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便打脸了。
只见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轻摇折扇,慢条斯理地说道:“像这种修桥的小事皆是我家夫人说了算!”
修桥算小事?
盛县令肥胖的嘴角抽了抽。
渭河水流有些湍急,桥基最是难打,所需银两肯定比普通的桥要多得多,估摸着要大几十万两。盛县令早就想修建一座通往外界的桥梁,想的都有些魔怔了,苦于官府不管,渭县又没几个富有的能拿出银子建桥,集资呢,各家都捉襟见拙哪儿还有多出的。
但他做梦都想修,为父老乡亲以及后世做些贡献,是以早就做过功课,这只是保守数字。
试想几十万两的银子啊。
一个妇道人家能轻易拍板落定?他才不信若没有背后男人的暗中授意能敲定!
想归想,但不知因何缘由非要推自家夫人上阵,但只要真的能出银子修建,盛县令便也乐得同这位年轻的夫人的商议。
他道:“周夫人,可知要修建一座桥会花费多少银子?”
楼君炎并未用本名,而是从母家周氏,化名周言,陆燕尔自然是他的周夫人了。
陆燕尔让翠珠将图纸拿了过来,交给盛县令:“按照这份图稿来营建,大概在二十五与三十万两之间,我们早就计算好了。”
盛县令吃了一惊,看着眼前比自己请人绘制的都要好几倍的图稿,终于彻底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替渭县修一座桥。
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肥颤颤的脸笑得肉一抖一抖的。
既滑稽又好笑。
陆燕尔偷偷地笑了笑,继续道:“而工期设想的是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前提是县太爷你没有消极怠工的情况下。”
“哪儿可能?只要钱财到位,我恨不得明天就建好!”盛县令眉飞色舞,简直高兴坏了。
一两年的时间不长,真的不长。
陆燕尔蹙眉:“欲速则不达,你还是需稳扎稳打的来。如果桥没修好,可是会要人命的。”
“周夫人,请放心,我保管将桥修的牢固结实,屹立五百年不倒!”盛县令拍着胸膛打包票。
“关于银子……”
终于说到银子的事,盛县令笑眯了眼,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以便听!听得更清楚些。
看着这个胖墩墩的县令离陆燕尔仅五步的距离,楼君炎眼中的笑意淡了下来,眸子里逐渐升腾起一股寒意。
盛县令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分,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以为自己离风口太近的缘故,又溜溜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下总算不觉得冷了。
而楼君炎满意地勾起唇角,暗自感叹一声,孺子可教也。
“关于银子,我会暂时出十万两,足够头一两使用。而剩下的十几万两,第二年我会派人送来。”陆燕尔面带微笑,顿了顿,眸子忽地一冷,“如果县太爷故意拖延工期,亦或是没有按照规定来办事,这些银子莫名进了其他人的口袋,吃了多少,可得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
盛县令不禁一愣。
方才都觉得软声无脾气的年轻夫人,陡然间,却让人觉得浑身气势一变,竟觉得不可小觑,让你不得不信服她的威胁,那绝不只是空口说说而已。
趁着盛县令愣神间,陆燕尔逃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过去:“这是十万两,你点点。”
盛县令可是第一次经手如此大的数额,颤巍巍地点起数来,在他清点核对的时候,陆燕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县太爷,可要记得找一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好好地记记账,桥建成之日,不仅会有工部营造司的人来评估,我也会收回账本亲自查账。”
这些都是为了约束警醒盛县令,毕竟突然掌控大额数量的钱财,难保不被银子诱惑,一时鬼迷心窍。
来渭县前,楼君炎虽慎重调查过这个盛县令,证实其品性端正,值得将此事交与他来督造,但楼君炎说人心最是复杂生变,能有些条条框框约束着点,就约束着点。
毕竟他无法时刻盯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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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修桥,就一定要修好修牢固!
陆燕尔便趁着睡觉的时候,闭着眼私自想了这些拿捏人的话,能让盛县令心里生畏不敢行差走错。
盛县令睁大铜铃般的眼睛,怔愣了片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工、工部还要来人验收质量?”
这造桥若非官府督造,官府一般是不会管的,而这位周夫人却说工部会来人,也就是说是京城的官吏会来审查?
“周夫人,你可是!是认识工部的大官?”
