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有瑞王捣『乱』, 可后宫无所出, 便一直让人『乱』嚼舌根。
连着叶夫人都特地递牌子进宫来,因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特地来宽慰叶明蓁一番。
叶明蓁哭笑不得:“娘, 我不着急。”
叶夫人却有些不信。
她是过来人, 虽然嫁给定国公时,上无公婆,可她平日里出门赴宴, 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最是清楚高门之中对子嗣有多看重, 更别说是皇宫之中。朝中百官抓着这个借口想要皇帝广开后宫, 她清楚二人感情有多深, 如此才更加着急。
入了深宫,许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 叶明蓁说是不慌, 在她眼中, 却是强颜欢笑。
叶夫人道:“即便是你不慌,皇上恐怕还要着急呢!”
叶明蓁想了想, 道:“皇上也不慌。”
叶夫人:“……”
这话是真的。
虽说是朝臣每日都要上奏来请齐承煊选秀收后妃,可他们无论说再多句, 齐承煊却是一句也不松口,完了回来还要再劝叶明蓁一番,让她千万别将这些放在心上。在叶夫人来之前,叶明蓁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即便是有再多心慌,都已经被皇帝给念叨没了。
朝堂后宫,只怕她才是唯一一个不着急的人。就是瑞王都还比她着急,生怕自己真的如梦中所见的那样被催着成婚。
要叶明蓁说,她每日要忙的事情可不少,宫务与京报,还有御书房中数不尽的珍藏孤本,她只恨白日里的时间还不够长,哪会有这么多闲心思去管别人如何说,即便是太后娘娘也没有与她提过一句。
叶夫人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半晌,见她面上当真半点异状也看不出来,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有剩下那一半还悬着,非得要从宫中听到了好消息才能落下。
可这些事情便是着急也急不得,好在叶明蓁没有放在心上,只随缘分自己到,便是只由瑞王在京城狠狠放肆了一回,招惹到数个世家内外都不安宁,又有皇帝态度坚定,这才歇了这个念头。
许是越不放在心上,某些事情就来的越快。
这日一早,她起来时,便觉得身体欠恙,后与齐承煊一道用早膳,宫人呈上鱼片粥,那鱼片粥煮的鲜香味美,叶明蓁平日很喜欢,可今日才刚端起,鼻尖闻到香味,却觉空『荡』『荡』的胃中一阵翻滚,她立刻放下,撇过头掩住口鼻,好半天才将那股感觉压下。
齐承煊立刻关切地道:“怎么了?”
叶明蓁迟疑,她看了一眼碗里的粥,鱼自然是最新鲜的,为皇帝皇后掌厨的是御膳房的大总管,手艺更不会差。她摇了摇头,道:“许是天热,不爱吃热食。”
齐承煊微微皱着眉头,“是否要王太医过来看看?”
“前两日王太医还来诊过脉,并无大碍。”叶明蓁柔声劝道:“许是天气燥热,才食欲不振。陛下不必担忧,小心耽误了早朝。”
她说着,又拿起桌上的冷食,果真入口顺利,饭量也不比从前少,齐承煊这才放心。
用过早膳以后,他去上早朝,而叶明蓁则留在宫中。今日她不用处理宫务,也不用管京报之事,倒是难得的轻松。桌上还摊着昨日未读完的书,叶明蓁读了一会儿,人端上茶点,她一边读一边吃,不知不觉就吃了半盘子。
这可是刚用过早膳没多久,半盘子的糕点分量也不少,远超出了她平日里的食量。还是椿儿在旁边说了一句:“娘娘今日是否吃太多了?”叶明蓁才犹豫地停了手。
她迟疑地道:“当真吃多了?”
