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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

    夜,深深。

    灯油,已将燃尽。

    他拒绝了。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喜,还是该悲。

    他拒绝了,为她吗?可下回呢?还有多少回呢?他能回掉多少?还要拒绝多少?铁家就他一个单传,他要为她绝后吗?

    心,震震,颤颤,茫茫。

    她晓得会疼,却不知看着他,竟那么疼、那么痛……

    恍惚中,起身熄灯,在深夜里,漫步于廊间,缓步轻移。

    月在云端,忽现忽隐。

    暗夜里,连虫蛙也静。

    转过回廊,才至自住的小小院落,就见他颀长的身影,在小院暗影间,伫立。

    该是梦,又非梦。

    他该尚有火气、犹在恼恨,她为人说亲。

    怎又会,在这里?

    惶惶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近。

    但他已发现了她,回转过身来,月华下,俊脸森然,如铁石一般。

    她不敢看,不想再瞧他眼底的痛与伤,怕心更疼,不禁踉跄退了一步。

    见状,他神色更沉。

    荼蘼不由得垂下脸来,逃避看他。

    然后,听见他上前,感觉到他靠近,一颗心紧紧揪起,提到了喉边。

    他行至跟前,长靴深衣在裙边静止。

    心跳,如雷鸣。

    她将拳握得更紧、再紧。

    须臾间,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抬起。

    那热烫的碰触,教她猛然一震,欲抽,却不敢,只能看着他,强硬的,一一扳开了她僵冷的指。

    松开手,掌心被指尖扎出的血,已凝。

    看着殷红转暗的痕迹,她微微发着愣,不知自己,将拳握得这么紧。

    “你,就这般厌我?如此恨我?”声,恻恻,惨淡,隐隐伤心。

    她吸气,却镇不住心,震颤不己。

    凝看着掌心的伤,却不觉疼,痛都在胸中,在心上。

    她再吸气,泪光却模糊了他怜惜的大手,她沾血的掌心。

    轻轻的,他伸手,接住了她落下的泪,一滴。

    然后,抚着她的脸,将她小脸轻抬,强迫她看着自己。

    她不想看,不要看,但却不得不看。

    他的伤、他的痛,都在脸上,都在眼里,痛也在心。

    “你知我这些年,为何不娶?”他问,声暗哑,眼凄凄。

    泪,悬在眼睫,几欲夺眶。

    “荼蘼……”她强忍着泪,看着他,喑哑吐字:“不知。”

    她闪避了他的视线,这女人看着他,但焦距却望着他身后的一点。

    那一瞬,他突然了解,清楚明白,她说谎,她一直都知晓。

    这个女人,竟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

    那么疼、那么痛,还要忍?

    还要忍?!为谁?为刀家?为她吸血的爹娘?为那些不懂她的族人?

    握着她染血的手,捧着她冰冷的脸,他既心疼,又愤恨,既恼怒,又怜惜,百般滋味,复杂情绪,都攻心。

    “我不是东西,不能让的,你懂不懂?”他低咆。

    “不……”她轻喘着,泪潸然,嘴硬:“不懂。”

    他吸了口气,眼眯,更火、更气,两手都上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忿忿然:“你懂,你知我心,懂我情,还要我另娶——”

    她闭上泪湿的眼,哽咽否认,“我不懂,不懂……”

    “那就看着我说,看着我,再说一遍!”他怒极,椅着她,冷声喝令。

    颤巍巍,她睁开眼,只见他铁色铁青、青到冒筋。

    心,好痛好痛,但她怎能在此,退却收手?怎能因此,功亏一篑?

    她张嘴,狠了心,“爷……深夜来此,可是要荼蘼侍寝?”他气窒,不信。

    “刀荼蘼,你宁为奴,也不当主吗?”声寒,颤颤。

    泪眼模糊的看着身前的男人,她痛苦的逼自己,吐出那个字,要他断念。

    “是……”苦恨,涌上心头,入嘴里。

    他怒瞪着她,松了手,冷冷开口:“那就进屋去。”

    荼蘼望着他,然后举步,开门,进屋。

    他跟在身后,合上了门。

    “转过来。”

    她转身,看他。

    灯未点上,屋里极暗,只有清冷月光,从窗棂透进。

    他的面容,森森隐在暗影里,瞧不清,却更让她痛。

    “把你的衣脱了。”

    闻言,荼蘼一颤。

    半晌,却仍顺从的,抖着手,在他注视下,褪去了外衣,解去了腰带,然后是深衣、亵衣。

    微寒的空气,袭身,轻掠上心口。

    她听见他抽了口气,下一瞬,他抓住了她宽衣的手,深深看着她,恨恨看着她。

    她真要侍寝?