陆燕尔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楼君炎,笑着点头:“是认识,我与工部的大官渊源可深着呢。这桥虽是以我私人的名义所造,但我回京后,我会将桥的事在工部那儿支一声,他们可能还会派人亲自过来一趟。”
虽是私桥,却会在官家那儿报备。
盛县令握着银票的手抖了抖,忽然觉得修桥一事任重而道远,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修一座桥,可真有条件修时,心里又七上八下,顿觉这座桥是个烫手洋芋。
造桥时,工部会来人盘审。
造好后,工部还会派人来检查成果,周夫人还要查账。
这皆是防备他打自己的小算盘,防备他会有什么小九九,这位周夫人一方面信任他,将建桥的事情全权委托他,一方面又担心他拿钱不办事。
似是知道盛县令心中所想,陆燕尔瞥了他一眼,坦诚道:“我将巨额的钱财交由你,由你牵头来修建这座桥,是基于你以前的人品,所以我信任你。但你以后的人品,我却是无法保证!所以,早早立下规矩最好,这座桥不仅能造福渭县百姓,也能增加你的政绩,而待桥修成之日,我这边也必有重谢!”
这下,盛县令是完全信服陆燕尔,心里再无质疑。
谁说女子无才就是德,眼前的女子思路清晰敏捷,聪明的不像话,估计读了一箩筐书还没将自己读成迂腐的呆子,不一般哪不一般。
而楼君炎微微诧异地抬了抬眸,惊喜地看着陆燕尔,他敢保证事前没有通过‘口供’,真的只让她说明来意出银子即可,而涉及到具体沟通的事宜他会补充。
结果,完全不需他张嘴,她自个儿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至于工部来人的事,他就是工部的老大,该派谁就派谁。
随后,他们又在渭县停留了三日,见到盛县令有条不紊地将修桥一事提上日程,楼君炎甚感欣慰。
渭县里风平浪静,而扮作楼君炎和陆燕尔的曲流觞及其南宫雀舌,却是遇到了两次疯狂的狙杀,那刀剑不长眼地全往他俩身上招呼,差点要了曲流觞的老命。
而!而南宫雀舌却是扮演娇弱的师侄媳妇,演的可得劲儿,乖乖地躲在曲流觞身后,看着帅气潇洒的曲流觞护着他同敌人人拼命,那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
美死了。
原来,手无缚鸡之力,做为身娇体弱的美人儿,被男人守护的感觉如此快乐!
南宫雀舌甚至捏着嗓子时不时来一句,抑扬顿挫,绵柔娇声:“夫君,妾身好怕怕。”
“夫君,嘤嘤嘤,坏人好凶残,你赶紧将坏人打跑呀。”
曲流觞郁卒地想吐血,但他却是勉强扯了一抹苍白的笑容,对着易容成陆燕尔又缩小身骨的南宫雀舌说道:
“夫人,别怕!我就是死,也要护你周全!”
他演的可是宠妻的楼君炎啊,和着血与泪,也得尽职尽守地将这个角色扮演好。
虽然,他恨不得立马调转兵器,指向南宫雀舌,但倒底是憋着内伤给忍住了。
南宫雀舌俨然是真入戏了,双手捧着脸颊,娇羞地跺了跺脚:“哎呀呀,夫君好棒,妾身好爱你哦。”
曲流觞气的咬牙切齿,头脑被刺激的阵阵发黑。
最后,只得将满腔愤恨转化为对杀手的憎恨,疯狂地与杀手纠缠在一起,怒红了双眼,没一会儿就逼退了杀手。
南宫雀舌无限羞涩地一笑:“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夫君为了保护妾身,一下子变得凶猛如虎,妾身好感动。”
曲流觞两眼一翻,直直地瘫倒在了地上。
苍天大地啊,谁来将这个老怪物收走?
南宫雀舌入戏太深,呜呜呜地摇晃着曲流觞:“夫君,你怎么了,可千万不要弃妾身而去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他可不能没了亲爹,妾身可不能没了夫君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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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后起的调子简直跟唱戏的差不多,咿咿呀呀的,虽是刻意乔装了陆燕尔的声音,却是听得人灵魂都在战栗。
被恶心的。
曲流觞自诩也是个风流的人物,若哪个姑娘敢如此调戏于他,自己定要反客为主,在她身上变本加厉地讨要回来,可面对南宫雀舌这个死变态,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下不了嘴去反调戏。
这个顶着陆燕尔脸的真男人,真真是让他吃了一大盆狗血,腥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期待楼君炎两口子赶紧顺利平安地回到京城去。
他再也不要与这个爱扮女人的真男人呆在一起了,真是要疯!
盛县令好吃好喝地供了财神爷几天,还颇有些不舍,他再三承诺会将桥修好,请他们放宽心。
“有劳。”陆燕尔点头道。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该感谢夫人与公子慷概解囊,鼎立疏财相助。在此,我替渭县的百姓感谢二位!”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盛县令发现有什么事同这位周夫人交谈甚好,而与那位周公子说不了两句,他便本能地感觉不自在,总觉得这位周公子凌驾于他头上,带着上位者的威慑感,颇有一种面对顶头上级官吏的错觉。
自家那只母老虎看了,也忍不住抱怨他没情趣不会体贴人,说你看看人家周公子如何疼媳妇的,累着就赶紧抱着。
盛县令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彪胖肥圆的体型,再看看自己矮胖无短的身躯,这不是为难人吗?