“可不是嘛。”椿儿指着那个盛糕点的盘子,手中比划了一圈:“方才这盘子还满满的,如今就只剩半盘了。寻常娘娘吃了这一盘,便是连饭也吃不下,方才可是还用过了膳,今日娘娘实在是胃口大开。”
糕点是酸枣糕,尝起来酸酸甜甜,这会儿天气燥热,糕点却是分外开胃。
但叶明蓁对自己的食量心知肚明,她向来克制,礼仪规章刻在了骨子里,像这般放肆更是少有。想起今日一早的事情,叶明蓁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去将王太医叫来。”
……
齐承煊下早朝回来,今日他又被几位老臣上奏请开选秀,他骂了一通,最后不欢而散。一个早朝结束,心情却是坏了不少。
那些老臣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知道的清清楚楚,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若家中当真有人在后宫之中才,便能多一个筹码。可于他而言,这些却是让他烦不胜烦。
那些人没催到叶明蓁,却是让齐承煊暗生焦虑。但凡有一个孩子,其他人便没有办法再以下一任皇帝为借口要挟他。
齐承煊带着这样的烦躁回到了寝宫之中。
出乎他意料的,宫殿之中竟然还有些『乱』,宫人进进出出,往里面走,竟然还听见了太后与叶明蓁的说笑声。
齐承煊大步走进去:“这是有什么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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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了?”太后抓着叶明蓁的手,脸上满是笑意:“来的正好,当真是一件大喜事。”
王太医就跪在旁边还未离开,齐承煊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而后又移到了叶明蓁身上。叶明蓁面上也是有些几分茫然,不似寻常时冷静,她的手下意识地轻放在肚子上,抬起头朝着齐承煊看来。
齐承煊一愣,继而意识到了什么,面上也跟着『露』出几分紧张:“难道是……”
“这事还是让蓁儿亲口与你说吧。”太后笑着道。
他快步走到叶明蓁身边,动作之间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可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面上已经先一步地『露』出了几分喜『色』来:“难道说……”
“王太医说,是有了。”叶明蓁轻轻回答,她也才刚被这惊喜砸中,如今一时也无法冷静下来。“才刚怀上,所以前几日诊脉时没有发现。”
“好,好事啊!”齐承煊连声,面上已满是喜『色』。很快的,他脸上的神情又被紧张所替代:“你今日可有什么不适?王太医可为你检查过了?是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旁边的王太医适时开口:“皇上放心,皇后娘娘身体向来健康,日后只要小心注意些,定然不会出差错。”
太后也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将崔嬷嬷借给你。”
崔嬷嬷是宫中的老人,陪着太后一路从皇子妃到太后,当年太后有了身孕时,也是她一手照料。太后不过是随口一说,故意打趣,谁知皇帝竟然毫不犹豫地应下:“就这样吧。”
太后:“……”
皇后有喜,那可是件大喜事!
非但是子嗣绵延,皇后有喜,朝中的大臣便更不能以子嗣为借口『逼』着齐承煊开后宫收秀女,连着太皇太后也收敛了动作。于他而言,是喜上加喜。连着好几日,旁人都能看出皇帝心情愉悦。
就是瑞王进宫来掏钱,他也没有计较,大手一挥,给了一笔足够丰厚的银钱,让瑞王受宠若惊。
叶明蓁有了身孕,她便一跃成为了宫中最值得小心翼翼的人。恰逢天气炎热,齐承煊怕她有了身孕后更加难熬,索『性』将自己份例的冰都拨了过去,唯恐她会热着。更别说是御膳房,可劲儿的给皇后做好东西,只怕皇后会食欲不振,又怕因为她忽然变得挑食而营养不均。
消息传到宫外,有多少贵女暗自咬牙不说,叶明蓁却是仗着有了身孕,难道放肆了一回。许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她的胃口也比从前好了不少,食量渐长,饿的也快,口味却是变得十分挑剔,先不食鱼腥,好酸甜香辣,等过个几日,御膳房『摸』准了她的胃口,她又忽然一变,闻不得酸辣重口。
宫中无任何人说不是,齐承煊只怕她多受苦,只恨不得事事都依着她。
前世他并无子嗣,后宫也无妃子,唯一能见识的,便是小时候瑞王出生,可那会儿他的年纪也不大,时候久远,更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女人生产如在鬼门关前试探一回,叶明蓁自己还不担心,他便先是辗转反侧担忧地睡不着觉。
非但是夏日所需的冰,他只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送过去,唯恐叶明蓁除生产之苦外还要多受一点委屈,番邦进贡的奇珍异宝,御膳房的珍馐美食,内务府也都是有求必应。这些还不止,他又听闻孕『妇』身心敏感,特地早早将政务处理完,时时陪在叶明蓁的身边。
时间一长,让叶明蓁都看烦了他。
“王太医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每日都要过来把脉,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着,皇上政务繁忙,倒也不必时时与我待在一起,徒生紧张罢了。”叶明蓁将手中的京报翻过一页,在读新一期的内容。
即便是有了身孕,她也没有停下京报的事情,除了比从前容易疲惫,开始变得嗜睡,于她而言,倒是与从前并无太大的区别。
齐承煊忧心忡忡:“是否会累着你?”