    他这么疼、这般怜、这般爱,她却弃若敝屣?

    愤怒的,他贴上她冰冷颤抖的唇,狠狠蹂躏。

    太恼、太恨、太爱,万般压着的情、的伤、的痛,再无法控制,如潮水倾泄、溃决,滔滔上涌。

    她该觉得羞辱,该觉得困窘,却满心皆是对他的情,对他的疼。

    是她将他逼至这般地步,她知道他有多痛,晓得他有多伤。

    她任他扯掉了衣裳,让他羞辱,发泄。

    那么多年来、那么多年来,将情藏得如此深,压得这么痛……

    伤他如此,她活该遭他报复,只要能斩了他的情,断了他的念,她什么都愿意做。

    欠得太多,不能再欠,他的深情,她不能还,只能贬低自己,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断了这个念。

    若狠狠伤她,就能让他斩情断念,那她甘愿受。

    他将她拦腰抱上了床,宽了衣,解了带,褪去两人的鞋与袜。

    他俯身,热烫的身子,贴上了冰凉如玉的肌肤,她迎着他粗暴的唇舌,受着他愤恨的抓握,即便痛,也不喊疼。

    月光下,铁子正痛心的凝望着她因疼咬着的唇。

    她微拧眉宇,容颜带泪,教人心疼。

    该要恨她的,该是恨她的,临到头,却仍不舍,纵然怒极,恨极,仍怕她疼、怕她痛,仍是怜,都是爱。

    他不信,不想信,她真对他无情。

    多年相处,他知她,面冷心不冷,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为何,宁为奴,不愿当他的妻?既要逼他另娶,为何掉泪?为何眼里仍有情爱?

    要藏心,就再藏好一点啊!藏深一点!再深一点!让他只能恨就好——可这女人,学艺不精。

    不觉中,放缓了粗鲁的动作,放轻了粗暴的对待。

    抚着她的脸,轻轻。

    不要……荼蘼慌谎的心想,心痛的想。

    别这么温柔……他该要恨她的啊……不自禁,惶惶抬眼,月光将他的脸庞,镶了银,他低垂的红眼,泪光隐现,仍有恨,爱更甚。

    只一瞬,她瞧不清,不知是幻是真。

    然后她尝到了他颊上的热泪如雨,才知原来都是真。

    喜怒哀乐、苦痛酸楚,尽上心,更疼。

    都已如此,为何仍不死心?为何还不死心?

    为她,值得吗?值得吗?

    至此,不能再想,不敢再想。

    他的气息,入了口,暖进血脉心肺。

    不觉间,环住了他的肩颈,怯怯心疼,舐去他脸上的泪痕。

    可不可以,只求这一夜?

    能不能让她,只贪这一宿?

    不能当妻、不能为妾,贪得一点缠绵,也好;即便是恨她的,也好;当她作践自己,也好。

    他吮吻她的红唇,如火舌般舔舐她如丝绸般滑嫩的玉肌,强壮的身躯贴着她,燃烧着她,强要她给予回应,只注意他,只在意他,只为他。

    吟哦、娇喘、嘤咛。

    皓腕,如丝萝蔓草,紧紧攀着他的肩颈,将他拉得更近,贴得更紧。

    就这一回,让他可以是她的。

    他的爱怜,他的温柔,他的愤怒,他的深情,都在其中,深深撼动着她。

    荼蘼含泪,喉哽心紧,只能用唇舌,用双手,用身体,在深夜里,无语还以万般柔情。

    夜深,寂寂。

    香,幽幽,飘荡,裹着身体。

    人无语,缠绵,温存,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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