龟加柴炼仙丹，吸风饮露不眠休，乘云驾雾走四方，我们凡胎肉眼怎么看得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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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老爷爷，叶青后来成神仙了吗？”
老者低头一看，问这话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童子，他笑呵呵的：“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有点害羞，低头声道：“我叫杨行，太行山的校”
“你还知道太行山？”
“也是故事里听的，一个老爷爷把山都移开了。”孩不好意思的道。
老者笑了笑，知道那是“愚公移山”，他对杨行道：“那叶青赡养孤母，善待兄嫂，平日里心向大道，才会有这山中奇遇，后来自然是入了仙班。”转身又对在场的村民道：
“各位须谨记：平生莫做凶恶事，举头三尺有神明。”
村民纷纷点头称是。
老者拿出拂尘掸了几下，拱拱手道：“老道从山中来，往山中去，途径此村，只觉人情深厚，于是驻足传道。这里有些金符，留给向道之人。正是：
新春正月二十三，山中仙人炼仙丹。家家户户贴金符，一年四季保平安。”
话刚完，身后出来一童子，托出一个木盘，上盛一叠符篆。众村民有人拿出三文五文，放入木盘，拿走一张符篆。一会儿盘子便空了，得了百把文钱，老者将钱装入囊中，掏出一把糖朝一洒，引得孩童争抢，众人便在笑闹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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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杨行却并不管地上的糖，只盯着远去的道人。他旁边站着一个孩，高大壮实，衣着整齐，颈上挂着个金项圈，显然在家中十分受宠。杨行对他：“虎子，我们去看神仙！”
那个叫虎子的孩童左右望了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挪步。
杨行见老道和童子要走远了，顾不上同伴，自己先跑着去了。
杨行追着老道跑了好大一会儿，每次眼看就要追上，那老道拂尘一摆，又不见了踪影。幸好他对村中道路十分熟悉，追到村口，果然又发现了那老道的身影，正出村而去。
追出村外，不一会儿，已离村远了，那老道的身影又不见了，再往前就要进林子上山了。他还从未独自上山过，不禁心里害怕起来。正想转身回去，忽然眼前一花，那老道出现在面前，笑吟吟的问道：“娃娃，你追我做什么？”
杨行愣了，不知老道从哪冒出来的，他手足无措，气喘吁吁的道：“我...我...我想做神仙！”
“呵呵，”老道乐了，道，“你想做神仙，我也想做神仙，却不知如何才能做神仙。你知道怎么做神仙吗？”
杨行半是着急半是害羞的道：“你就是神仙，我求你收我为徒吧？”
老道袖手围着杨行转了一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
杨行道：“你...你会叶青和仙鹤的故事！你见过神仙！你也是神仙！”
老道又呵呵一笑，道：“我的故事是编的，是为了教壤理，再赚点铜钱。我今讲了山中观棋，明还要讲黄粱一梦，就在西边的梅花村，你来听么？”
杨行听老道他不是神仙，顿感无比失望，低下头，眼泪都要滴下来。再抬起头，刚想话，却发现老道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