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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年。</p>

    她在树梢里，身后是一轮圆月，她仿佛坐在了月亮上，她向他笑，对他说：“你过来些好不好，帮我指一下路，我找不着回去的方向了。”</p>

    他就真的过去了。</p>

    后来也是在这棵树下，她教他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将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写了几百遍。</p>

    她不知道，他其实会写字，只是想学她的字迹，假装自己不会，偷偷让她多教了很长时间。</p>

    还是在这里，她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一下下地教他做木雕。</p>

    她说：“等孩子出生了，你做个小木雕送给她好不好？”</p>

    他说好。</p>

    他怎么能说不好。</p>

    人间是黑暗的，她是灿烂的。</p>

    彼时他捏着已经干枯碎裂的叶子，还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绞痛为何而来，只是觉得三弟和她在一起的画面，看着如此刺眼，要把他的心都捅穿了去。</p>

    季靖晟不懂爱，更不懂深情，但想到她和三弟如果成婚，他就能时时看见她，还能和她说话，继续相处，就觉得很好。</p>

    这想法支撑了他目睹她怀孕到生子的整个时光。</p>

    木雕堆满了整个柜子，叶子彻底烂成泥，他学会用她的笔迹写自己的名字。</p>

    可她失踪了，和那个未满月的孩子一起。</p>

    再后来，他总陷入迷迷糊糊的梦境，梦见自己躺在一地血泊里，他与人争斗，要他们放人，那时他的刀法只是初成，扛不住多人战术，自然是拦不住。</p>

    每次梦见，他总想去探一探最后的结果，可他看不见，再用力，只余痛彻心扉。</p>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又想不起来。</p>

    ……</p>

    季承暄疯了，他也疯了。</p>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找不到，就是找不到。</p>

    有人说她死了，他不相信，费力回忆着最后一次见面，是她抱着孩子让她叫“二伯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顾睡觉，她佯怒说是他太凶孩子不肯理他，吓得他手足无措，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把她逗得眼泪都笑出来。</p>

    笑声还在他耳边响着，她这么珍贵的人，地狱怎么舍得收了她。</p>

    季靖晟坚信，那个人没有死。</p>

    他把木雕收好，下定决心等她回来。</p>

    但没过多久，他突然听闻季承暄要成婚了，娶的人是殷二小姐。</p>

    危倚第一次架在季家人的脖子上，他要季承暄退婚。</p>

    也是那次，季承暄说原来他也爱着她。</p>

    他恍然，原来那就是爱，其实他也爱她。</p>

    可是，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p>

    袖……袖子？</p>

    好像是这样叫的。</p>

    但再怎么样，也记不清她的面容。</p>

    他把她给忘了，又努力在零碎的记忆里记得她。</p>

    危倚最终没有砍下去，季承暄在哭，他从来不哭的，哪怕重伤垂危也不会，可这天他哭得好伤心。</p>

    季靖晟回了别院，要了一壶酒，把木雕、莲花灯、字帖、风筝摆满一桌。</p>

    主院的热闹和他无关，他倒了一杯酒，遥遥地敬月亮。</p>

    他喃喃道：“他不等你了，我等你。”</p>

    一饮而尽。</p>

    烈酒入喉，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人，笑着喊他“季靖晟”。</p>

    年少时的记忆像烟火，绽放过一刹，他见过最美丽，所以情愿一直等在黑暗下。</p>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p>

    ?</p>

    了结（五）<红妆(刀下留糖)｜PO18臉紅心跳</p>

    了结（五）</p>

    这个人的身后是金茫色的天，是万丈旭日，红袖看着眼前的季靖晟，走近了，站到他面前。</p>

    她看到那双脏污的双手缓缓垂下，危倚染血，他低着头，脸色布满重逢的狂喜，像小小的孩童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p>

    他说：“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p>

    鬼使神差的，红袖望着他，问：“为什么？”</p>

    季靖晟笑起来，面容似少年般的羞赧。他痴痴傻傻地久了，又在刀口上过活，走的是腥风血雨的路，众人对他敬畏有之，不屑有之，久而久之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十分俊朗的男人。</p>

    他说：“以后我会保护你。”</p>

    红袖却笑不出来，她沉默着，轻轻闭上眼眸。</p>

    无他，季靖晟对她来讲，实在是太遥远的记忆，遥远到模糊，辨认不清。他们有过相逢，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她数着日子，数着仇人的名字，日日煎熬，几乎从未想起过他。</p>

    她不知道，他竟然会想着和她的“以后”。</p>

    以后？可是她的以后和他的以后，怎么可能会在一起。</p>

    “你受伤了。”</p>

    红袖避开话头，抬手抚上他血肉模糊的双腕，那儿不断有鲜血渗出，被磨得几乎快要烂去，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p>

    季靖晟拽着链子，低声道：“他锁着我，我用危倚砍……砍不断……把墙劈开，劈了很久，还有铁笼……”</p>

    红袖看着他，知道他一贯言语有些跳脱，听了许久才理出头绪，只觉得一股震惊涌上心头，有些愣怔地问：“谁……”囚禁的你。</p>

    “呵呵呵——”</p>

    一阵阴冷的笑意从身侧传来。</p>

    暗红血液淌过台阶，殷萋萋的尸体不远处，断了双腿的男人仰面，被身上沉重的轮椅压得起不了身。他身上的衣衫略有凌乱，随风拂动着，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疯狂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往事冤今日仇，笑声在喧嚣里显得无比凄厉。</p>

    笑音先是低哑的，微微上勾着唇角，渐渐喘起粗气，季之远以手掩面，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肆意，胸膛震颤着，软垂在身边的右手都跟着颤抖起来。</p>

    他的脖颈青筋根根凸出，左手不停捏着脸面，眼里泛着可怖的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中滑落下来。</p>

    “都死光了。”他轻声说，绝望地嘤咛着，“死的好，真好……全都死光了……”</p>

    一只脚狠狠踩上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让心口都刺痛，仿佛能够洞穿肋骨。</p>

    “是啊，黄泉路上就差你了！趁早和他们下去作伴吧！”红妆说。</p>

    季之远还是笑着，血丝遍布的双眼紧紧盯着季寒初，嘴唇张开，好半天才说出话：“我可记着你了。”</p>

    他的唇角流出一丝鲜血，无力地仰躺在地上，干净清爽的脸上是解脱的释然。</p>

    “下辈子，我还会来找你。”</p>

    银光一闪，钩月抵上咽喉。</p>

    红妆心平气和地用刀尖比划着，漫不经心道：“都要死了，废话还这么多，不如先割了你的舌头，好让我先清静清静。”</p>

    季之远坦然道：“悉听尊便。”</p>

    红妆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却没如她说的那样动手割喉，反而站起身，默默退到了季寒初的身后。</p>

    她看着地上的男人，漂亮的眼里满是讽刺，“真可怜，活了这十几二十年，生出来是个废物，死到临头还是个废物。”</p>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季之远的痛处，他蓦地睁开眼，猛然朝红妆伸手袭去，却怎么用力也够不到她的裙角。</p>

    红妆笑呵呵地，凌空一指，那高高举起的左手就像压了千斤重物，重重地垂落到地上。</p>

    “废物就是废物。”她不忘再加上一句。</p>

    季之远死咬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