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架 登录注册
其他小说 > 山河代序简介 > 山河代序最新目录

第二章 童子

    回到村中,众多孩童还在兴冲冲的跑来跑去,杨行找不到虎子,就找了块空地坐下发呆。他想着刚才的老道,和老道讲的故事,还有故事里的神仙,不禁想: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抬头远望,远处山峰高耸入云,不知道是不是故事中的黄鹤山。

    杨行时常这样发呆,托着脑袋想: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知道远处有高耸入云的高山,村头有一望无际的江水,不知山上是个什么样,水的那边是否还有人家?这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气候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时而见日,时而下雨,这是不是都是神仙变的?

    他是个孤儿,在叔父家长大,也没个大人照料,他就寻着那些经常出村的人,听些稀奇古怪的轶事。比如今王麻子叔叔讲的仙人斗大虫的故事,他以前便听过了,类似的故事还听过不少。所以那些神仙的事,大人们听完一笑,他却笃定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寻常十岁孩童绝不会思考这些,他也就和王虎合得来。

    奇怪,今王虎去哪了?

    ----------

    眼看日头下山,气转凉,杨行叹口气,没有回村中叔父家,而是折回村尾,熟稔的走进一户家院。推开门,这是几间平房组成的一个院子,院墙边长了一棵梨树,空地上堆着一大摞柴,已经劈得七七八八,院子后面的灶房里正冒着炊烟,杨行叫道:“我来了!”

    这家主人姓李,跛了一脚,拄着一拐,村里叫他拐子李,本来名字倒忘却了。拐子李本也是一直孤身居住,一次几个孩童闯进来捣乱偷梨吃,刚好给他撞见,孩子们都怕得要死,只有杨行敢站出来和他周旋,两人便凑在了一起。后来杨行多次来看他,给他讲些听来的奇闻轶事解闷,他就做些饭菜给杨行解馋,有时候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没话就一整都干坐着,两裙蛮合得来。

    见杨行进来,拐子李只瞥了一眼:“又不回家?”便继续整治起饭菜来。灶台上是一锅猪肉煮白菜,加一碟豆腐,一盘青菜,便算是过年了。

    “叔父不在,婶子哪有饭给我吃?”杨行径直往床上一躺,比在叔父家还随意。

    “你吃了你婶子的饭,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命都丢掉,我看你是不敢吃了吧?”拐子笑道,仿佛在一件平常的事,“我教你的方法,还在练着么?不练,病不会好。”

    “练着呢,”杨行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房梁,想着自己的心事,问道:“拐子,你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有啊,太上仙君,土地老爷,庙里供着的,山上住着的,不都是神仙?”拐子忙活着,头也不回的道,“要不然人们拜土地公,拜灶王爷,是吃多了撑的?”

    “那我们这么多人,都拜神仙,都跟神仙许愿,神仙都能听见吗?”杨行坐起来,看着拐子的背问道。

    拐子转身,笑呵呵的道:“我听人,神仙就是上的月亮,我们就是田里的池塘,你跟神仙许了愿,池塘里就能看见月亮。上的月亮只有一个,池塘里的月亮却有千千万,是不是?”

    “......”杨行的脑袋转了一圈,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

    拐子见他抓耳挠腮,呵呵一笑,转身准备将菜出锅。

    杨行又开始想:今日那老道是神仙吗?他明日要去隔壁村讲故事,我要不要去呢?

    “新春正月二十三,山中仙人炼仙丹。家家户户贴金符,一年四季保平安。”杨行摇头晃脑念着那老道的话,忽觉气氛有点怪异,抬头见拐子宽厚的身背一动不动。杨行想问他怎么了,拐子蓦地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端着两个钵子:“菜好咯!”。

    ----------

    今日这饭吃得特别沉闷,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拐子一句话都不了,只闷头扒饭。杨行吃过饭要黑了,走出拐子家,正遇着王虎来找他。

    王虎气喘吁吁的问他:“今下午,你追到神仙没?”

    杨行有点丧气:“追到了,那不是神仙。”

    王虎又声问道:“我爹去你家找你没找到,我就猜你又到拐子这来了。我爹让我问你,神仙了什么没?”

    杨行奇怪道:“王叔找我干嘛?”见王虎不答,又问道:“那真是神仙?他没什么啊?”

    “你仔细想想,”王虎瞥了瞥四周,拉着杨行到墙根处,悄悄的道,“我买了一张符,给家里人看了,有点古怪。”

    杨行看了王虎一眼,他知道王虎家境豪富,家里据有遇过仙人,学过法术的。

    “哦,我想起来了,”杨行拍了拍脑袋,道,“神仙明要去梅花村讲故事!”

    “梅花村,”王虎复述了一遍,记在心里,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杨行道,“明日我爹带我去梅花村,你要不要去?明儿来我家,亮就出发,早饭前就能到。”

    杨行也想去来着,但事到临头,有点犹豫。

    王虎急着回去,这就要走。

    这时婶子的声音在村里喊了:“行子,再不回屋,要关门啦!”又嘀咕一句:“这兔崽子,就是讨打...”

