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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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三十分。</p>

    高仇会议进行到一半，脑子里却不可控制的都是自己的小姑娘，她到底想说什么呢。不可告人的心思像嫩草一样见缝就长，痒的让他难耐。</p>

    高奚拆开早上的快递，取出里面她特意定制的酒红色长裙，鲜艳如血盛如玫瑰。</p>

    就像小时候她能察觉到他不是真的讨厌她那样，她怎么会发现不了他是爱她的呢。</p>

    她也一样……</p>

    换上长裙，将她的优美的身躯勾勒无遗，醉人的熏色配上雪白的肌肤，柔顺的长发倾泻在后，端的是妩媚动人，风情款款。</p>

    下午五点。</p>

    高奚开始上妆，细心的勾勒眉眼，抹上般配红裙的口红，将坠着一颗星星样的钻石项链戴在纤细的颈子上，这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指甲涂上瑰丽的颜色，身上染着若有似无的香气。</p>

    缓缓勾唇，决心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p>

    高仇走出会议室，心里牵挂着她，只想马上见到她。</p>

    陈泰迎面走来，面色沉重。</p>

    “头儿，生意上出了点问题。”</p>

    晚上八点整。</p>

    高奚一直看着门口，桌上已经摆满了他爱吃的饭菜，可一直不见他的身影。</p>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在播……”</p>

    眼神暗了下去，心里越来越焦急。</p>

    没过多久手机终于响了，来电显示却是“李齐”，高奚记得，之前去警察局找高仇的时候碰到过，因为一些原因交换了手机号。</p>

    她点开通讯，“你好。”</p>

    “是高奚小姐吗？请你冷静点听我说，高长官和陈长官他们在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中枪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你快过来吧。”</p>

    高奚顿时红了眼眶，心脏蓦然疼起来，颤抖着声音，“好，我马上过来。”</p>

    来不及换衣服，抓起钥匙就赶忙出门，路上一遍遍的打电话，爸爸，陈叔叔，堂哥，认识的警官……可竟然没有一个打的通。</p>

    她连鞋都没有穿，跑着到了停车场，不管脚上的刺痛，泪水模糊着双眼。</p>

    她奔向车子准备拉开车门时却从身后被锢住了，嘴巴上被捂住了个帕子。</p>

    遭了……</p>

    她来不及反抗，意识就已经远去，最后泪水滑落脸庞，一切已成定局。</p>

    爸爸……</p>

    与此同时，高仇心中突然陷入一阵恐慌，不慎之下手臂中了一枪。</p>

    “二伯！”高琦紧张的喊了他一声。</p>

    他冷漠回应，“慌什么，死不了。”皱着眉头，这些火力强盛的小崽子突然冒出来袭击他们，他既气愤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搞鬼又是对这背后布局的人好奇。安逸得太久果然就会失去野兽的敏锐。</p>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p>

    李齐把昏迷不醒的高奚抱上另一辆车，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这个人脸上缠着绷带，看不出本来面貌，但眼神阴戾可怖。</p>

    “人带来了。”</p>

    那人笑了一声，十分的愉悦，“不枉我丢出那么多的人去给高仇送人头…”他真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你说高警官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落到我们手里是什么反应？”然后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猖狂又疯癫。</p>

    李齐没有回答他，脸色晦暗不明。</p>

    高桓在内心啐了一口，耻笑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过现在也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色，浑身抽痛起来，都拜高仇所赐……阴恻恻的开口“你可怜她？”</p>

    李齐动了动嘴皮，最终说道，“她毕竟是无辜的……”</p>

    高桓冷笑，“无辜？她的父亲兄弟，叔叔伯伯都是谋财害命的人，她也是他们的家人，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哪又怎么样，我们难道就活该？”</p>

