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却是脸色骤然一白,想到自己为了个混蛋同阿爹阿娘对抗,甚至打伤阿兄私自逃出苗寨,昧着良知做坏事伤害对自己好的人,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一想到自己做的这些愚蠢事和满腔痴心错付,柳姝娘羞愧难当,只觉得无颜面对阿娘。
她咬了咬牙,不敢再看温氏,转身,拔腿就跑。
南宫雀舌刚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捋捋头发,扭腰摆臀正欲挽指兰花时,哪知‘妖娆撩人’的造型还未摆好,因着手上相连的蚕丝,被柳姝娘扯了个趔趄,噗通又栽在了地上。
面朝下,再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哟,心里那个气。
南宫雀舌可宝贝这张脸蛋了,气的跳将起来,无头苍蝇似地找了个铜镜,左瞧瞧,右看看,直到确认自己的脸依旧貌美如花,才阴柔地瞪了一眼柳姝娘,骂道:
“毒狐狸精,你就不能消停点?长得妖里妖气的,心肝儿可毒了,毁了人家的容你负的起责吗?”
陆燕尔:“……”柳姝娘跟毒沾边,可跟狐狸精绝不沾边,顶多算个清秀美人。
这南宫雀舌的审美果真异于常人。
而柳姝娘因着被南宫雀舌的蚕丝扣所束缚,跑又跑不掉,心里本就气愤,听得他张口闭嘴就是毒狐狸精,火气更是怒到极点。
“老东西,你骂谁狐狸精?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听得‘老东西’三个字,南宫雀舌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瞬间炸毛:“毒狐狸精,骚狐狸精,你骂谁老东西呢?你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人家二八年华,天生丽质难自弃,肌肤赛似雪,莹如玉,人家这般倾城之姿白给你看,还不识好歹,美丑不分!”
众人被雷的外焦里嫩
看着眼前这个丑怪男人,柳姝娘张了几次嘴,终是无言以对。
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南宫雀舌扭了扭腰,沉浸在自我无与伦比的美貌中,颇为自恋地口若悬河道:
“人家本来就长得好,以我这相貌,以我这身段,以我这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素手,原本想着,必定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祸国妖姬,肯定慕得天下英雄儿郎的追随。可哪里知道,芊芊世界,芸芸众生之中竟没一个长眼珠子的,狗男狗女!女,男男女女,有一个没一个地糟蹋人家,没一个欣赏得来人家的美。”
说到这里,话锋倏地一转,一个媚眼抛向目瞪口呆的陆燕尔,“还是师侄媳妇慧眼识珠,那日初次见面,一眼就知道人家是个大美人,你放迷烟迷晕人家,也是怕人家太美了,会勾引你家夫君,对吧?”
陆燕尔绝倒。
他同她比美,连楼君炎都打不过他,她是被逼的,承认他的美,只不过是哄他的,诓他的。
真话假话都听不懂,没救了啊。
楼君炎也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老早就知道这位师叔是个奇葩人物,绝不能用常人的目光来看待他,可他却在疯癫痴狂的路上越走越远。
对坚持自己很美这件事,执着的让人一言难尽。
只听得南宫雀舌阴柔造作的声音,继续犹如魔音一般传入每个人耳中:“可你这夫君,我这师侄儿长得有些寒碜,人家可看不上呢,宁缺毋滥,最美丽的人儿当配天下最英俊潇洒的男儿,你夫君差的远……”
陆燕尔听得脑袋阵阵发晕,不自觉靠在楼君炎身上,终是忍不住扒拉着他的头,附在他耳际小声道:
“夫君,你师叔脑子有毛病,你应该带他去治病,有病,就得治。”
楼君炎黑眸凛了凛,伸手搂住陆燕尔的腰,直接朝屋外走去:“他觉得自己没病,有病的是我们,该治病治眼睛的也是我们!”
陆燕尔小嘴微张:“啊?”
非正常人的脑子,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
温氏本来沉浸在见到女儿的喜悦中,恨不得立刻带女儿回家,可柳姝娘眼神闪烁,只唤了她一声阿娘后,再也没看自己一眼,想来还是为着当年不准她离开的事心存芥蒂,她想同女儿好好说说话,可这个古怪男人一直叨叨个不停。
温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侠,麻烦你能解开我女儿手上的束缚么?”
