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之中。
瑞王听到丫鬟的转报, 不禁咋舌:“若是我记得没错, 这似乎是父皇赐给姑姑的,姑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日竟如此大方。”
他说完, 等了许久, 却没等到太子的回应,连忙转头看去:“哥,你说话啊。”
“说什么?”齐承煊看着底下花园里的人影, 头也不回:“你惊讶这些,倒不如可惜那边, 离得这么远, 只能等下人将诗抄过来, 也没法亲眼看见这精彩一幕。”
瑞王一愣,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哎呀了一声, 又搬着屁股下的椅子挪到了齐承煊身边, 悄声向他打听:“那你……你说要给我看的热闹, 什么时候才有?”
齐承煊勾起唇角,看着底下, 轻声道:“快了。”
花园之中已经有人被头面吸引,也有对自己才学自信的, 主动站上前来,念出了自己所作的诗,等待别人的挑战。
不必动手写,虞曼音便把纸笔丢下, 坐到了叶明蓁旁边去。
她没看站在前面等待挑战的贵女,只看着顾思凝,紧张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蓁蓁,你说她会何时出来?”虞曼音低声问:“若是她想要出名,应当会等不及吧。”
叶明蓁也看了顾思凝一眼,真千金如今已经顾不上她这边,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前面,旁边的顾夫人也是如此。
她收回视线,道:“快了。”
果然,没等多久,顾思凝便站了出来。
她脑子里还记得几首关于春日的诗,可这时能用出来的却是屈指可数。
她记得的这些诗本来就是在场贵女在后世所作,以后能写出来,这会儿才学也不会差。而长公主的花园是请工匠重金打造,景『色』优美,不少人见景就来了灵感,又有彩头刺激,现在大家念出来的,就已经将她脑子里好几首诗都比了下去。
顾思凝虽是自信,可仍旧是紧张地手心出了一把汗。
她在脑子里挑了又挑,才精挑细选出一首好诗,缓缓念了出来。长公主听了连连点头,一时竟无人敢站出来挑战。
顾夫人坐在场中,仪态端庄,仿若接受到了所有人的羡慕,矜持地微微抬头,目中满是骄傲。
“殿下原先还觉得遗憾,如今可满意了?”
长公主目中满是欣赏之意:“长宁侯府的姑娘果真是不错,若是无人再应战,今日的赢家应当就是她了。”
“那位叶姑娘呢?”叶夫人放下手中诗集:“长宁侯府的姑娘都站出来了,叶姑娘难道不出来?”
“读了两人的诗,我就好奇顾家的两位姑娘到底是谁厉害一些,今日说不定就能见分晓。”长公主道:“依我看,叶姑娘说不定是觉得比不上,这才不愿意出来吧。”
“我倒不这样觉得。”
长公主顿觉稀奇:“难得你这样看好她?”
叶夫人不言,轻柔抚『摸』着纸页边缘。也或许是那首诗中的生机打动了她,她越看越是喜欢。
许是今日难得出门来,却见到了这样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个个与她的孩子年龄相仿,她想的就忍不住多些。心想若是自己也有一个小姑娘,也应当是如此天真快乐。
顾思凝站在上面,久久没有等到人上前来主动挑战,心中得意更深。
“不会就这样让她赢了吧?”虞曼音忍不住失望:“平日里,在场其他人也不差,诗集也出过许多本,怎么今日赛诗,却是一个也作不出来了。”
叶明蓁淡淡道:“因为顾小姐的诗写得的确好。”
她这样说,虞曼音还心痛。她这样爱才的人,偏偏见到这少见的才华落到了自己讨厌的人身上,即使顾思凝写出的是好诗,她也是又爱又恨。
虞曼音重重叹了一口气,让虞夫人无奈地拉了一下女儿,才让她收敛了面上的失望。
终于,场中还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叶明蓁随着众人侧目看去,此人面貌陌生,身边也无人陪同,应当是如她一样代表着平民女子被长公主邀请而来的人。
虞曼音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这个我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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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蓁与虞夫人转头看她。
“她是许如清,在京中很是出名的,你们可能未见过,可应当也听说过她的文章,那篇《长乐赋》便是她所作,连皇后娘娘都夸赞过。”虞曼音感叹道:“我也是运气好,与许姑娘先前在望春楼见过一面,许姑娘的才华,是当真极好的。”
虞曼音越说越激动,她的话不止叶明蓁和虞夫人听到了,在场不少人都听见了。
一听说文章名字,所有人就都想起来了,在去年,的确是有一位叫许如清的姑娘一文成名,从街坊传到皇宫,即使在闺阁之中,大家也都听说过她的名字。今日头一回见到本人,众人目光好奇,许如清也坦然接受其他人的打量。
顾思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也认得这位许姑娘,虽是草芥出身,却靠自己的才学被许多贵女引为上宾,她的诗集之中,也有许如清的诗。
但是她不怕。
她还记得一首写春日的诗,十分出『色』,虽然她一时想不起来作者是谁,可记得没错的话,也是后世所出。记不得作者是谁也没关系,反正过了今日,以后署名就是她的名字了。
顾思凝自信地道:“先生请。”
“那民女就不客气了。”许如清思索片刻,而后便将心中作好的诗句念了出来。
许如清这首诗写的是园中景致,用字精妙,即便是众人已经看过的园子,一听都不禁目『露』惊艳来。
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虞曼音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叶明蓁的手,她矜持地维持着表面冷静,可眼中的激动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叶明蓁挣了挣,没法把自己的手挣出来,好在她力气不大,也就由她去了。
长公主更是双眼放光,连说了好几声好:“许姑娘这首诗,写得真是极妙!我这园子里不过是人间景致,经许姑娘的诗一说,好似就成了神仙住的地方,这园子看了十多年,如今再看仿佛都有些不同了。”
许如清不骄不躁,轻轻颔首应下了她的夸赞。
场中众人一时也议论开,夸赞之声不绝,众人纷纷点头赞叹。
叶夫人拿着手中诗集,对比一番,低声对长公主道:“我看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长公主十分欣喜:“是,叶姑娘的诗好,许姑娘的诗也好,我本以为今日宴席开始之前已经见到了足够好的诗,没成想今日又见到了这等佳作,的确是不分伯仲。”
叶夫人又说:“但我还是更喜欢叶姑娘的。”
“两首诗一个写了园中景致,另一个借景抒意,可都写得极好。叶姑娘比许姑娘小了几岁,或许等到许姑娘这般年纪时,还比许姑娘更厉害些。”
长公主低声与叶夫人说完,又满怀期待地朝着顾思凝看去:“顾姑娘可对得出来?”
