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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回春堂内的花橙藜正在为病人把脉,听见门外有人吵吵闹闹,不禁攒起秀眉,问一旁的小六子和小七子。

    “我去瞧瞧。”小六子自告奋勇到外头关照,只看见马夫和蒲家的家仆对着车厢求爷爷告奶奶,拜托他们的少爷下车,他们才能够回京城覆命。

    “橙藜姊,外头停了一辆马车,车厢挂着的布幔上头写了两个大大的﹃蒲﹄字,你看是不是蒲家的少爷到了?”小六子看清楚后回医馆正厅回报,花橙藜写好药方子后要小七子照药方抓药,自个儿则是走到门口一探究竟。

    马车确实为蒲家所有,只是蒲家的少爷似乎不怎么安分,坚决不肯下车。

    “三少爷,小的求您了,拜托您快点下车吧!”

    马夫和仆人死求活求,蒲砚卿不下车就是不下车,眼看着再拖下去就要拖过中午,花橙藜不由心生一计。

    “橙藜姊,确实是蒲家的少爷没错吧?”小六子的脖子拉得长长的,试图从马车的小窗户看清楚蒲砚卿的面容,但他藏得很好,根本看不见。

    “是蒲家的少爷没错。”脾气跟信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好像不肯下车。”自从花橙蕾、花橙茜陆续嫁到京城以后,小六子和小七子两兄弟就到回春堂帮花橙藜的忙。难缠的病人他们见多了,还没见过脾气这么拗的,下人求了半天还不吭声,分明急死人。

    “所以我想到一个方法请他下车,这就需要靠你帮忙了。”花橙藜见过的难缠病人比后院栽种的药草还要多,不认为对付蒲砚卿有什么困难,最重要的是要用对方法。

    “橙藜姊,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要他说,花家三姊妹都不好对付,其中最厉害的又数花橙藜,她那颗脑袋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

    “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觉得在把你捉到的那条蛇制成药酒之前,先让它活动活动,似乎也满好的。”

    换句话说,就是要他拿蛇吓蒲砚卿,嗯,他懂,他会立刻去办。

    “我马上进去拿蛇。”小六子二话不说,马上到内院去把装蛇的竹笼拿出来。

    “橙藜姊,要直接把蛇丢进马车吗?”虽说小六子已经习惯花橙藜拐弯说话的方式,还是得先请示一下,免得会错意。

    “你看着办吧!”她也不点头或摇头,只是微笑。

    “好,我看着办。”这就代表她要他丢蛇,嗯,他懂,他会丢的。

    “不要太粗鲁,吓着了人就不好。”她是想赶蒲砚卿下车,可不想他心绞痛,到时又得多开一方药剂。

    “是,橙藜姊,我会很温柔。”结果小六子口中的温柔,是直接从竹笼中抓起蛇,对准马车的车厢布幔空隙就丢过去,花橙藜平白交代一场。

    “小六子——唉!”就是这样,她才会把抓药、分药草等需要细心的工作都交给小七子,他可比他哥哥细心多了。

    另一方面,还在车厢内抵死不肯下车的蒲砚卿,压根儿没想到会有人将蛇丢进车厢,只顾着生闷气。

    蛇粗壮的身躯撞到车厢内的木墙,发出巨大的声响——砰!

    这是什么声音?

    蒲砚卿误以为声音是从外头传来的,于是偏过头由车厢的小窗户往外看,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坠地。

    搞什么鬼……

    他悻悻然地坐直身体,心想这个鬼地方真令人讨厌,还没下车就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坚决不下车是对的……

    脚边突然传来的骚动打断他的思绪,他皱眉低头打量,不期然看见一条褐色的蛇盘旋在他的脚下,红色的舌头朝他吐信。

    蒲砚卿这辈子没见过活的蛇,只看过碗里躺着的蛇肉,那还是奶妈逼着他一定得吞进肚,说是可以帮他清肝解毒,好处多多。

    “……”此刻蒲砚卿没看见蛇有什么好处,只瞧见它一脸凶恶,似乎想把他吞进肚。

    “……哇啊,有蛇!有蛇啊!”他吓得扬起腿把蛇踢走,可怜的蛇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被他踢到撞墙,差点昏死过去。

    “什么,有蛇?!”马夫和仆人一听见车厢里有蛇,连忙赶过去查看究竟,刚好和急着下车的蒲砚卿撞满怀。

    “哪里有蛇?”马夫和仆人东张西望。

    “就在车子里面!”蒲砚卿指着车厢大叫,马夫和仆人一边吞口水一边探头,看得出来他们也很害怕。

    “没瞧见蛇呀,少爷。”跑哪里去了……

    “那里那里,蛇在你的脚下!”小六子受花橙藜指示,要把蒲砚卿引到回春堂去,只要他进了医馆,她就有办法结束这荒谬的戏码。

    “在谁的脚下?”蒲砚卿慌乱地看着小六子,他指着蒲砚卿的脚下大叫。

    “在你脚下!”

