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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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仪的美容觉只睡到一半,卯时初就被叫了起来。</p>
窗外天刚蒙蒙亮,可是古代新娘子的打扮十分繁琐啰嗦,不这个时候起,等下根本就来不及。先是焚香沐浴了一遍,然后用细红线绞掉脸上手上的汗毛,再用煮熟的剥壳鸡蛋滚一滚,务必要把皮肤弄得光溜溜的。</p>
紧接着便是梳头,公主府有专门擅长梳头的妇人,手艺极好,不多时便挽好了一个富贵吉祥的牡丹团髻。为了让命妇翟冠戴得更加稳当,梳得有点紧绷绷的,玉仪直觉得头皮扯的慌,等到余下珠钗一起上了头,更是感觉一下子重了二斤似的。</p>
古代的妆容讲究柳叶眉、樱桃小嘴,再有就是白、更白、非常白。</p>
玉仪任凭别人折腾,眼看镜子里的人变成一个雪白的瓷娃娃,唇也被粉盖了,只点了樱桃那么大的一小点儿红,映衬之下格外醒目。</p>
彩鹃一直在旁边帮着忙,这会儿松了口气,笑道:“这下总算差不多了,把吉服穿上就大功告成。”</p>
素莺双手捧出吉服来,大红色的圆领通袖长袍,上面是蹙金线的麒麟瑞云图案,富贵且华丽,一上身便让人觉得喜气洋洋。</p>
玉仪端端正正坐着,从这会儿开始便不能再吃东西,连话都要少说,等下只需吉时一到,把盖头遮在头上就可以出阁。</p>
“夫人……”</p>
玉仪微微侧首,只见李氏捧了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p>
“舅母来给你添妆。”李氏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只金光灿灿的步摇,一只硕大的三尾衔珠赤金凤钗,笑道:“从前给你的那些都老旧了,不如现今时兴的好看,所以特意拿了金子出去,比着最好的打了两支。”</p>
玉仪心思微动,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旧?不要忘了那一千两银子添妆?还是单纯想缓和一下关系,又怕自己不领情,所以特意挑了这个时候。</p>
----即便来的是仇人,新娘子也不可能在今天摆脸色。</p>
想起儿时舅母对自己的关爱,后来对自己的冷漠,玉仪心中五味陈杂,但此时此刻的确只能含笑以对,因此接了东西,微笑道:“多谢舅母,只是又让你破费了。”</p>
李氏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是我的亲外甥女儿,无须这般客套。”底下没什么话好说,再者眼下也不是时候,说了几句吉利的话便出去了。</p>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大亮起来。</p>
当初罗家下的聘礼很丰厚,聘金加上东西,折合起来差不多五万两银子。玉仪的嫁妆虽然有点不大够,不过顾家也没打算留聘礼,除了不能带走的,其余全都折在嫁妆里面了。一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满满当当、实实在在,第一抬进了罗家的门,最后一抬还在顾家放着,街上看热闹的无不艳羡。</p>
玉仪听着外面的喧哗热闹,不时的还有女眷进来看自己,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反正都不需要说话,只要保持矜持含羞的微笑就行。</p>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人喊道:“吉时到了!”</p>
这个时侯,罗熙年应该带着迎亲的人在外头,正在接受女方家的刁难,以此显得新娘子求之不易,不过是一种风俗罢了。可惜公主府内没有小孩子,不然这种时候,正好可以多拿几个红包,大人们也不会阻止。</p>
又过了一会儿,段嬷嬷进来道:“搭好盖头,出门。”</p>
玉仪的眼前便剩下红艳艳的一片,只能用余光看着自己的脚尖,反正两边都有人搀扶着,倒也不怕磕着绊着了。</p>
然后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让人扶着上了八人抬的花轿。</p>
自来成亲都是从娘家出门,玉仪的情况有些特殊,便让外家承办了女方事宜,除了都在京城方便以外,----最要紧的是,从长公主府出门的新娘子,身价也抬高了几阶,不然以孔家无官无职的破落样儿,免不了叫人笑话。</p>
