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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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晦如愕然，她本以为这件事会费些周折，可没想到高奚竟然爽快的答应了。</p>
她看了眼高奚身旁低垂着眼睑，平时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如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高仇，在心底默默有了计较，面上摆出欣慰的神色，握着高奚的手说到，“好孩子，那今晚就留下来陪陪我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打扫着呢。”</p>
仔细瞧着高奚的神色，她虽然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但莫晦如心里总觉得不对，带着些忐忑的开口，“好吗？”</p>
她绝不让高奚再和高仇再有任何接触。</p>
莫晦如一直都不喜欢高仇这个人，不管是作为小叔子，还是高奚的父亲，都让她极度厌恶。</p>
作为她丈夫的弟弟，莫晦如第一次见高仇是在三十年前。</p>
高义比高仇大八岁，那时的高义已经大学毕业，正正进入外交部，没有人看好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子，认为他读完大学进入外交部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不会再走得更远。只有莫晦如不同，她第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绝对和那些混吃等死的官二代不同，也和那些挤破头也想进入上流社会的乡巴佬不同，他身上带着一种沉稳的气息，待人温和有礼，却永远拿捏不住他，眼底沉着幽幽的光，莫晦如第一次看见就觉得心跳不止，不是一见钟情，那是一种遇见了同类的兴奋。</p>
她天生骄傲，怎么甘心做池中之物。而高义是那个能和她携手并进的人，现在他们拥有的一切证明她没有看错人，高义也没有。</p>
但如果说高义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也从来只有一个，他的弟弟是高仇。</p>
十六岁的高仇刚从山里出来，浑身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气息，像是她在路边见过最凶恶最落魄的野狗，可偏偏眼里没有野狗的暴躁，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仿佛多看上一眼，都会被拖进这个无底洞里，万劫不复。</p>
他是杀了人跑出来的，而且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p>
莫晦如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以不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弑父一事有任何评论，她也并不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死活，但让她忌惮和厌恶的是这个少年的反应。</p>
太平静，太自然，没有杀人之后的畏惧，没有弑父之后的痛苦，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就好像，这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他并不在乎，或者说他藐视生命。</p>
莫晦如厌恶他，甚至内心深处畏惧他。</p>
后来高义进行过一番运作之后送他去了警察学校，这真让她觉得讽刺无比，虽然她明白，他们将要做的事需要这样一个黑白两面都有的人在。</p>
高仇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做白的，他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做黑的，他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p>
他从不受他们的控制，但也绝对不会背叛。莫晦如知道他们兄弟七个之间有很深的羁绊，没有高义，高仇不可能活着长大，而高义读大学的钱，也是这个弟弟一手一脚挣出来的，至于怎么来的钱，她至今也不知道。</p>
如今高仇同时牢握着这个地方黑白两道的最高顶点，也实在是叫人不得不钦佩他。谁能想到他昔日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p>
可莫晦如依然憎恨他。</p>
她和高义一直没有孩子，她总是习惯性流产，久而久之就怀不上了，高义不在意这些，莫晦如一开始也只不过是遗憾罢了，很快就放下了。但那时，高奚出现了，她第一次在医院看到这个孩子，就对她非常喜爱，有种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感觉，所以她游说高义，让他去高仇那里把小姑娘抢过来。</p>
莫晦如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其实哪里需要过抢，高仇这种人渣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死活，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带回了小姑娘。</p>
高奚一天天长大着，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的时候她不知有多开心，高奚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她是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女儿长成的模样，她满心的自豪和满足，这个孩子让她第一次有了除了在法庭上击败对手后出现过的成就感。</p>
可她没想到，就如同高奚来到她身边时那样容易，走得也同样容易。高仇把这个孩子带走了。</p>
他作为高奚的父亲，不负责任的带她来到这个世上，冷漠的将她丢给别人，他什么都没付出过，凭什么，他怎么能！</p>
可小姑娘含着眼泪站在她面前，说着自己愿意回去的时候她心软了，她是多懂事柔软的小姑娘啊，可莫晦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p>
那一天她听说高奚病了，当然心焦的不行，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她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她，哼，高仇那种人怎么照顾的好病人。</p>
她来到他们的住所，发现门却是虚掩着的，她心中疑惑，拉开门走了进去。</p>
正准备开口叫人，却听到卧室里传来女孩子的呻吟声，她惊疑不定，然后恼火起来，难不成是高仇那个无耻之徒把女人带回家里来搞？！</p>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是过来找高奚的，可现在却没见到她的人，她顿住了，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高奚不在……渐渐的莫晦如面色难看起来，这个呻吟声，十分的耳熟。</p>