    杨行咬咬牙,轻喊了声:“虎子!”

    王虎回头。

    “我跟你去!”

    ----------

    已经完全黑了,杨行翻墙回到叔父家院子,偷偷溜进了平时睡觉的柴房。

    他婶子在外面找了一圈没见,刚在前厅好言好语送走了王老爷,回到后院一看柴房有动静,知道是杨行自己回来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拎着扫帚进柴房,转念一想:算了,年后送进城了就安生了,便转身回屋去了。

    杨行躺在柴垛上左思右想,今发生的事。

    他还记得王虎问的是:“神仙”了什么。难道那老道真是神仙?明要不要去梅花村呢?他从未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全是故事里听来的,故事里很多人出去让野兽吃了,或是冻死饿死在路上;又听山里有神仙,水里也有神仙,保护人安全,帮人们回家。

    他在叔父家长大,虽不愁吃穿,但总受婶子和几个亲戚的冷眼,几个堂兄弟也欺负他。叔父,过完年就接他到城里铺子去做学徒。他想:反正是做徒弟,为什么不做神仙的徒弟?

    想到能做神仙,杨行兴奋得睡不着。但马上又想到:神仙会不会看上我呢?我没堂兄聪明,也没虎子壮实,没事就喜欢瞎想......

    胡思乱想,翻来覆去,入睡前,他喃喃自语:我给神仙端盘子收钱,还是可以的吧?

    ----------

    第二不亮,鸡叫了三遍,杨行便翻墙出来,算着时间:去早了会在门外挨冻,去晚了就什么都赶不上了。

    清晨薄雾未散,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杨行对村子再熟悉不过,径直往王虎家走去。经过拐子家,他忽然想找拐子,却发现院门大开,进去转了一圈,柴火还在,不见人影。杨行喊了几声,也没有以前熟悉的声音应答了。

    拐子走了?杨行想。

    相处几年,以前拐子总要走的,杨行也没当真,没想到昨日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今早忽然就走了。他的年纪不明白什么是离愁别绪,却也知道伤心。拐子给他做饭,缝补衣服,还给他治病,前些日子才要教他认字,结果不声不响就走了。

    杨行徒门外,看了看空荡的院子,轻轻把门关上。借着熹微晨光,他抬头看到了门上贴着的,正是昨日那老道的金符。

    眼看就要亮了,杨行赶紧奔到了王虎家大门口,正赶上他家大门打开,一辆马车从里面驶出来。两匹比大人还高的马,打个响鼻,喷出一口口白气。

    虎子家真阔气!杨行想,不知道虎子在不在上面?

    “虎子!”他大喊一声。

    马车没反应,迅速往前驰去。杨行犯难了,是留在门口等,还是去追马车?

    稍一迟疑,马车跑得更远了;杨行撒开腿跑起来,在马车后面边追边喊。

    正月空气冰凉,经口入喉,十分难受。杨行喘着粗气,眼看追不上了,却见马车在前面停下,窗口钻出一个脑袋,正是王虎:“杨行,快上来!”

    ----------

    车厢很宽敞,里面除了王虎父子,还有两个孩,跟王虎长得有点像,应该都是王家子弟。王虎低着头,他父亲冷冷的目光瞥向杨校

    杨行不敢抬头,行了个礼,在边上坐下。

    “啪”的一声鞭响,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车内生着火炉,十分温暖,和寒冷的外面只隔着一道木板,就仿佛两个世界。车内几人穿衣不多,外衣都搁放在一旁,杨行却不敢稍动,也不敢脱衣,热气直往头上冒。刚才跑动一阵满身是汗,现在又闷着,有点喘不上气,身上忽的打了个寒战。

    “可别生病才好!”杨行默默的想。他想起拐子曾教过他用来治病的呼吸方法:嘴唇紧闭,鼻息绵绵,静坐放空,气沉丹田。缓吐深纳一会儿,渐感心定,肚子里有一股暖气缓缓升上来。车内有人“咦”了一声,他也没听到。等马车停下,他睁开眼,已经到了梅花村了。

    ----------

    王虎父亲下车去了,马车就这样停着,车外嘈杂,车内一片寂静。杨行左顾右盼,车内一年纪稍大的孩道:“别出声,坐着等。”杨行便不敢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车外道:“直接去黄鹤山”。“啪”的又一声鞭响,车子吱吱呀呀动了起来。王家几个孩童都兴奋不已,杨行好像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

    黄鹤山,那是人们口中仙人居住的地方!这是要去见神仙了!

    车行甚疾,当晚便到了一处山脚,孩童换车上山,大人原路返回。山路又行了一夜,将亮时,众孩童下车,这便是到了。

    杨行在车上颠了一一夜,浑身骨头要散架,看王家几个也好不到哪去,来不及跟王虎两句话,便跟着进房吃吃睡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