盛县令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陆燕尔,心想你瞧瞧这位周夫人体态婀娜,媳妇长成这样,自己肯定天天抱着。
这般想着,盛县令忽然道:“周夫人,这桥是你出钱所造,我想自然得以你的名字命名此桥为好,不知周夫人芳名为何?等桥修好后,我直接命人刻上去!”
以她的名字?
陆燕尔用的不是真名,用假名也甚感不妥,凝眉一想:“不如就叫青云桥,如何?”
“青云桥,直通青云,好名字。”盛县令抚掌而笑,“愿我们渭县这种小地方也能出几个有本事的人物,直上青云,徒手可摘星辰。”
盛县令总算说了一句豪情万丈、令人热血沸腾的话。
楼君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陆燕尔。
青云学堂,青云桥。
这小姑娘作何对‘青云’二字如此有执念?
他!他扶着陆燕尔上了马车,忽然返回到盛县令跟前,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盛下令立时呆滞,整个脸色瞬间都不好了。
甚至,两股战战,站不稳了。
楼君炎说的轻描淡写,声音无波无澜,但盛县令却听得胆战心惊。
他说:“这可是我夫人修建的桥,若我有生之年塌了,倒了,你的县令就算坐到头了,而你的脑袋也会在别处生根发芽!”
楼君炎又拍了拍盛县令的肩膀,才掀帘子钻进了马车。
陆燕尔望见这一幕,不禁伸手推了推他:“你同他说了什么?”
楼君炎眸光幽暗地凝了陆燕尔一眼,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陆燕尔惊讶:“你作甚这样吓他?”
“因为,他多看了你一眼。”
“那不一样。”
楼君炎倒还委屈地抱上了陆燕尔的腰,将头埋首在她颈窝,低沉的嗓音闷闷的。
盛县令初时看陆燕尔的眼神很正常,最后那一眼分明带了丝艳羡惊艳。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怪痒的。
陆燕尔懒得理他。
抬起纤纤玉手放在楼君炎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只觉触手的墨发滑如丝绸,忍不住多撸了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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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路时,堂堂首辅王宥已经被打下了天牢,此事引得朝野上下震惊,京城朝堂无不轩然大波,有惶惶不安的,有拍手称快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刻意疏远的,更多的却是想法子求情的王党之人。
一人下狱,可谓看尽官场百态。
而同被下狱的还有一个叫做李哲的无名小卒。
何以屹立不倒的王宥却在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子手上栽了跟头,王宥可谓是身经百战,即使手段血腥,折损在他手上的忠臣不少,也几乎无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需从七天前说起,那天乌云翻滚,注定就是个要下雨的日子。
一个无所畏惧怀抱必死之心的青年男子来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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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两股战战,站不稳了。
楼君炎说的轻描淡写,声音无波无澜,但盛县令却听得胆战心惊。
他说:“这可是我夫人修建的桥,若我有生之年塌了,倒了,你的县令就算坐到头了,而你的脑袋也会在别处生根发芽!”
楼君炎又拍了拍盛县令的肩膀,才掀帘子钻进了马车。
陆燕尔望见这一幕,不禁伸手推了推他:“你同他说了什么?”
楼君炎眸光幽暗地凝了陆燕尔一眼,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陆燕尔惊讶:“你作甚这样吓他?”
“因为,他多看了你一眼。”
“那不一样。”
楼君炎倒还委屈地抱上了陆燕尔的腰,将头埋首在她颈窝,低沉的嗓音闷闷的。
盛县令初时看陆燕尔的眼神很正常,最后那一眼分明带了丝艳羡惊艳。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怪痒的。
陆燕尔懒得理他。
抬起纤纤玉手放在楼君炎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只觉触手的墨发滑如丝绸,忍不住多撸了几把。
在他们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路时,堂堂首辅王宥已经被打下了天牢,此事引得朝野上下震惊,京城朝堂无不轩然大波,有惶惶不安的,有拍手称快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刻意疏远的,更多的却是想法子求情的王党之人。
一人下狱,可谓看尽官场百态。
而同被下狱的还有一个叫做李哲的无名小卒。
何以屹立不倒的王宥却在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子手上栽了跟头,王宥可谓是身经百战,即使手段血腥,折损在他手上的忠臣不少,也几乎无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需从七天前说起,那天乌云翻滚,注定就是个要下雨的日子。
一个无所畏惧怀抱必死之心的青年男子来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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