她忍不住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肉体的拍打声，女孩的呜咽哭泣，时不时地求饶，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些冷，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高奚没错，她又告诉自己冷静，小姑娘已经二十了，有了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了地上散落的衣物时彻底变得可怖起来，除了女孩子的衣裙，还有一件警官外套……肩上的警徽明示了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p>
“啊啊…我不行了……放，放过我呀…爸爸…”</p>
这一声“爸爸”好像一道惊雷，落到她的耳畔，她险些站立不稳，惊怒，心疼，憎恨全都充斥在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至少不能当面撞破，让奚奚难堪……</p>
她回到家，手脚还是冰凉的，高义疑惑不解，不是说去看奚奚了吗，怎么面无人色的回来。</p>
他眉头隆起，“怎么了，是奚奚病的严重？”</p>
没想到妻子转头看着他，双眼通红，都是恨意，十指死死的扣着钱包，用力到指尖泛白。</p>
她惨笑了一声，“严重……怎么不严重……”</p>
高义看了眼正期许着的妻子和面无表情的弟弟，觉得有些头疼。</p>
那时知道他们父女的事的时候他也十分震怒，他知道弟弟一向行事出格，但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女儿……</p>
在他们心里一个是向来丧心病狂，一个单纯不经人世，自然而然的把错通通归在高仇身上。</p>
哪怕是高仇自己也从来都觉得高奚一开始是被他强迫的。</p>
但高义夫妇毕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事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们找来高仇，再把小姑娘送出国念书，断了他们的往来，他们心想高奚还小，一时只是被迷惑心智，等时间久一点去接触更多的空间，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了。</p>
可他们没想到高奚竟然偷偷跑了回来，并且回来之后又和高仇搅在了一起，她现在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p>
高义叹气，本来以为小侄女大概只是斯德哥尔摩，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复杂，而莫晦如也坚决不能忍下去了，她安排好了相亲的对象，只要多见几次面，她就打算让高奚结婚。</p>
哪怕…哪怕高奚不愿意，也绝不能在这样下去毁了她的一辈子。</p>
高奚没有说话，先说话的是高义，“好了，奚奚才回来呢，总要适应一下，晦如你带奚奚回房间说话吧，你们娘俩慢慢聊。阿仇跟我来，有事和你说。”</p>
大家长发话，众人都只有照做，莫晦如带高奚回了房间，高义和高仇进了书房。</p>
高义坐到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弟弟，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p>
该说生意上的事，还是说高奚的事。</p>
高仇淡淡的开口，“大哥有话直说吧。”</p>
高义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放过奚奚吗？她毕竟是你的女儿。”</p>
“一年多前我就说过，就算你们送她走，她也会回到我身边。”</p>
的确，现在的情况和他们当初想的有出入。</p>
但高义之所以走到今天，凭借的可不只是高仇这个出色的弟弟，眉毛一挑“难道不是，你故意让你大嫂发现的？”</p>
本来还面无表情的高仇听到这句话后慢慢抬起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中，他竟缓缓露出个笑容来，“大哥就是大哥，瞒不住你。”</p>
高义冷哼一声，“借我们的手送走奚奚，怎么，怕小姑娘恨你？”</p>
提到高奚，高仇好像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对不起大哥大嫂。”</p>
这倒是爽快的承认了。</p>
“大哥，奚奚在我身边有些事会让我分心，但我也绝不会让她一辈子不在我身边。”</p>
高义狠狠的拧眉，这是打算死也不放手啊，“这一年你肃清异己我没有意见，抓住了高恒那个吃里扒外的杂种也算是很有收获，但是——”</p>
“你为什么要搞叶致远。”</p>
时至今日听到这个名字，高仇内心还是生出无限憎恨，哪怕再杀他一万次也都不够！</p>
他缓缓开口，却把无尽的杀意都收敛起来，“高恒就是叶致远的卧底，他从我们手里抢了多少生意，大哥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么。”</p>
高义苦笑，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弟弟，给点颜色看看？只怕是要让他看不到这世上的颜色才对吧。</p>
“阿仇，叶致远他家三代在北方盘亘数年，你要撬他我没意见，我也相信你的实力和手段，可是之后呢？我们都快老了，孩子们又还小，只有阿琦勉强有你的几分影子，就算让你杀了叶致远，也会有第二个叶致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是怕给下一辈留下祸患。”</p>
高仇轻笑一声，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送走高奚的原因“大哥放心，他叶致远能给我们安插一个高恒，那他身边难道就干干净净了吗……”</p>
高义的眼皮跳了跳。</p>
“三年，再有三年，不管是龙还是虫，我让他永远翻不了身。”</p>
谁让，他活了两辈子呢。</p>
上辈子只是让他断了一双腿，隐退回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p>
高义叹息，他这个老年人没有那么热血了，“行吧行吧，你折腾你的……我们说回奚奚的事。”</p>
“奚奚还小，以后还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你一定要把她关在身边一辈子？”</p>
高义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此时此刻比起刚才聊起敌人都要正经几分。</p>
高仇也正色，一字一句的说到，“她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没人比我更爱她。”</p>
高义怒火中烧，不禁提高了音量，“你难道可以陪她一辈子！？你死了让她如何自处！”</p>
高仇的目光幽深，无数晦暗的回忆再次涌来，开口确实决绝果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先送她走。”</p>
是生，是死。这辈子他都绝不放手。</p>
高义被他的回答震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心中微微苦涩，或许当年决定把高奚送回他身边，真的是自己最错误的决定。</p>
摇了摇头，“你可别跟我说，和你嫂子说去吧，她现在恨不得活撕了你……”</p>
高仇了然，无所谓的笑了笑，“多谢大哥大嫂对奚奚的关心。”</p>
“只不过，要让奚奚去相亲，总要问过我这个亲生父亲的意思吧。”</p>
高义抬了抬眼皮，只想翻白眼，就你还知道你是她的亲生父亲哪？</p>
“行了行了，走走走，带着奚奚回去，不过我警告你……”</p>
“要是明天奚奚不能准时来饭店，你嫂子可真就疯了。她是我的妻子，你该懂我的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