段嬷嬷再三交代,盖头一定要搭好等着新郎官来挑,绝对不能中途掀开,那样是不吉利的。毕竟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就算玉仪是现代人的灵魂,也不可能故意去坏了忌讳,因此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轿子里,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p>
一路上唢呐声、锣鼓声盈反沸天,直吵得人耳膜疼。</p>
到了罗家停下轿,罗熙年用去了箭头包上红绸的喜箭,对着花轿射了三下,周围的人便起哄笑道:“新娘子下轿咯!”</p>
玉仪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轿,在吟唱声中稳稳当当跨过火盆,接着又跨了马鞍,意喻着婚后生活红红火火、平平安安。</p>
接着便是拜天地、敬高堂,因为始终搭着盖头,玉仪连罗熙年的样子都没看见,只从余光看见一身同样喜庆的大红袍服,仿佛整个世界除了红,还是红。再加上周围人声不断,一直吵吵闹闹的,等到进了新房,方才稍微清净松了口气。</p>
然而仅仅安静了片刻,便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嚷嚷道:“揭盖头,看新娘子咯!”</p>
罗熙年用早就准备好的秤杆,轻轻挑开了喜帕。</p>
玉仪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略微有些不适应,只见屋子里围了好几圈的人,不少是从前认识的,当然也有陌生人,仓促间来不及分辨谁是谁,只是含着微笑任人打量。</p>
“啊呀!”一个大眼睛的小豆丁跑了上来,脆生生道:“六叔婆长得真好看,和六叔公最般配了。”然后转头看向罗熙年,笑嘻嘻道:“六叔公,我要红包!”</p>
六叔婆?玉仪笑得有点僵硬,----好嘛……,这才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升级成了祖母辈的了,真是不服都不行啊。</p>
旁边有人笑道:“好个年轻的叔婆。”</p>
又有人道:“谁让新娘子长得漂亮,叫叔婆也一样漂亮。”</p>
“就是,就是。”众人都跟着笑,七嘴八舌说着夸赞玉仪的话,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喜庆热闹,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p>
罗熙年今儿一袭大红色的袍服,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温和,伸手摸了摸那小豆丁的头,笑道:“少不了你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倚云,吩咐道:“拿一个大大红包给贤哥儿。”</p>
贤哥儿欢喜的扬了扬,朝众人喊道:“我拿着红包啦!”</p>
“净淘气!”一个穿茜红色窄袖褙子的年轻妇人,长得容长脸面儿,十分端庄,满目疼爱的看着贤哥儿,笑嗔道:“六叔公给你,那就好好拿着吧。”</p>
玉仪听她说话的口气,应该是罗熙年的侄儿媳妇,四房现有两位奶奶,一位嫡、一位庶,却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一位。正在琢磨间,便听有人笑道:“弘大奶奶,你怎么不也去要个红包?”</p>
原来是四房嫡子罗世弘的媳妇儿,那么贤哥儿就是唯一的嫡长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传一代,贤哥儿最终便会成为新的鲁国公。</p>
玉仪不由多打量了两眼,在心里暗暗记下。</p>
弘大奶奶笑道:“贤哥儿已经要过了。”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因为今儿的主角是玉仪,说笑了几句便岔开了。</p>
罗熙年又道:“也给平哥儿和安哥儿一人一个。”</p>
“谢谢六叔公。”又一个小豆丁上来拿了红包,另一个却不见。</p>
“平哥儿,去替你弟弟拿了。”说话的也是一个年轻媳妇,鹅蛋脸面,头上珠钗环绕,鬓角戴了一朵宫制绢花,笑吟吟道:“今儿人多,安哥儿还小就没过来。”</p>
玉仪看了一眼,这位应该是四房的恭二奶奶了。</p>
恭二奶奶很是热情,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与众人笑道:“不是我们做侄儿媳妇的不尊重,实在是小婶婶人长得俊俏,瞧着又和善,由不得让人多看几回才甘心。”</p>
玉仪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对她的话表示怀疑。</p>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脸白得跟刷墙似的,嘴唇上好似噙了一点血,身上穿得又繁琐又啰嗦,----这种新娘子常规妆容,就跟现代婚纱店的照片效果一样,不能说不好看,但是基本上分不出谁是谁,几乎就是千人一面。</p>