“大侠?”南宫雀舌瞪眼,骤然拉长了阴长的音调,”你也是个眼瞎的,就算真要叫,也该叫人家一声女侠。”
温氏习蛊,却并不随意对人下蛊,虽然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蛊虫全都招呼过去,但她还是好脾气地说道:
“女侠,麻烦你能将!将我女儿手上的蚕丝锁扣解开么?”
“不能!”南宫雀舌阴阳怪气道,“这个毒狐狸精可狡猾了,不仅伤我,还伤我师侄媳妇,放了她,她跑了人家上哪儿再去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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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脸色难看,手指隐隐抖动,显然是忍不住了。
陆燕尔扯了扯楼君炎的衣袖,楼君炎眉心微凝,沉道:“师……师姑,放了她!”
南宫雀舌扭捏地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解开蚕丝锁扣:“毒狐狸精,算便宜你了。”
柳姝娘一得自由,看也不看温氏,提足便朝外跑去。
温氏脚步生风,直接追到了院子里,凄声道:“小语,阿娘做错了什么,让你避阿娘如蛇蝎,你难道这辈子都打算不要阿爹阿娘了。”
柳姝娘脚步一顿,眼眶泛红。
她信誓旦旦地说,那个人会护她如珍宝。
可结果呢。
被蒙在鼓里,早就被他无情的抛弃了。
老东西说的很对,她的确是眼瞎,不仅眼瞎还心盲。
看着柳姝娘这副颓靡的样子,温氏便知她定是受到了莫大的挫折,而且那个梁鸿也没在身前,温氏多半猜到是怎么回事,心里一滞,几步上前,心疼地抱住了柳姝娘微颤的身躯:
“小语,跟阿娘回家。”
柳姝娘肩膀耸动,眸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陆燕尔抬眸望了一眼柳姝娘,便同楼君炎朝另一边走去,母女俩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不便打扰。
南宫雀舌左右望了望,很不识趣地便跟了上来,舔着笑烂了的脸道:“师侄,师侄媳妇,你们别走啊,再陪师姑聊会儿天,畅谈人生四大美事。”
陆燕尔一顿:“四大美事?”
南宫雀舌洋洋得意地翘指抚脸,伸手,弯腰摸腿,再妖娆地抬起脚:“四大美事就是你们师姑脸美,手美,身段美,还有玉足之美,美的各有千秋,但师姑觉得还有待提升的空间,你们觉得师姑这身皮子还需要再打磨一番么?”
!
似怕人看不真切,作势,便要撩起衣服。
一个搔首弄姿的男人,这画面简直太美。
陆燕尔顿如风中凌乱。
楼君炎黑着脸,挥手制止了南宫雀舌的动作,咬牙切齿道:“南宫雀舌,你可以走了。”
楼君炎:“……”
他又不是白叫南宫雀舌,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摆平那些仇敌,少不了出人出力出钱。
南宫雀舌撸胳膊挽袖,双手叉腰,阴气十足地吼道:“是不是师姑许久未调教你,你小子飘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楼君炎眼眸瞬间幽沉了下来。
眼看两人就要杠起来,楼君炎可不是南宫雀舌的对手,陆燕尔赶紧挡在两人中间,笑眯眯地对南宫雀舌说道:
“师姑还没用晚膳吧,厨房里有饭菜,师姑莫不如先填饱了肚子才能与人畅聊。”
语罢,便扬声唤来翠珠:“赶紧给师姑多弄几道菜,再备上一些好酒,让师姑畅饮个痛快。”
不提还好,一提南宫雀舌真觉得肚子饿了,一路上同那毒狐狸精缠斗,可费了他不少劲儿。
翠珠抬眸看了一眼楼君炎,然后才带着南宫雀舌往厨房而去。
“总算是打发掉你这师姑了。”陆燕尔重重呼出一口气,旋即又眯了眯眼说,“我怎么感觉翠珠你的脸色行事,我的话就这么没有威信?”
“你吃醋了。”楼君炎扬眉,“不过一个婢子而已!”