    李齐闭了闭眼，终究不再说什么。</p>

    高桓嘿笑一声，发动车子，往无边夜色里驶去。</p>

    高奚失踪三天了，高仇也整整三天不曾合眼，派所有的人去找，严刑审问那天参与枪战的人，可这些人终究是棋子，什么都问不出来。</p>

    他恨的眼睛血红，对着审问的人疯狂开枪，把人打的稀巴烂都不停手直到把子弹打光，狠狠地把枪砸在地上，回头怒吼，“都滚出去找！找不到谁他妈都别想活！”</p>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p>

    就在这时，高琦神色僵硬的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p>

    “二伯……”</p>

    高仇心有所感，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盒子。</p>

    他走上前，慢慢打开它，看清里面的瞬间脑子轰响，所有的气像是堵在了胸腔里，下一刻就要爆炸。</p>

    盒子里装着半张脸皮和一颗眼珠，鲜血淋漓，触目惊心。</p>

    他反而冷静下来，里面还有一个录音笔，拿起来点开，从里面传出一阵桀桀怪笑。</p>

    那人像是笑够了才开口说话，“二哥，别来无恙吧，收到我给二哥准备的礼物了吗？”语气热烈的真像一个给兄长寄了礼物的弟弟，“二哥放心，小侄女还活着呢，不信的话二哥可以去鉴定一下，那些东西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扒下来的……”</p>

    “就算各位哥哥不把我当弟弟，但我可把奚奚当成自己侄女了，我怎么会杀她呢……”他的语气阴森，残忍的描述着是怎么折磨她的，“小侄女今年二十四了吧，可真的很嫩啊！真羡慕二哥，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我这好多兄弟都迫不及待的和她玩一次呢哈哈哈……”</p>

    那人像是笑够了才继续说话。</p>

    “不过玩了三天也腻了，就从她身上拿点东西寄给二哥，免得二哥担心啊。”说完又是一阵令人发麻的笑声，直到录音结束。</p>

    “他想要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高琦抱着头大吼起来，他无法想象，自己从小乖巧柔弱的妹妹被折磨成什么样了。</p>

    高仇内心麻木，牵着嘴角冷笑，他想要什么……呵，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通过折磨奚奚来折磨他罢了，让他也品尝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p>

    咬碎了牙，勉强让自己定住心神，“有人帮他们，不然凭那个半死不活的残废做不了那么多事。这个人至少和我们旗鼓相当，但不一定就在本市。”</p>

    “阿琦你冷静下来，去查那批抢的来源，他刚才说他那里不止他一个人，再去查能避人耳目却有黑背景的地方……去吧。”</p>

    交代完之后，他一个人捧着那个盒子坐了很久，也没人敢去打扰他。</p>

    等到高仇找到高奚的时候，她己经疯了。</p>

    她正不人不鬼的躺在肮脏的地窖里，他们为了防止她逃走，在她脖子上拴了一根铁链。</p>

    可又有什么必要呢，她的腿已经断了啊。</p>

    高仇双目血红，痛苦和仇恨将他彻底淹没。</p>

    他看见他的女儿，被狗链拴着，和一群恶犬同吃同住，她那双纤细姣好的双腿被撕咬得可见白骨，像破布一样拖在身下。</p>

    地窖里的气味令众人几欲呕吐，有残羹剩饭的馊味，粪便的臭气，和……人肉腐烂至极的恶臭。</p>

    眼前的图景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恶鬼披着人皮，他们用尽手段折磨羞辱她来当做一场游戏，不会怜悯，不会仁慈，只有用这冲天的怨气来填补那深不见底的残忍。</p>