出阁之前,玉仪反复背诵了罗家的人物关系谱,记得这位恭二奶奶丈夫庶出,父亲仿佛是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官职不算高,手里也没有什么实权。</p>
当然了,这是相对国公府的夫人奶奶们而言。</p>
----这就难怪人家对自己亲近了。</p>
好比你本来是班上倒数第一,结果来个成绩更差的,让你成为了倒数第二,那份窃喜和暗爽,还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p>
玉仪苦笑,自己现在就是这个倒数第一。</p>
屋子里的人说笑得差不多,便有了要散出去的意思。</p>
罗熙年也该去给宾客们敬酒了,和众人一起走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点东西。”</p>
本来要正要出门的众人,闻言不由又是一阵大笑,有人趣道:“瞧瞧咱们的新郎官儿,生怕把新娘子饿坏了。”</p>
玉仪微笑道:“嗯,你先去忙吧。”</p>
直到众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这才安静下来。</p>
“婢子落英。”一个穿杏黄色比甲的丫头上来,笑吟吟道:“夫人,先净一净面,等下再吃点东西吧。”</p>
“嗯。”玉仪点了点头,留心看她,并没有上前来赶着帮忙,只是帮彩鹃递了一次擦手的棉帕,很有分寸的样子。很快净了面,又换了一身柔软一点的衣服,头上的翟冠也摘了,只留了几只珠钗,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p>
落英让人端了稀粥小菜上来,还有几碟子小点心,笑道:“都是早准备好的,夫人尝尝看,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p>
玉仪笑道:“饿了一天,现在吃什么都是好的。”</p>
“夫人饿得很了,别吃太急。”一个穿桃红绣花比甲的丫头,笑着说道:“夫人先喝一点稀粥,再吃点心,也省的太干噎着了。”模样很是俏丽出众,声音亦是清脆,把两位同伴都比了下去。</p>
玉仪心念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p>
“婢子连翘。”</p>
玉仪笑着颔首,那么剩下的那一位自然是倚云了,----其实心里更想见的,是那位叫甘菊的通房丫头,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估计是不会看到她的了。</p>
用完饭,连翘又端了一盏热热的参茶上来。</p>
玉仪不爱喝这个,不过今天确实该补一补力气,累得不行,再说……,晚上貌似还要干点体力活儿。</p>
这会儿新娘子不能出房门,玉仪等了一会儿,不知道罗熙年要到几时才回来,索性连钗环都去了,歪在了美人榻上休息,朝倚云等人笑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先下去歇着吧。”又对彩鹃、素莺说道:“不懂的地方,记得多请教这几位姑娘。”</p>
倚云等人忙道不敢,皆言服侍夫人是自己份内的事。</p>
玉仪在屋里特殊香气的熏陶下,居然生出困意来,歪着歪着就睡着了。</p>
“夫人,夫人……”</p>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了彩鹃的声音,更被推了几把,方才苏醒过来,迷迷糊糊问道:“什么夫人?”愣了一下,方才想起自己已经嫁到了罗家。</p>
彩鹃低着头没有答话,一脸尴尬之色。</p>
“什么夫人?”罗熙年正一脸好笑的站在旁边,俯身道:“就是你,今儿刚进门鲁国公府的六夫人。”</p>
玉仪有点不好意思,坐了起来,“我方才睡迷糊了。”</p>
抬头看向罗熙年,新换了一身真红色的素面直裰,身上酒味儿淡淡的,像是已经去沐浴过了,仔细一看,果然发梢鬓角有些湿湿的。</p>
玉仪更加不好意思了,----哪有还没把丈夫服侍妥帖,就自己先睡着的?亏得罗熙年不计较这些,换个爱挑剔的,还不定心里怎么腹诽自己呢。</p>
罗熙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眼睛里有一点茫然,脸上更是带着一丝慵懒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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