“吃醋?”陆燕尔张了张嘴,指着自己道,“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一些时日不见,夫人的性子越发活波了些,为夫甚感欣慰!”楼君炎俯下身,与她平视,眼里眉梢溢满了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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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尖几乎贴在了脸上,炙热的气息萦绕,陆燕尔微微红了脸,全然不知自己早已被他带偏了。
不远处的厨房,南宫雀舌大快朵颐地啃着鸡腿,翠珠则拿着锅铲心不在焉地炒着菜,抬头便能从窗户看到楼君炎与陆!陆燕尔夫妻情深的画面,再转头便是柳姝娘与温氏亲人团聚的温馨场面。
而她既没亲人,也没爱人。
“菜快糊了,人家咋个吃?”南宫雀舌捏着嗓子大叫,猛地打断了翠珠的愁思。
“对不起,我重新炒。”翠珠赶忙将糊了的菜倒掉,放油,重做了一份。
“你喜欢……楼君炎那小子?”
“公子是主子,不能奢望。”翠珠面上没什么感情,心里却是自嘲一笑,这些年竟早已养成了卑躬屈膝的奴态。
不能奢望?那便是有意思了!
南宫雀舌摇晃着花枝招展的身体,心里跟明镜似的,幽幽地叹气道:“他对媳妇可宝贝着呢,你可别想不开。”
德清,李承颂就是前车之鉴,她不会去争夺无妄的人。
她的世界不只情爱,还有血海深仇。
柳姝娘趴在温氏肩上,将自己的委屈、悔恨和愁苦尽数宣泄,感受着阿娘对自己的爱护与包容,更是愧疚的无地自容。
良久,她才抬起红肿不堪的眸子,总算是哭够了。
温氏慈爱地看着她,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阿爹,阿兄都很想你,我们是一家人,即使发生过争执,吵闹过,翻过脸,可我们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吵不散的亲人!你阿爹放心不下你,这三年出去找过你,却始终没有你和梁……那个人的下落!”
“他是北漠人,我也是离开了苗寨才知晓!”柳姝娘恨声道。
这个人完全没有北漠口音,怕是为了接近苗寨的女蛊师专门学习了中原口音,若非跟着他去了北漠,她以为他就是大晋人士呢。
可见,他替李承颂做事,真是尽心尽力,煞费苦心。
“难怪!”温氏叹了口气,并未深纠她与梁鸿之间的纠葛,只说:“我们苗族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既负了你,身上的情蛊发作必会让他生不如死。”
柳姝娘默了默,并未答话。
温氏一愣:“你没给他种!种情蛊?”
柳姝娘没说话。
她太自信,自信到不屑用情蛊去控制人的感情。
温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欺负了她女儿岂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当即便道:“他在哪里?”
果然是少女心性,心高气傲,如此便能轻信男人的感情,男人爱你时,自能与你恩爱缱绻,可他不爱时,便能像甩烂泥一样甩开你。
“阿娘,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阿娘你不要插手。”柳姝娘拉住温氏的手,道。
她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呢?
温氏以为她还想挽留这段感情,气她看不开,男人能背叛你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你!”
柳姝娘神色怆然,温氏的心也跟着狠狠揪起,不忍多苛责她,“小语,既你执意如此,就随阿娘回苗寨!”报仇这种事儿,不急于一时。来日,女儿想开了,对那个负心汉彻底死心,她再替她了结便是。
“嗯。”柳姝娘微微点了点头,“我随阿娘回去,我也很想阿爹阿兄他们!”
温氏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笑得甚是开心:”你能回去,他们定会高兴疯了,天下之大,可哪里有我们苗寨舒服自在!”
高兴过后,温氏道:“我们明日就启程。”
“好,但我想好好同陆燕尔道别,顺便再仔细瞧瞧她的身体。”柳姝娘揉了揉眼睛,说道。
提及那楼家少夫人,温氏不禁奇怪地看了柳姝娘一眼:“你当真对她下过生死蛊?可她如何能怀孕?”
这是困扰温氏的一大疑惑,如何能身体不受损地怀孕,又如何能不受损伤地解蛊。
要解生死蛊,身子多少都会有些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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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嗜情虫,是它保护了她。”
“原来如此!”
柳姝娘非常庆幸有嗜情虫的存在,若没有这天下至毒的蛊王,她对陆燕尔造成的伤害可能终生无法弥补。
陆燕尔很可能真的无法孕育子嗣,永远失去做娘亲的资格。
她欠她一句抱歉。
而她……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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