“……”
经由长公主一提,所有人都看向了顾思凝。顾夫人坐在其中,目光更是热切。
有这等佳作在先,众人自愧弗如,扪心自问,也已经写不出比这更好的诗了。可顾思凝不同,她的诗集方在京城传遍,在场所有人都佩服过她的才学。原先的诗那么好,这会儿即便有佳作在先,众人也不禁期待她能拿出来的更好。
在场那么多人中,却只有顾思凝满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办才好!
她原先的确是胸有成竹,可这会儿却是真的慌了。
她信心满满,准备可以用来惊艳四座,让自己名扬京城的诗,竟然被人提前说出来了!
顾思凝也忘了那首诗的作者是谁,可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眼前的许如清!是许如清也就罢了,为何许如清能比前世提前几年写出这首诗来?
这首诗描写的是长公主花园处的景致,诗中许多处都能与现实对上,本就是几年之后某个春日,许如清被长公主邀请到府中后有感而发。今生有诸多变化,却让许如清提前将这首诗写了出来。
可顾思凝并不知道这些。
她脸『色』苍白,远远与顾夫人的视线对上,好似也看明白了顾夫人眼中的不解与着急。
明明她原先信誓旦旦保证过,可这会儿说不出来的却还是她。
顾思凝攥紧了袖口,想着出门前顾夫人与她提过的名扬京城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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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长公主设宴,本来是她的登天路,最后能博得头筹的定然也能出大风头,她早已将这头名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又怎么能甘心去给别人当垫脚石?让人看了笑话?
可怎么办呢?
她去哪里找更合适的诗?
越是着急,她的脑子却越发空白,一句也想不出来。
顾思凝的目光扫过众人,与众人的视线对上,又如触火一般急忙移开。最后她的视线停在了叶明蓁的脸上。
叶明蓁一如既往的冷静,既没有如其他人面『露』期待,也不因她的沉默慌张而窃笑。顾思凝却觉得更加难堪。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在叶明蓁面前丢脸。
顾思凝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她敏锐地抓住了!
她冷静下来,朝着长公主道:“我还有一首诗。”
长公主更加高兴:“快念来听听。”
“……”顾思凝起先是慢慢念,记忆有些晦涩,而后越来越流畅,语调也跟着心情一块儿上扬。
她念得是叶明蓁的一首诗。与许如清的诗一样,也是十分出『色』,得人反复夸耀。她不记得是叶明蓁何时所做,可这会儿叶明蓁并未拿出来,便应当是没有写。
既然是叶明蓁还未作出来的,那不就是她的?
顾思凝念完,面上自信之『色』更重,她看着眼前的许如清,仿佛已经看见了许如清落荒而逃的丑态。
她却没看到,当她念出第一句时,场中便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长公主与叶夫人对诗一眼,将眼中惊疑敛去,后不敢置信地提醒了一遍:“顾姑娘,今日这诗会,可是要即兴作诗的。”
顾思凝:“这便是我即兴而作。”
长公主面『色』一凝:“你说……这是你写的诗?”
“正是。”顾思凝故作谦虚地道:“一时情急,有感而发,或许是有些许不足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
长公主张了张口,她心中惊讶,若说原先有多期待,这会儿便有多茫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
底下可有人比她的反应更甚。
虞曼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下拍的让自己眼眶通红。虞夫人拽了她一下,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你胡说!”她气得脸都红了,情急之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摇摇欲坠,她顾不得这些,难得一见的凶意直冲顾思凝而去:“这明明不是你的诗!”
叶明蓁坐在一旁,这时也抿紧了唇,她抬头与顾思凝看过来的目光对上,视线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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