    “我脚下?”蒲砚卿直觉低头寻找蛇的踪影,小六子才不给他机会。

    “糟糕,它快爬进你的长袍了!”小六子又喊又跳,喊得蒲砚卿心慌慌,跳得他眼花撩乱,压根儿搞不清楚蛇在何处。

    “什么?”蒲砚卿胡乱移动脚步,以为蛇真的在他脚下。

    “右边右边。”

    “右边……”

    “左边左边。”

    “左边……”

    “前面前面。”

    “前面……”

    “好,到了。”

    “好,到了——”蒲砚卿按照小六子指示,一路右边右边、左边左边蜿蜒行走,最后停住的地方竟是他发誓绝不踏进一步的回春堂,不禁都呆了。

    “不用怕,那条蛇没毒,性子也很温和。”

    让他呆愣的不只是他踏进回春堂这件事,还有迎面而来朝着他微笑的女子,这才是令他至今无法开口的主要原因。

    “你还好吧?”花橙藜绽开一个柔美的笑容,目光和煦地看着蒲砚卿,让他原本已经呆滞的眼神更显茫然。

    他该不会是到了西方极乐世界,遇见仙子了吧?

    蒲砚卿痴痴的眼神和泛红的脸庞,表明他已经坠入如梦似幻的幻境中,一旁的小六子和小七子瞧见他的表情,便知道又有一个人着了花橙藜的道,不禁为他念起佛号。

    就如小六子和小七子所言,蒲砚卿的确是着了花橙藜的道,事实上他以为自个儿在作梦,遇见害夫差丢了江山的西施,害商纣灭亡的妲己,害西周亡国的褒姒,这三个女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她来得美丽。

    “蒲公子,你没事吧?”花橙藜虽然已经习惯男人夸张的反应,但仍免不了为他担心,怕他忘了回魂。

    蒲砚卿确实还在神游太虚,不为别的,只为她细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和整齐的贝齿。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还在人间,他压根儿不会相信她是凡人,她就连声音也像黄莺出谷一样好听。

    “蒲公子。”由于他实在脸红得太厉害,花橙藜不放心,伸手就要摸他的额头测他的体温,蒲砚卿这个时候及时回神。

    “别碰我——好痛!”他往后退一步欲逃离她试探的手,没想到却因为脚软一时没站稳差点跌倒,最后还是靠小六子扶他一把,他才没在花橙藜面前出糗。

    “你的脚有问题。”花橙藜看他屈膝的方式,判断他极可能得了脉管炎,现在就看严不严重。

    “谁的脚有问题?”可恶的女人乱说话。“你的脚才有问题,我的脚好得很——”蒲砚卿的话还没说完,小腿便传来一阵疼痛,并且微微抽筋。

    花橙藜见状,面露了然于心的表情,气得蒲砚卿脸又红起来,不客气地嚷嚷。

    “叫大夫过来!”他大少爷把大夫当佣人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骄傲态度,让小六子和小七子不由得为他捏一把冷汗,橙藜姊最讨厌病人这种态度。

    “这儿不是医馆吗?”蒲砚卿继续嚷嚷。“我脚痛,随便哪一个都好,快叫大夫过来为我诊治!”

    他大少爷敢情叫上瘾了,无视于大夫就在他的面前,还四处找大夫。

    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少爷完了,阿弥陀佛!

    别看花橙藜长得像仙子,说话像仙子,惹火她可以瞬间化身为女罗刹,整得对方生不如死,他们兄弟就曾经被整过,至今仍不敢回想。

    小六子和小七子在心中大念佛号,怪的是花橙藜也不发脾气,反倒很好心地指着外头的马车,提醒蒲砚卿马车跑了。

    “什么?!”只见蒲砚卿原本骄傲的神色,瞬间有如槁木死灰,撑着疼痛的脚一跛一跛的追出去,边追边喊。

    “回来!”该死的奴仆。“别跑呀,不要把我丢在这个鬼地方!”

    很好,先是大呼小叫不把大夫当一回事,现在又称橙藜姊最引以为傲的回春堂为鬼地方,他离死期不远了。

    小六子和小七子以为这回花橙藜肯定发火,没想到她只是走到蒲砚卿面前,笑吟吟地问他。

    “你还好吧?”笑容就和仙子一样美。

    蒲砚卿没好气地望着她,心想这个女的怎么老是问他好不好,他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不要你管!”少装出一副慈悲的样子。“快帮我把该死的大夫叫过来,我的脚痛死了。”可恶,原本只是痛,现在开始抽筋,再不想法子减缓疼痛,他今天晚上别想睡了。

    “该死的大夫?”小六子和小七子同时张大眼睛,第一次瞧见这么不长眼的大少爷,到了别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

    橙藜姊,教训他!

    小六子和小七子都巴望花橙藜给蒲砚卿一点教训,不把他打成残废最低限度也要让他剩半条命回去,至于是要用药或是扎针他们都没有意见。

    可是呢?花橙藜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事实上她连一点火气都没有,心里有的只有兴奋。

    “我就是大夫。”她很兴奋,因为又来了一个可以让她试药的对象,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帮他治好心病。

    “什么,你是大夫?”蒲砚卿闻言一脸错愕,明显把她当做女仆。

    “对,我就是你的主治大夫,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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