    谢季几乎崩溃，她颤着声音，嘶吼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p>

    而高奚却没有给他们期盼中的反应。</p>

    她匆匆看了一眼众人，尖叫一声，奋力往恶犬那边爬去，在她眼里，他们不再是她的亲人朋友，而是一群追赶着她的恶鬼。</p>

    “不，回来！奚奚！！！”高琦被妹妹的反应惊住了，急切之下就像冲进去拉她，却被高仇阻止。</p>

    他的嘴和喉咙里都充斥着铁锈味，死死盯着女儿那不堪的身体，恨声下令，“装消音，把狗都打死！”</p>

    “……别伤了她。”</p>

    他嘶哑，肝胆俱裂，心里无比恐慌，他让他们杀狗，是怕那些畜生再伤害她，也怕开枪的声会吓着她。</p>

    众人得他的命令才反应过来，立刻按照吩咐行事，装了消音的手枪没有发出骇人的声响，眼前却是一片血雾弥漫。</p>

    高奚仍旧奋力的向前爬去，直到脖子上的链子狠狠绷紧，让她扑倒在地，她也不敢挣扎，以为又是那些人要来惩罚她了，只好静静地扑在地上，用自己两只都残缺了的手掌紧紧抱着头。</p>

    直到一件尤带着体温的大衣盖在她赤裸的身躯上，接着她被拥入一个宽厚的怀抱。</p>

    高仇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却得不到回答。</p>

    她不认识他了。</p>

    他看着女儿毁坏的面容，痛苦的明白了这一点。</p>

    高奚很怕，却不敢反抗。只是控制不住的呜咽着，从喉咙里压抑着溢出来，尖锐惊恐。</p>

    “别怕，是爸爸。”他用尽全力的温柔，试图安抚她的不安。</p>

    “我来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p>

    高奚的命保住了，只是彻底精神失常。</p>

    她双腿被截断，起初她发现了会惊恐的大叫，挣扎不休，伤口崩裂了一次又一次，脓水污血染透了被单。</p>

    高仇紧紧抱住女儿，不知疲倦的安抚她，直到她筋疲力尽，他才会小心翼翼的让人给她重新上药。</p>

    她的屋子里绝不能出现镜子。</p>

    半张面皮被剥掉，让她看起来尤其可怖，后来经历了几次植皮手术，她的脸像是被拼接起来的，左一道疤，右一道痕，右眼包着纱布，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洞。</p>

    有一次，护工不注意把镜子摆在她的屋子里，她看见自己如今的样貌便彻底发疯了，明明已经残废，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来拉她的人，摔破镜子狠狠往自己的脖子划过去。</p>

    却被及时赶来的高仇阻止了，碎片割破了她的手，也割破了他的，两人的鲜血融在一处，滴成一滩化不开的愁。</p>

    “奚奚乖，没事了…没事了…”他抱着她，一遍遍的哄，自己却都没底气，会好么，真的还会回到以前吗。</p>

    他在心底埋下一个可怖的阴霾。</p>

    那之后高奚便不再出现过激的行为，每一天都死气沉沉的坐着，任由照顾她的人为她擦洗身子，任由他抱着她说很多很多的话。</p>

    也向来不会回应。</p>

    “你看，这是你小时候喜欢玩的。”高仇温柔的笑着，将女儿圈外臂弯里，手里摆弄着一个小魔方，“那个时候我加班回家晚了，你就等着我，一个人拼魔方。”</p>

    他将魔方在她无神的眼前晃了晃，“看，还有印象吗？”</p>

    高奚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高仇却自顾自的回忆从前，她的一点一滴在他的记忆中都十分鲜活，是他最珍贵的宝物。</p>

    “你小时候真聪明，没多久就弄明白怎么解开它，然后等我回家再演示给我看。”说起从前她的聪明可爱，高仇的眼神温柔到简直要融化成春水，他低头亲吻着女儿的额头，轻叹，“我的宝贝真乖。”</p>

    他说着和以前一样的话，期盼着她能够回他一个和以前一样明媚的笑靥。</p>

    不知怎的，以往对他的话从无反应的高奚今天却动了动眼皮。</p>

    高仇心中一跳。</p>

    “啊…啊……”她很久没开口说话了，口齿实在不清楚，高仇却激动不已，努力凑近她，想知道她在说什么。</p>

    “奚奚乖，慢点说，你想和我说什么？”</p>

    高奚伸出残缺的手碰了碰魔方，嘴里仍旧含糊不清，只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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