“这些我早就已经做习惯了。”叶明蓁无奈地道:“京报在我手中已经这么久了,没有一日落下来过,就是宫务,如今也有太后娘娘为我分担不少,已经比从前轻松许多,实在没有什么累人的地方。是皇上想太多了。”
齐承煊勉强应了,但该做的事情依旧没有减少,照样是可劲儿地将好东西送到她这儿。
他这般殷勤,甚至连太后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特地将他叫去:“你是皇帝,还有朝堂政务,这么多事情要你处理,蓁儿还偷偷与我抱怨,嫌你太过缠人了。”
齐承煊皱起眉头:“我已经将全部政务都处理完了,不是正好陪她?”
太后:“是嫌你太碍眼了!”
“母后,话不能这样说。”齐承煊一本正经:“不说皇后要辛苦十月,她不能出宫,所见所闻也就只能在皇宫之中,那些宫人她都看不腻,她怎么会看腻我?”
太后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也把人叫去。
她倒不是要帮着叶明蓁说话,而是要旧事重提。
对着她,齐承煊倒是没有那么客气。
“朕只要皇后一人足矣,不需要有其他人。”
“胡闹!”太皇太后板着脸道:“这历来的皇帝,有哪个像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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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从前有,即便是没有,那朕就做第一个。”齐承煊面不改『色』地说:“若是皇祖母要子嗣,子嗣已经在皇后腹中,若是皇祖母要平衡朝堂,如今朝堂之中的势力已经平衡,朕胸有成竹,不知道皇祖母还想要什么?”
太后一噎,一时竟无话可说。
“可若是皇祖母还想要多做些什么,那朕可就不一定听皇祖母的话了。”齐承煊冷声道:“无论是张家的姑娘,还是徐家的姑娘,朕的后宫之中有谁待着,可全由朕一个人说了算。”
“你……”
“皇祖母许是在京中住的厌了。也是,皇祖母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再好看的风景,看了那么多年也该腻了,想要也还是更喜欢住在外头一些,也比在宫中少许多担心的事。”齐承煊道:“依朕看,不如皇祖母明日便启程吧。”
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睛,险些背过气去。可是她身体硬朗,这会儿只能胸膛剧烈地起伏,手指哆嗦地指着皇帝,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要赶哀家离开?!”
“皇祖母说笑了,朕这是请皇祖母好好休养。”
如今叶明蓁有身孕,他可不敢放太皇太后这样危险的人在宫中,唯恐太皇太后会生一个念头,想要对叶明蓁做些什么。
他行事向来稳妥,自是要扫清障碍,不给旁人留一点可趁之机。
叶明蓁怀胎多久,他就忙活了多久。白日里处理完了政务,就会立刻赶去陪在叶明蓁身边,怕她觉得无趣,还要拿着书念给她听,也不敢让她多读,只怕她劳心伤神。
到了后来,月份大了,连行动都有些不便时,齐承煊只恨不得连饭都要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好在叶明蓁还有些理智,好言把他劝住,只按照太医的吩咐,还有崔嬷嬷的经验,如从前一般处理事务,每日去御花园中走走,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直十分健康。
等好不容易十月过去,婴儿哇哇落地,是一个男孩。
孩子刚生下来,齐承煊便立刻将他立为太子。
他站在产房之外,将里面的动静听完了全程,心惊胆战提心吊胆,更不必说,等孩子生下来了,他动作笨拙地抱着软乎乎的小太子,又是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又是一片柔软。
前世今生,他也只有这一个孩子。
这孩子也不普通,是他与叶明蓁的孩子,是他与叶明蓁血脉的延续,在他眼中,更是还有一层深意。便是他今生费尽心思,终于与心中所爱情投意合的见证。
齐承煊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凑到床前,将他放到叶明蓁怀中。
他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再看叶明蓁,即便是她历经辛苦,汗水打湿了鬓角,面容疲惫,他依旧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姑娘,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满是心疼。他想要把叶明蓁护住,让她不受一点委屈,不吃一点苦头,可即便如此,这孩子就已经让她尝尽了辛苦。
他心中欢喜,却也忍不住为之愧疚。抱着小太子,柔声道:“只要这一个,一个就够了。”
他会护住他们的孩子,将之好好教养长大,等到太子成年,也能承担重任,继承大统。这样的辛苦,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叶明蓁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并无意见。
别的都好说,只是这十月以来的日子,她也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都说生产可怕,可与这十月来皇帝的过分小心缠人对比,她也不知哪个更为可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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